有人说，灾难是一面照妖镜。
 
这面镜子照出来的也许不是“妖怪”，
 
而是一个个拧巴的灵魂。
 
最近，海外华人被“骂”上了热搜。
 
围绕着这件事，有几个问题想不通。
 
所以，我觉得拧巴是一个挺有趣的词。
 
它把一种难以言喻的人性和生活状态形容得极其贴切又生动。
 
 
01
 
“海外华人被骂”起因有这么几件事。
 
一位澳籍梁姓女子返京后不顾阻拦不戴口罩外出跑步，与社区防疫人员发生争执，态度强硬，并大喊受到“骚扰”。
 

 
随后，这位梁姓女子被北京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局依据《出境入境管理法》第六十七条等规定，注销其工作居留许可并限期离境。
 
而她也同时被任职的拜耳医药保健有限公司辞退。
 
另外一位从美国回国的黎姓女子，隐瞒自己确诊感染实情，在飞机起飞前服用退烧药，不息冒着病情加重和传染他人的风险带着全家搭乘航班返京。
 
黎姓女子因涉嫌妨害传染病防治罪，被北京市公安局顺义分局立案侦查，她的丈夫之后也被确诊感染。
 

 
事件发生后，她被美国Biogen公司以“行为与公司价值观不符”为由辞退。
 
据称，这位黎姓女子在美国被确诊后，不满意当地的医疗措施，执意违反隔离要求，从马萨诸塞州到洛杉矶，再搭飞机回国。
 
还有一段广为流传的视频显示，一名回国后正在隔离中的女子与防疫人员发生争执，原因是她拒绝喝白开水，坚持要喝矿泉水，并怒斥自己没有得到“人权”保障。
 

 
 
还有一位留学生在微博发文吐槽，称自己和朋友从国外返回后被长时间滞留在医院门诊。
 
因为“没吃饭也不能睡觉”，他们将质问工作人员的视频发上网，试图“讨个说法”。
 

 
 
结果被医护家属指出爆料与事实不符。这些留学生被全网群嘲为“胡搅蛮缠耍横的巨婴”……
 
我想，两位返京的梁姓和黎姓女子现在一定是追悔莫及。
 
一个“嚣张跋扈”丢了工作还被驱逐离境，一个“自私自利”毁了前程还惹了官司。
 
看起来是偶然事件，但仔细想想又不尽然。
 
两位长居海外，都在世界500强企业任职，不出意外，应该拥有优于大多数人的经济条件和生活环境。
 
她们也应该接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也应该因为自己某些过人的能力而在人才济济的跨国公司占有一席之地。
 
她们可能也是令父母骄傲的女儿，也是亲戚朋友眼中羡慕的对象。
 
曾经人前风光的“精英人士”却在疫情面前，颜面无存，体面尽失。
 
是因为被骂吗？不是。
 
因为她们的“体面”只在外表，不在内里。
 

 
我不确定她们移居海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为了事业薪酬，生活环境，那么也只是选择了另一种生活方式而已。
 
文化融入呢？价值认同呢？
 
在全民运动盛行的澳洲，“跑步”确实是太普通不过的生活习惯，但它是一个融入世俗文化里的生活常态，不是拿来做“耀武扬威”的身份令牌。
 
如此，未免太肤浅了。
 
美国的疫情确实严重。但国情和国策不同，各国有不同的防控机制和措施。
 
选择一个国家的生活方式，不仅享受这个国家的环境、教育、制度、福利，更重要的是在“内里”上也要有文化传统、人文和价值的认同。
 
疫情当前，把生命放在第一位，似乎一切行为都可视为“无可厚非”。
 
隐瞒病情回国避疫，抛开“自私”不讲，也反应出对自己生活状态不自信，忧虑和缺乏安全感。
 
从某种程度来说，内心的安稳来自于对文化传统和价值观点的认同，以及对社会的归属感。
 

 
不可否认，一些海外华人恰是生活在这种“归属感”的夹缝当中。
 
总是怀着批判和怀疑的态度，却又时时犹豫和观望着。
 
这就是一种“拧巴”。
 
02
 
疫情面前，无视他人的付出，一丁点都舍不得委屈自己的人，该骂；
 
特殊时期，年轻人仍然受不得苦，遭不得罪，动辄就拿“平等”“权利”为自己的“公主病”买单，也该教训；
 
但仔细想想，这些“富贵身”、“公主病”是因为疫情才惯出来的吗？
 
显然不是。
 
只是因为回国避疫这件事上被发酵了。
 

 
如果要骂，或许要追根溯源从“根”上骂，父母、学校、教育体制，一个都逃不脱。
 
所以“骂”能解决问题吗？
 
当然不能。
 
只是一些人借机发牢骚，吐怨气罢了。
 
个别海外“精英人士”的工作丢了，案底留了，还被驱逐出境，后续可能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牵累。
 
其实，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不算小了。
 
这事可以翻篇了吗？
 
显然，远远没完。
 
一股所谓批判“歪风邪气”，宣扬“正能量”的声音响彻网络。
 
一篇篇慷慨激昂的文字，洋洋洒洒地将留学生和海外华人统统钉在了“耻辱柱”上。
  
黎姓女子的家人，学校，公司甚至住所统统都被扒出来挂在网上。
 
留学生成了“万里投毒”的忘恩负义者，连整个华人群体都被连带着“妖魔化”了。
 

 
这情景熟悉吗？
 
那些对“武汉人”和“湖北人”的讨伐犹言在耳，此时想来仍让人不寒而栗。
 
有些人恐怕是对“正能量”有什么误解吧。
 
果真是“正能量”，需要满世界“吼”出来吗？
 
况且，正能量从来不是建立在批判之上的。
 
它该是温暖的，积极的，润物细无声的力量。 
 
我个人不喜“正能量”这个说法。
 
弘扬“正”面，亦会凸显“反”面。掌握不好尺度，很容易用力过猛，造成伤害。
 
在疫情这种特殊时期，它更可能成为左右舆论、煽动情绪的武器。
 
一边凛然正气呼喊“正能量”，一边追打同胞，不留一丝余地。
 
是正气，还是戾气？
 
这又是一种拧巴。
 
03
 
先看一则报道：
 
经济观察报近日采访了海外回国公益信息服务平台发起人。
 
据这位发起人称，据他的信息服务平台显示，回国的华人全部是为了避险，尚未有因感染而回国求医治的，后者是该群体中的极少数人。
 
此前新闻中“隐瞒病情回国求诊”的个例，并不具备群体代表性。
 
为什么在灾难面前，我们要避免恐慌和焦虑？
 
因为它们会让人失去基本的判断力，做出错误的选择。
 
在国内疫情肆虐的时候，世界各地的海外华人竭尽全力捐赠物资，曾经是鼓舞人心的暖新闻； 



 
海外一些媒体将新冠病毒称为“中国病毒”，华人社区联名声讨，坚决维护祖国的声誉；
 
随着疫情在海外蔓延，一些华人遭遇歧视，甚至是暴力对待。
 
但华人社区里没有怨气，没有指责，手机社群里讨论的仍然是如何捐赠，如何为武汉，为祖国尽一份绵薄之力。
 
香港爆发大规模示威运动的时候，“留学生撑伞护国旗”“留学生为祖国摇旗呐喊”的新闻也曾一度占据热搜，成为国人争相传递的“正能量”。
 


 
如今呢？个别海外华人犯了错，全体海外华人一夜间就“众叛亲离”了；
 
曾经被称“燃爆了”的留学生们，因为“公主病”被唾弃到怀疑人生。
 
发现了吗？“捧人”和“骂人”的其实是同一拨人。
 
这次，为了骂人，他们竟然集体“失忆”了。
 
这些人动不动就喜欢上纲上线，把“家国情怀”挂在嘴边。
 
国之情怀，绝不可能以牺牲和伤害同胞的自尊和感情为前提；
 
国之格局，岂是你等靠“骂街”树立起来的？
 
爱口出狂言者，往往自卑；爱居高临下者，往往自大。
 
喜欢站在高处口无遮拦教训人的，活得拧巴。
 
大国之格局，乃是与国民的人格息息相关。
 
如果某些人真的“爱国”，就请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