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人治一国到三人治一县 6park.com
马悲鸣 6park.com
　　国家的幅员多大比较合适？ 6park.com
　　亚里士多德说，站在国中制高点能看到边界是最适合的幅员。 6park.com
　　对于中国来说，站在北京景山顶上中间的亭子里目力所及，就是最佳幅员了。亚里士多德所谓的国家，现在一般翻译作城邦。当然，那时候的城邦是政治独立的。著名的城邦有对内民主对外帝国主义的雅典和全民皆兵的斯巴达。但亚里士多德的学生亚力山大就把老师的最佳幅员说摧毁了。他率领大军不但统一了希腊，而且一直打到印度。 6park.com
　　其实中国早期的国家也是大致这般幅员，就是当时的各诸侯国。那时候的百里侯就是大国了。小侯国也就几十里。但中国不像雅典，从来没有过民主，全都世袭。 6park.com
　　初封的诸侯国由三人治理，一个国君，一名上大夫管兵马，一名下大夫管钱粮。国中立一宗庙，祭祀前代国君。 6park.com
　　「周辙东，王纲坠」，随着平王东迁，天子威信大跌，各诸侯开始国家之间的兼并战争。兼并了它国的大国因为幅员辽阔，君主难以直接统治，便委派官员代理。这种委派的官员叫宰。《东周列国志》里说“成宰公敛阳问计于少正卯”的“成宰”就是指三都之一，叔孙氏成都的宰。 6park.com
　　经过春秋战国四百年的兼并战争，最终由秦始皇统一全国，实行中央集权的郡县制。而其实所谓的县，仍是最初分封的诸侯国幅员。比如许县就是当年的许国；息县就是当年的息国。由国而县，多少亡国恨，“伤心岂独息夫人”。 6park.com
　　和三人治一国一样，到了郡县制，是三人治一县。县尉管兵马，县丞管钱粮，县令总揽。但治县的三人不再世袭，而是由中央委派。科举制的新科进士往往就是从外放七品知县走上仕途。中国古代秦始皇以降两千年来的中央集权制度就到县级。国家只给每个县开三个人的工资。县以下就不由中央委员，而是地方推举，比如刘邦就曾当过亭长，管方圆大约十里的一个亭的公共事务。但地方推举也从来没有过计票和候选人与推举人的资格审查。 6park.com
　　县以上的行政单位有时叫郡，主管叫郡守；有时叫府，主管叫知府。再往上有时叫道，元朝以後叫省，主管叫巡抚。省以上又由九大总督分管一省或数省；比如直隶、两江、两湖、两广的总督，都是封疆大吏。直隶总督府在保定，至今犹存，俨然就是个小朝廷。但总督是中央委派的。 6park.com
　　皇上→总督→省→府→县 6park.com
　　全国实际上是五级政权。中央集权委派官员仍是只到县级，也即上古最初分封的诸侯国幅员。和亚里士多德说的一样，实际能直接管理的仍是站在制高点能看到边界为合适的幅员。 6park.com
　　日常行政事务除了幅员以外，还有人口。人口越多，日杂越繁，工作量越大。故行政区划的人口越多，所能直接管辖的幅员越小。这是没法子的事。 6park.com
　　这种五级行政权一直延续到文革前。中央下设六大局。华北局第一书记李雪峰就相当于直隶总督。 6park.com
　　中央大局下面的省委书记相当于巡抚。省下面的地委书记相当于知府。地委下面是县。 6park.com
　　中共中央主席→大局第一书记→省委→地委→县委 6park.com
　　眼下中国好像是三级政权；中央以下是省，省下面直接就是县了。中央六大局自1966年受文革冲击停止办公後，未再恢复。地委一级也已经好久没听说了。但内蒙古自治区的「盟」一级政权还在。 6park.com
　　共产党和历代帝王不同的是，党组织一竿子插到村党支部。这是共产党政权比历代王朝更难推翻的根本所在。 6park.com
　　物理上有一种现象叫“相变”。所谓“相”指的就是物质的三态，气相、液相、固相。各相之间变化主要由温度决定。但相变的那一刹那往往还与物质的纯度和各相的粒子分布平均程度有关。越纯，分布越均衡，越不容易相变。比如过饱和的水蒸汽在没有气流的均衡分布下，低于100度也未必液化。纯净无流动的水低于0度也未必结冰(就如党员越纯，越平等，即使越过了相变临界点，党组织也未必相变)。但如果有一个非常小的扰动，就会突然发生相变。往一个密封有低于100度过饱和水蒸汽的容器里注入一股气流，水蒸汽会突然液化到容器壁上。敲击一下盛有低于0度纯净水的杯子，里面的水会突然结冰。 6park.com
　　一国的民怨过饱和时的舆情本来只知道忠于中央政府，但有可能被一个很小的突发事件，比如一个谣言，一场兵变，舆情会突然意识到旧王朝未必非忠于不可。固若金汤的强大王国会突然一下相变成一滩无论如何也扶不上墙的烂泥。比如大泽乡的陈胜、吴广即使揭竿而起，也没有多少力量。可秦始皇的铁打江山就此二世而亡。武昌首义也不过一个旅的哗变，我大清三百年基业就此摧枯拉朽。解放战争的民怨来自国民政府向美国开放最惠国待遇，让美国质优价廉的战争剩余物资运到中国倾销；中国的民族资本产业竞争不过纷纷倒闭而引发的。 6park.com
　　中共掌权後的相变机会有好几次，但都没有变成。除了中共掌握的军队警察力量太过强大外，党组织一竿子捅到底是过去历史上从来不曾有过的。共产党把中国几千年来县级以下中央从来不管的传统宗法社会给连根拔了，代之以深入到底层的村党支部。 6park.com
　　许多知识分子幻想着再来一次辛亥革命式的相变，共产党就完了。可惜，共产党统治以前，历史上从来没有一竿子捅到底的政权，自然也没有一竿子到底的政权发生相变的历史记录。 6park.com
　　既然辛亥革命式的相变难以发生，那就不要再作此政治变革之想了，反而不如面对现实，把政治改革的眼光限定到国家和人民之间的界面上，也即县级以下的政治改革。 6park.com
　　由于县级主官自古就是：要么世袭，如三人治一国的诸侯；要么中央委派，如三人治一县的县令。还有中共由地委或省委组织部委派的县委书记和县长；所以县级及其以上人选的制度改革先往後推推，而把政治改革的目光逼近到县级（或大城市区级）以下的最高点，也即区县级人大代表的竞选。 6park.com
　　除了县长、县委书记和县武装部长、公检法主官，甚至县人大和政协的主席仍由上面委派外，先开放区县人大代表的竞选。待这一级的竞选制度习惯成自然以後，再作更上一级的政治改革之想。 6park.com
　　中国政治制度改革不了，是因为那些以赵紫阳智囊团为代表的中共高层权力斗争失败的一方整天妄想着复辟他们过去在中央的地位，而根本瞧不起区县级以下的平民社会。他们又个个能说会道，掌握着特别能唬人的话语权，把全民期望政治改革的舆情都给吸引到中央政府那一级，以便号召群众为他们火中取栗。 6park.com
　　中国若想政治改革，第一要紧的是∶只要是昔日赵紫阳智囊团成员的意见，一定要反其道而行之。 6park.com
　　2011年1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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