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 [印度] J・P・达尔维《喜马拉雅的失策》选译[克节朗之战] 由 马悲鸣 于 2020-06-21 10:11

　　第十五章	僧崇事件 6park.com
　　——一九六二年十月十日 6park.com
　　旁遮普联队第九营的巡逻队，在乔杜里少校的率领下，于十月九日黎明前抵达了僧崇。和这个地区其他地方的名字一样，僧崇是一个牧民的草舍，他们为拉加普特部队侦察了两条适宜的穿插道路，并在每个地方留下了一个小分队，其中一个後成了有名的“木桥”。 6park.com
　　十月十日上午五时，乔杜里等五十余人，受到了大约八百名有重火炮支持的中国人的猛烈袭击，在以寡敌众的情况下，旁遮普人屹立不动，表现出无与伦比的英勇，乔杜里派一个班到了嘎坡拉第二号山峰的山脚下（不要和嘎坡拉第一号山口混淆），从那里，它直对着进攻的中国人发射出猛烈而准确的火力。中国人受到突如其来袭击，伤亡很大，他们被迫放弃第一次冲锋，但是很快又重整旗鼓，并从三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旁遮普人在二十比一的劣势下，被挫败了。乔杜里少校受了伤，但他仍顽强英勇战斗，我们死六人，伤十一人。中国人承认死伤一百多人，大部分是在开始进攻的阶段伤亡的。 6park.com
　　我们企图扰乱事实上的边界，遭到了迅猛、有力的报复，使第一次看到中国进攻情况的考尔，大吃一惊，他的第一个反映是从不相信到震惊以至幻想的破灭，“噢，我的天哪”，他说，“你是对的，他们认真了。”这就是我们尽力告诉他的。但是，他们倾向于认为是德里流传的招摇讨好的语言所致，他的“对抗权势”的行动，导致了灾难。然後他对我说，“这是你打的战斗。这是一个旅级战斗”。我们一遇到困难，就是旅一级的困难，因此，我们谈起了服从内阁的决定和每个人都制定计划和指挥的这一个旅。 6park.com
　　十分幸运的是，中国人的进攻，是在拉加普特联队第二营越过克节朗河去到拥错拉 (Yumtsola)之前发起的，不然，他们将会被歼灭。假使他们战斗的话，他们要在一万五千——一万六千英尺的高地上（从大约一万零五百英尺的高地几乎是垂直地爬上去），每人只有一百发子弹的情况下进行战斗，他们的行动将完全被在塔格拉山脊上的中国人观察到，他们到那里完全已经筋疲力尽的了，即令中国人让占领拥错拉山口，中国人不用打一枪一弹，他们也会死于严寒之中，没有什么法宝可以拯救他们的，中国人完全能够不去守卫拥错拉，在没有必需的补给线的情况下，将是无援的。中国人只要守住他们的截击哨所、关住门，那么在山坡上的营将慢慢衰弱、饿死。我可以肯定地说，假如中国人获悉我们把一个营错误地开到拥错拉，他们就会公开地等着和扼杀这个正在前移的营，或者让它慢慢地饿死。 6park.com
　　交火刚开始不久，我把普拉萨德将军拉到一边请他转告考尔将军不要再谈论赶走中国人之事，在明摆着的军事形势面前采取现实主义观点，把部队拉回去。後来考尔问我有什么意见时，我向他表达了同样的观点。我对两位将军说：除了我们已经建立的插旗的哨所外，我们应该立即放弃克节朗。伦坡应再用作主要的空投地区，而以章多作为三号桥、四号桥的连队的辅助空投场。我们不再应该浪费贵重的空力，给宠儿供应空投设备。我提醒他们，我的旅现在只有四天的口粮了，乔杜里连（约一百人）的储备削减到了只能供两个营（约一千人）四天的口粮。在章多缺乏空投的同时，还缺少脚夫，这就意味着我们既不够在作战上，也不能在後勤上保证我们的生存。估计那时中国兵力有一个整师。 6park.com
　　两位将军都同意我的意见。 6park.com
　　在讨论这些问题时，我的旅的处境不妙。旁遮普营的巡逻队在僧崇遭粉碎性打击。拉加普特联队第二营在去拥错拉的途中只纵列往木桥前移。当交火开始时，营指挥所正在通过四号桥，对岸战壕里的中国人可以看见我们的官兵。用考尔的话说：“我看到拉加普特联队第二营匆匆向木桥方向开去，因为他们前一天接到命令去占领那个阵地以及僧崇的一个阵地。我们的士兵在匆忙地去到各个阵地。” 6park.com
　　考尔很清楚他自己给僧崇带来的後果，他说，他“完全明了我们困境的含义；而且认为整个战场的形势需要重新加以考虑”。中国人的猛烈一击惩罚了他，使他不再相信可以把中国人从他们难以攻克的方形堡中骗走，或者可以在塔格拉山坡上和平共处。乐观的气氛消失了，考尔断定“中国人在各方面都占优势，我们在位于山谷中的多拉地区的阵地是守不住的；各种短缺的东西不可能在儿天之内补足起来，火力不足，中国人集结了一个师，中国人的决心是防止在克节朗河北岸建立任何的印度阵地。 6park.com
　　由于没有认真对待这种正确的判断，所以我们很快就表现出一种无比愚蠢的行动。对这些不利因素我们采取了最蹩脚的行动，虽然力量的比试已表明中国人的能力和意图，并且非常雄辩地说明了有极大的危险，但是考尔不能鼓起勇气，停止交战，采取战术上的果敢去占领其他可防守的地方。他要同尼赫鲁商量。他给人们的印象是，恢复十月五日以前状态的决定，只有等他向内阁讲明当地形势并接到新的命令之後才能做出。在我们拙劣的出击失败之後，期待德里明确地做出一个直爽的战术决定的意思是什么呢？也许是考尔怕被人谴责他撤退，是为了对付他的同行的敌人和不友好的政客的辱骂。也许是他要把“上级命令”作为盾牌。 6park.com
　　与此同时，他却对中国采取姑息容忍，同意让七旅陷于（没有工具自卫的）赤手空拳的危险境地。这就是印度军队最有权势的将军，不久前他还斥责其他人选择了错误的阵地，批评他们象无能的邮政局。在最危急的时候，他没有能负起应做出决定的职责。这位高级指挥官理应把这个旅从被他放置的位置上拯救出来的。 6park.com
　　考尔之前人早已发现，後人也将发现：不守信誉，在平时当兵总要表现出来，杜曼(Barbara Tuchman）女士在其杰作《八月的炮火》一书中曾作过这样恰当的评述：“当交火的时刻，即发挥出一个指挥官的一切专业洲练的那一时刻临近时，他所指挥的士兵的生命，战斗的结局，甚至战役的命运都要取决于他要某个时刻做出的决定时，他的内心和脑子里会产生什么想法呢？那个时刻有些人很果敢，有的人优柔寡断，有的小心翼翼，有的吓瘫了，手足无措”，在考尔初次临战的重要时刻，他应当归哪一类呢？让考尔自己的命令来说明问题吧！考尔对普拉萨德将军说，“在我从德里回来之前，赶走敌人的指示暂停执行，与此同时，他要保持他目前的阵地。”普拉萨德在考尔把七旅开到克节朗之前，是没有 “阵地”的，考尔在他“决定的时刻”，把自己当作是总理命令的使者，他不能采取行动。 6park.com
　　考尔虔信：他从未亲自下达过命令，也没有一个阵地的失陷是由于他发出了不恰当的命令引起的。在他离开扯冬赴德里之前，他于一九六二年十月十日下达了这些命令： 6park.com
　　(1）他从德里返回之前，赶走敌人的指示暂停执行。 6park.com
　　(2）与此同时，我们要守住阵地，即守住克节朗河南岸，并“不惜一切代价保持从临时桥到一号桥的畅通无阻”。 6park.com
　　(3）我们在北岸章勒的阵地，要由四师师长自行把守，但是他规定：在中国人实际威胁这个连以前不从章勒撤退。 6park.com
　　(4）通往伦坡的交通线路要保护。 6park.com
　　(5）守住哈东拉。 6park.com
　　考尔还进一步亲自给拉加普特营下达了命令。他告诉瑞克不要再前进，因为现在形势已变，敌人的反应比他原来估计的强烈得多。然後他命令瑞克在临时桥、四号桥和三号桥各放一个连守住克节朗河南岸。瑞克指出：这些阵地，完全在塔格拉山脊的控制范围之内，要是中国人发动进攻，这些阵地就无法守住。考尔反驳说：我们仅仅临时抵抗一下，只要我们仍留在南岸，敌人就不会进攻。考尔对瑞克强调说，我们守卫的每一寸领土都不能丢。 6park.com
　　後来，扯冬失陷了，因为在军事上面临绝望的局势时，他命令固守无用的木头。我们既不能保住克节朗，克节朗也不能保住我们。有一次拿破伦发现部队成了线形队形时，他对贝梯尔（Berthier）元帅说：“这样战斗的目的是防止走私吗”？考尔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6park.com
　　假如考尔把七旅撤至他首次看到该旅的位置——伦坡，并把真实情况告诉内阁，或许该旅不会在克节朗被俘。世界上没有一个内阁敢于发出固守某地的指示。考尔要为他屈从于首位的政治，要负重要的军事责任，但是，他丝毫不能否认他自己独揽的军事领导的大权。 6park.com
　　在中国人袭击我们的巡逻队之後，仍决定固守十月十日的“现有阵地”，是考尔将军的第三个失策。 6park.com
　　由于担心中国人对僧崇的小冲突做出反映，我派了一个廓尔喀连在帕瓦尔少校的率领下护送这两位将军，我告诉帕瓦尔在一号桥一直呆到我指望很快到达的并将负责哈东拉道路的近卫军联队第四营接替他们时为止。七旅现在乱了套。在三号桥和四号桥的拉加普特部队有一连在一号桥受旁遮普部队指挥。我于九月二十五日派该连去接替在章勒地区进行侦察的旁遮普连，在其西面约十二英里，旁遮普部队有一个连驻守章勒。现在廓尔喀将派一个连去守哈东拉——一号桥的入口。所有这些都是由于惊慌引起的。要使这些转入正规，恢复控制需要几天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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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尔带着他的随从离开之後，我把注意力集中到变得猛烈起来的僧崇战斗。我可以从四号桥观察战斗，可以正面看清每个战斗的细节，每个士兵都能看出当我看到勇敢的旁遮普人被优势的中国人打败时我的心情，我认为这些似乎是无谓的牺牲，我诅咒有害的阵地战理论，我诅咒同稳坐钓鱼台的中国人决一雌雄，让这种非暴力战争见鬼去吧！ 6park.com
　　不久，我经历了我一生中最苦恼的时候。乔杜里少校拼命呼吁我用迫击炮和机关枪火力去拯救他的部队。密斯拉上校向我转述了这个请求，并提出了他自己要求紧急的援助。我站在四号桥的机关枪和迫击炮的旁边，这些武器的射手也请求我允许他们开火，以帮助他们的友邻部队。 6park.com
　　我，只有我，要为不允许迫击炮和机关枪开火负责。我的目标是在不再继续死人，不使主力伤亡的情况下，拯救这支巡逻队。我作为现场的指挥官，必须考虑是赞成或者反对在十二英里长的战线上把小冲突升级为大战。基本的原则是：一个指挥官的主要职责就是保证不能以任何理由去危及主力安危，而决不是去援助一个小分队。 6park.com
　　我拒绝的第一个理由是僧崇不在有效的火力范围之内。武器的射程只约二千七百码，而僧崇却在射程之外。此外，巡逻队无机动控制的火力瞄准目标。这样根据纯粹的技术上的原因，我不能保证用火力的掩护去援助这个巡逻队。 6park.com
　　中国人第一次进攻失利後，我直接可以观察到他们向僧崇增援，这可能使我很兴奋。这种增援行动完全可以被我和我的射手们看得一清二楚。但是，我如果开火，不但不一定能帮上小分队的忙，还将点燃整个战线的战火，使我在南岸的部队遭到反击和报复。下面是我那时考虑到的理由： 6park.com
　　(1）拉加普特部队正在兜圈子，设法找到掩护，进入在三号桥、四号桥和木桥之间的阵地。在狭窄的克节朗河对岸的中国人的机枪可以把他们打倒在野外。廓尔喀部队一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 6park.com
　　(2）即使我冒天下之大不韪，我知道我不能支持长时间的交火，我的武器布置在正对中国人正面的一小块空旷地方。由于较高的山坡上树丛乱生（因而缺乏发挥火力的场地）而无阵地可选择。如果我开了火，那么我可能因我的迫击炮被敌人的轻武器摧毁，而被置于啼笑皆非的境地。 6park.com
　　(3）我有两门三英寸口径的迫击炮，每门有炮弹六十发；有两挺机枪，共有子弹一万两千发（按常规仅够用半个小时）。几分钟内我将把这些弹药用光而被解除武装。 6park.com
　　(4）士兵每人只有五十发子弹，而每挺轻机枪只五百发子弹，没有准备进行大的交锋。 6park.com
　　(5）考尔将军到德里去的途中要火速来到一号桥。他的整个路线是同中国人在克节朗的阵地相平行的，一号桥和二号桥是他的必经之路。我不能冒引起广泛的冲突而给他去新德里制造困难的风险。考尔肩负着同我旅生死攸关以及对印度亦有重大关系的使命。 6park.com
　　以上回顾使我坚信：中国人正在等待时机以说明他们的自卫反击是正确的，假使我用微弱的力量去攻打他们集中的强大力量，他们就找到了口实，即令我方没有任何公开行动，他们都还声称我们首先发动进攻，甚至使我们的一些朋友也受到迷惑。过分热心的印度报界和显得高兴的政府官吏把只不过是企图在中国人尚未占领和他们已被我们轻易击退的我国领土上建立一个哨所的冲突加以夸大了。 6park.com
　　我心情沉重地看到旁遮普部队按照我的命令撤退到四号桥。伤亡者直接撤至中国人鼻子底下的木桥。很明显中国人决定给我们留出一条退路。很清楚，他们在不断给人们这样的印象：他们不要战争。但是，如果我们越过克节朗河，他们将进行抵抗。 6park.com
　　过些时候，我们看到了中国人埋葬我们的死者，并举行了葬礼。那是一个动人的场面，它必然给看到了的士兵留下深刻的印象。所有这些，都是中国人想赢得我们战士，瓦解他们的斗志的整个计划的一部分。 6park.com
　　没有任何一个短期战争比十月十日的冲突在印度国内外引起更热烈、更长时间的论战，引起多方的争论。僧崇行动其实不是一次战斗。中国人进攻在我们领土内的我们的巡逻队。我们没有打第一枪。我们确无防止中国人进攻的手段，更谈不上我们进攻了。中国人用这个事件制造谣言说：印度发动了东北边境特区战争，而中国只是进行了自卫。不友好的、不明情况的评论家往往轻信中国人的话。鉴于十月十日双方的军事情况，除非是发疯的指挥官才会有发动进攻的一闪念。 6park.com
　　要强调的一点是，僧崇冲突并非是有准备的向守卫塔格拉山脊的中国人发动进攻。它是经过疲乏的开进之後，匆忙在塔格拉山脊建立一个哨所。经过几天翻山越岭、风餐露宿而被弄得筋疲力尽，十分需要休息和武器的部队得到的命令仍只是继续开往拥错拉。考尔将军制定的计划只有当中国人没有使用他们现有的全部军事力量时，才起作用。考尔本人供认：“我们占领这个阵地（僧崇）是想只要我们固守某一片地方，那末还会像过去一样，它就会是我们的，并且不会遭到反击。”该计划没有准备去克服完全对中国人有利的地形障碍，也没有准备战胜喜马拉雅的特别异常的气候。士兵身上打湿了，结了冰，还在继续行军。他们除了知道泥浆、大山和下雨之外，一无所知，他们只知道因受了太多的风寒而引起的疾病以及使更多人丧失了生命。但是这些都不要紧，因为士兵到达拥错拉并在中国人的侧面住下来之後，就可以复元的。
 
　　毫无疑问，十月十日的行动是一个特别事件，完全是由于内阁强加的所谓截止时间，以及在即将下雪之前急需采取某些行动所仓促造成的。很显然，政治战略思想的错误有两个方面：过分相信中国会规规矩矩；过低估计反击我们行动的中国人的军事力量。首先政府慌慌张张地进行政治赌博，顽强坚持我们将“尽我们的最大能力”赶走中国人。为了安抚吵吵嚷嚷的公众，政府在从打仗的角度来说可能是最坏的时候发动了战争。它错误估计了中国人的心情，荒谬地认为：一个力量弱而又无援的营可以在大白天大胆进驻塔格拉山坡，并留在那里而不会引起中国人的干涉。政府为了达到政治的目的而采取的行动是与必须执行命令的当地指挥官所提出的军事上的困难格格不入的，而这一行动由考尔虚张声势地、大吹大擂地加以完成了。我们祁求中国人恢复理智和撤退失败了。换句话说，热衷于非暴力的抗议破坏了建立在它上面的整个基础。我们相信中国人被赶走，在军事上不会还击。在此前提下，所有的人¬——政治家、平民百姓、士兵、战略家、外交家和学者都错了。 6park.com
　　一九六二年十月十日这个重大的日子就这样终结了，它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大卫投石——没打中。”〔译注：大卫（David)是公元前一纪世以色列的国王。传说他当国王前，曾用投石器和石块杀死腓力斯坦（Philistine) 国的巨人戈里阿斯（Golia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