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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虹1960-02-17 00:00
长津湖畔友谊花第5版()
专栏：访朝通讯 6park.com
长津湖畔友谊花
西虹
一场风雪过去了。我们正好在雪后晴天，访问朝中人民军队曾经在一起浴血苦战的著名的长津湖战场。
汽车带着哗哗作响的铁链，缓缓地向冰滑的长津高原攀爬着。我们的心不由地回到九年前那些暴风雪的日子。那时候，我国人民志愿军还来不及改换冬装，就日夜兼程赶到长津湖畔，和朝鲜人民军并肩围歼美国侵略者。他们爬卧在冰天雪地里，不知送走了多少个黄昏，脚肿得像发面馒头，饥吃冰块渴饮雪。就是他们，亲手用炸弹和刺刀保卫了长津湖，狠狠地教训了美国的王牌军陆战第一师和步兵第七师。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不朽的英雄连长杨根思，正是在长津湖畔洒尽了他的最后一滴血。当我们驱车访问长津湖之前，就听到朝鲜同志说过，长津地区的人民对中国人民志愿军有着特别深切的怀念。
事实正是这样，我们在长津湖畔访问的时候，一直被友谊和温暖所包围，因此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激动。我们刚下车，还不曾观看一下这个高原市镇的面貌，热诚的主人就怀抱花束，领着欢迎的人群，伴随我们去志愿军烈士陵园敬献花圈。接着就是丰盛的午宴，主人的手还不待把酒杯举起，就从衣兜里掏出有志愿军战士签名的照片，向我们诉说高原上人民对中国战友的好印象。他们还捧出野果山花酿造的蜂蜜，热情地对我们说：“这是高原农业合作社的新产品，虽然比不上珍馐，也得给中国同志带上一箱尝尝新；还有志愿军烈士陵园里落地的松子一小箱，请同志们带上，好让友谊的青松也在中国土地上生长。”这些动情的言谈，这些真挚的嘱托，正是长津人民对我国志愿军的比金玉都纯净高贵的友谊心肠。
我们从这个雪山环抱的高原盆地，向北登上杜陵峰，放眼眺望：那被汽油弹燃烧过的飞鹤峰；那在夕照中只剩废墟的下碣隅里；那遍布山崖，阴湿闷人的防空洞；那水柱喷涌，弹烟弥漫，狂翻怒吼的长津湖……，全都变了样。眼前的景象真是换了人间，这里分明是一座高原新城。即使是当年参加过长津湖战役的老战士重游到此，也不能从这块土地上找到任何一点战争的伤痕。
中午的太阳暖融融，路面上的积雪融化了，屋檐下的冰锥融化了。缕缕炊烟从千百户人家红色的、灰色的砖瓦住宅升起来，悦耳的广播歌曲从千百扇窗户飘出来。平野上那一片浓烟冲天的高大的建筑物，是新建的砖瓦厂，高原人民正在迅速消灭那些用树皮复盖的泥草房。飞鹤峰上，密密的松杉长得这样高大，这曾是不朽的英雄连长杨根思用生命拥抱过的土壤。回望长津湖，一派雪波白光。这六千公顷平静的湖水，不仅为东海岸的工业城市发射出取之不尽的动力，如今还是高原上最大的淡水养鱼场。银带般的公路绕过长津湖畔，绕过牛群和羊群的放牧场，绕过肥堆如山的田野。漂亮的女拖拉机手，正高坐驾驶台上，开动朝鲜国产的“千里马牌”拖拉机，沿着这条幸福的道路转来了。长津湖上，又扬起了这般动耳摇心的歌声：
志愿军同志一来，美国兵都东窜西奔。
长津江的流水，亲昵地呼唤着志愿军。
杜陵峰上，有一座志愿军烈士陵园。只见翡翠般的青松环绕着朱红碧亮的高高的碑亭；在这大雪封山的季节，陵园里仍然是一片翠绿。新栽的松苗都绑了防寒的稻草，地上的积雪也打扫得一干二净，每一座烈士墓上都培盖了新土，每一条陵园小道都看不到荒草乱石。那幢镌刻着志愿军英雄连长杨根思烈士英名的塔式纪念碑，高大的碑身微尘不沾，好像刚用清水洗涤过。这正象征着杨根思怀抱炸药，为保卫和平而壮烈牺牲的不朽形象。可以想像得到，这里的人民是捧着怎样一颗赤热的心，来抚慰安息在长津湖畔的志愿军烈士的英魂！这里的人民，又是怎样尽心竭力地把对我国志愿军的友谊和对烈士的悼念，化作在高原上建设社会主义美好生活的高昂的热情！我们清清楚楚地看到，迎着浩瀚的东海，一个富裕的长津高原已经诞生。那灾难重重的高原，只有在成年人的记忆中才能找得到。
现在长津高原已经变成了共和国的大牧场和大林场。为了纪念志愿军的功勋，长津人民把泗水里改名解放区。这里办的解放区农业合作社，去年每户人家饲养的猪、牛、羊，至少都在五只以上。今年他们还要把畜牧业翻一番。高原林业所去年已经为共和国生产了十一万立方米木材。高原上前年还有十三个里没有电灯，去年新建二十五个小型发电站，每户人家都明亮起来了。地方工业也发展得很快，木材厂、纺织厂、皮革厂、食品加工厂、造纸厂，真是应有尽有。长津湖的鱼今年就可打捞四百吨……。回想停战后那些赤手空拳的日子，地面上没有房屋，草原上没有牛羊，老年人没有防寒的冬衣，肥美的水田没有秧苗；刚刚征服了战争创伤的人民，喘息未定，立即跨上这万般艰难的建设征途。今天，他们守着国产车床，高唱千里马进行曲；他们从田间回来，换上鲜艳的服装走向俱乐部，欢欢喜喜地跳友谊舞；他们在阳光充足的文化宿舍里欣赏窗前的盆景。幸福已经真正地降临到每个人的身边。可是在他们的心灵里到底还缺少些什么呢？为什么刚和我们见面，他们的心情就那样激动，有时哭泣，有时欢笑，一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呢？这是因为曾经在长津湖畔和他们同甘苦共患难的志愿军同志，如今都不在他们身边，不能跟他们同欢乐共幸福了。在这个情况下，在人们谈论幸福的时候，谁能抑制住思念战友的激情。
我们深深地感到，高原上的每一个合作社，每一处林场，每一所学校，无处不是滋育着中朝友谊之花的艳丽的园圃。且看洪义铉老伯伯是怎样珍惜他跟志愿军的友谊吧。这位老人曾是长津湖畔的一位骁勇过人的老游击队员呢。当年，在那战火熊熊的风天雪地里，他曾勇敢地为志愿军作向导，运弹药，甚至钻到美军后方进行侦察。因此，志愿军同志非常敬重这位老人。志愿军撤军部队的代表，还特地从很远的地方赶到这里来，向老人告别。现在，老人的牙齿虽然都已脱落，可是一谈起志愿军同志，他那双老游击队员的眼睛仍然像当年一样明亮。老人现在是商业部门的仓库保管员，每当下了班，换上新衣，带上儿女出去消度黄昏的时候，他总要默默地望一眼杜陵峰上志愿军烈士陵园那座系人情怀的碑亭。幸福的黄昏往往会使人怀念亲人，洪义铉老伯伯正是常常在这样的黄昏怀念志愿军。那是怎样一个惊心动魄的黄昏！美军的坦克已经沿着长津湖畔冲到志愿军的阵地前。这时候洪义铉老伯伯正在志愿军的阵地上，他亲眼看到身边的志愿军同志举臂喊口号，一个战士提着反坦克雷向着山下冲去了；接着，又有一个战士跳出阵地，头也不回地向着山下冲去了……。从这以后，志愿军的英雄气概就在老人的脑子里留下深刻的印象。按说，老人也该清闲地度过他的晚年了，但是，他仍然坚守着光荣的建设岗位，兢兢业业地经理着百货仓库。老人常说：我要学习志愿军同志的精神，把共和国的仓库保管工作作好。
长津制材厂的作业班是以不朽的英雄连长杨根思命名的。杨根思作业班班长朴永铨，是个非常敦实的年青人，每逢率领大家去完成艰巨任务的时候，他总是拿杨根思烈士的伟大精神来鼓舞人心。这些年来，杨根思作业班一向都提前、超额完成年度生产计划，他们一向就是长津制材厂的一面先进的红旗。去年，当第一场风雪还没有在高原上降落的时候，杨根思作业班已经完成了全年的生产计划。为了感念志愿军，朴永铨班长便领着全班工友，一路去到杜陵峰上，在志愿军烈士陵园栽植松树，向烈士献花圈，又在陵园开会，讨论了下年度的生产计划，然后大家环绕着杨根思烈士的纪念碑，合影留念。他们是这样虔诚地把自己在生产上所取得的成就，当成友谊的花束告慰亲人，同时又这样强烈地珍爱友谊，珍爱明天。
眼看长津湖已经结冰，但是高原人民心中那友谊的湖，却永远滚荡着暖流，永远充满着澎湃的激情。呈现在我们面前的长津高原是这样银光耀眼，长津湖畔不谢的友谊之花又是这样遍地盛开。我们只有陶醉，只有欢欣，只有对千里马国度的人民表示无限的敬仰和怀念……。
（附图片）
从杨根思烈土墓前眺望今日长津湖畔风光　　　　　宋祝平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