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 内卷和肉卷 由 魏习加 于 2021-05-01 21:06

大雨时村里一个大牛棚边的小路上满地乱流的牛屎牛尿，那条路是我上学放学的两条路之一，一时选错的话，会很后悔。
牛棚边上古朴的“狗屎巷”里也有避不开的牛屎团，戴望舒如果看到这幅场景大概再也写不出“雨巷”了。
一只母牛难产，一个村民冒着被踢的危险，把几乎整个胳膊都从后面伸进去帮忙。
杀牛时，大人们要求围观的小孩走开，或者至少在下刀时背过身去（得重病的牛才会被屠宰，年老的耕牛通常是会被奉养的，镇上市场里的新鲜牛肉是很少见的；但后来大家忙碌了，看钱看得重了，柴油农机具普及了，耕牛也就渐渐被杀，或老死了。我小学路上经过的一个小牛棚里的一只老牛，我就看着它一天天衰老，到后来站不起来了。牛主人还喂了它几天白粥）。
多数男同学们需要去放牛（暑假里更是成天成天的放牛 - 因为农忙时节，需要对牛更好一点吧，让牛吃最新鲜的？平时是需要去割牛草回来给牛吃的，暑假里大人觉得孩子们没事干，就让孩子们牵牛出去放，省去了割草的麻烦。女同学们则需要洗衣做饭），有时可以打上桩轻松半天一天的（就是把长长的牛缰绳一端绑在一片草地中间的木桩上；有人偷懒在偏郊野外打桩长放，过夜不收，结果发生过牛只被狼群袭击的事件 - 全村动员起来进山去找。听说狼群从牛屁股吃进去，先掏内脏吃，牛身体会被它们藏起来吃上较长一段时间）。偶尔见过小孩骑牛的，骑着牛吹笛子这种事没见过没听过。孩子们还会带牛去小河里泡水，带牛去泥潭滚一身泥，这大概是SOP啦，日常放牛的标准操作，但主要是牵着牛四处走动吃草（现在除草剂普及，再要带牛去吃草的话，还有点风险呢）。有人牵牛从我们家旁边经过的话，我们还得出去盯着，防止它们吃了我们种的花和菜。偶尔有松了缰绳一时没人管的牛跑进菜地，就会听农人们大喊“谁家的牛偷吃菜喽~~~”，也会有人冲出去先把牛从菜地上拉开。我家没牛，老爸让我们专心读书，偶尔说“不好好读书就去放牛”，我心里想放牛不挺开心的嘛，不用做作业。当然，嘴上可不敢这么说，找打嘛。
我仔细看过穿过牛鼻子中间的木头，缰绳绑在上面。看得真难受。但我喜欢看农人驾牛犁地。我家的稻田需要请乡邻带牛来犁地，奶奶会煮好点心（绿豆汤加包子之类的，好像还有糕点）带到地头给他们吃，我们孩子们眼馋得要命。有几年，爷爷带着我爸妈还有孩子们几个，一人一把锄头人工翻地（放干了水的稻田），我们家还搞过在湿水田里，用脚把稻茬踩进烂泥里。我们几个人一字排开，手里柱个拐杖，把一个个稻茬踩翻，踩进烂泥，引得路过的乡邻们跟我们打趣，忘了他们说什么，估计会说“很牛”之类的话吧。
春节时，把鞭炮塞进牛屎团里，是我们的经典节目之一。那时牛屎团不仅出现在乡郊小路田间小道上，在公路，在街道上，都是标配，大过年的也不例外。
过年时，农人们会熬点稀白米粥，盛在木桶木盆里给牛吃。文革时期社员们一年忙到头也就只有过年那两三天能吃上纯白米粥。民众对耕牛的感情可见一斑。
我很小的时候，我在我家后面一颗大树下找到一堆松软的土，觉得好玩，玩了好久。后来被我哥看见了，他大叫起来：弟弟在玩牛屎！我才知道那是牛屎团，只是时间久了，形状不太明显，也没什么味道。好尴尬。被家人当了许多年的笑料。我爸那代人小时候，有时间就要去捡牛屎羊屎挑人粪尿，给大队积肥用，能挣些工分。
牛通常都很温顺的，但偶尔会发疯，估计大都是因为发情争宠吧。那种时候牛会挣脱缰绳（不惜弄坏鼻子），跟别的牛只对打起来。一般不会攻击人类，但乡亲们害怕牛互斗受伤，所以通常会有壮汉们赶快招呼起来，一起冲上去把疯斗的牛拉开，这个过程是挺危险的。敢冲上去的小伙子们，估计也是乡村姑娘们的偶像吧。我从来都是离得远远的看，但对那种热烈紧张的气氛仍然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