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季上海新冠感染大规模病例研究表明，老年人群恰恰是最应接受疫苗接种的新冠重症高危人群。
·陈赛娟院士表示，优化调整疫情防控不是“躺平”，应重新科学定义疫苗接种的禁忌症，推动新冠疫苗全面接种、应种尽种。
陈赛娟院士团队在《医学前沿》在线发表论文。图片来源：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
12月7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综合组公布《关于进一步优化落实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措施的通知》（以下简称“新十条”），其中明确提出，要加快推进老年人新冠病毒疫苗接种。国产疫苗对于老年人防范新冠重症风险的保护效力究竟如何？上海研究团队分析了今年春季上海疫情暴发时期的大规模病例，给出了答案，为“新十条”举措提供科学依据——在有症状感染者中，60岁以上患者接种2-3剂灭活疫苗，重症保护率达到90.15%。
12月6日，由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以下简称“瑞金医院”）、高等教育出版社和中国工程院联合主办的《医学前沿》（Frontiers of Medicine）在线发表了论文《2022年春季新冠感染在上海暴发时预先接种疫苗对Omicron BA.2.2亚系的宿主保护作用》（Host protection against Omicron BA.2.2 sublineages by prior vaccination in spring 2022 COVID-19 outbreak in Shanghai）。该研究由中国工程院院士、转化医学国家重大科技基础设施（上海）、瑞金医院陈赛娟团队与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以下简称“公卫中心”）范小红团队联合开展。
“老年人尤其是高龄老人疫苗接种十分重要，否则一旦养老院、老年护理院及高龄老人居住场所出现感染，会有一波重症高潮。为此，我们对今年春天上海市的疫情进行了研究，分析疫苗接种对病人的保护作用，发现国产新冠灭活疫苗的接种可有效保护新冠病毒奥密克戎变异株感染者，显著减少各年龄组尤其是老年人发生重症的比例。”陈赛娟说。
高龄且未接种疫苗，重症风险更高
2022年3月1日至6月27日，“大上海保卫战”期间，累计有649354人感染新冠，其中591349例（91.06%）为无症状感染者，累计死亡病例588例（0.09%）。此轮疫情由奥密克戎BA.2.2亚系毒株（以下简称BA.2.2）引起。因其超强传播能力和免疫逃逸能力，奥密克戎自境外输入上海市后，迅速造成大规模社区传播。
上述研究总结分析了公卫中心在此轮疫情期间收治的9911例有症状感染者的临床特征，其中不到一半的人接种了国产灭活疫苗（国药或科兴疫苗）。基于流行病学的研究发现，在BA.2.2感染的有症状感染者中，重症/危重症的比例较低，只有2.76%，且主要见于60岁以上的老年人群，60岁以下有症状感染者中重症/危重症率仅0.25%，其中20岁以下无一例重症/危重症。包括无症状感染者在内的社会面整体重症率约0.2%。
对患者按年龄分组进行分析发现，重症/危重症的比例随着患者年龄的增长而逐渐升高。尽管10岁以下儿童和60岁以上老年人疫苗接种覆盖率都很低，但只有老年人出现了重症/危重症。每个年龄段中疫苗接种人群的重症比例都显著低于未接种人群的比例，且降低程度与接种剂次高度相关。
例如，在60~69岁、70~79岁、≥80岁等三个年龄段，未接种疫苗患者的重症/危重症率分别为8.64%、17.12%和20.28%；接种1剂疫苗患者的重症/危重率分别为6.90%、12.12%和14.29%，接种2剂疫苗患者的重症/危重率分别为0.76%、4.76%和4.35%，接种3剂疫苗患者的重症/危重率分别为0.58%、2.60%和0.00%。
因此，即使老年人更有可能发展为重症/危重症新冠疾病，但在有症状感染者中，接种2-3剂灭活疫苗的60岁以上患者，重症保护率仍可达到90.15%（所有患者的重症保护率为96.02%）。
不同年龄段接种疫苗不同剂次的新冠患者中的重症例数及比例。图片来源：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
“我们确认，年龄和疫苗接种状态是BA.2.2新冠肺炎感染后严重程度的两个关键独立危险因素。”研究团队对BA.2.2感染者的外周血样本进行分析，发现与疾病进展相关的异常变化（如贫血、凝血指标升高、器官损伤等）在疫苗接种患者体内均受到不同程度的保护，特别是与重症/危重症相关的淋巴细胞减少症在疫苗接种患者体内得到很好的缓解：常规血液检查显示，在重症/危重症病例中，接种过新冠疫苗患者的外周血淋巴细胞计数在其入院16天后即可恢复到接近正常水平，而未接种者的淋巴细胞计数则30天内均持续低于正常水平。
值得一提的是，研究也发现，在重症/危重症患者中，在住院的后期（第16至30天），接种疫苗者的肝功能有所下降，要比未接种疫苗者更差（生物标志物白蛋白和前白蛋白水平更低）；相比之下，在轻中度患者中，接种疫苗者的肝功能相对高于未接种者。医护人员一般都不建议肝功能损伤者接种新冠疫苗。
总体上，研究表明，接种疫苗可以有效预防新冠病毒感染者从轻型或普通型进展为重症，对降低60岁以上的老年人群的重症率也有显著效果，这些结果与近期多个国家和地区的疫苗效力分析结果一致。
推动老年人“应种尽种”新冠疫苗
研究团队将上述上海2022年春季疫情BA.2.2感染者与2020年新冠病毒原型株流行期间公卫中心收治的新冠患者临床资料相比较，发现前者的重症/危重症患者中位年龄为81 岁，后者则是64岁。而以各项临床检测指标的正常范围作为参考，在入院之初BA.2.2感染的重症/危重症患者的整体基础健康状态便已低于原型株感染的重症/危重症患者。
对重症患者的肺泡灌洗液进行高通量测序分析，发现BA.2.2与新冠原型株感染引发的炎症反应存在差异，包括多种肺泡巨噬细胞亚型的激活模式：相对而言，BA.2.2对促炎症反应的巨噬细胞亚群激活程度更低，表明BA.2.2亚系可能触发更平衡的先天免疫反应，从而导致疾病程度更轻。
不过论文也提到，虽然奥密克戎被认为更多感染上呼吸道，但从这些重症患者的肺泡灌洗液的几个样本中，发现了非常高的新冠病毒负荷，提示该病毒能够在严重情况下渗透到肺中，需要进一步研究来了解这些病例中的病毒传播机制。
研究团队认为，至少在短期内，目前可用的疫苗可用于帮助促进针对目前流行的新型冠状病毒毒株（包括奥密克戎变异体）的免疫。他们还建议，可以实施公共政策，以促进和加快新疫苗接种项目的开发和测试，为长期应对疫情做好准备。例如，针对多种病毒株的多价疫苗或基于不同技术的疫苗异源免疫接种，可被批准用于紧急情况。此外，应建立社区层面的疫苗接种计划，以便在疫苗引发的免疫效力随着时间推移而减弱的情况下，提供/恢复及时的免疫。
“此前有关部门批准的新冠疫苗大部分建议暂缓接种部分有基础疾病的人群，如高龄、三高（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糖尿病、自身免疫缺陷疾病、尿毒症、肿瘤等。由于这些基础疾病主要集中在老年人群，所以该群体的总体接种率至今较低。截至 2022 年 11 月 14 日，在上海地区的60 岁以上人群中，仍然只有46.19%完成3 剂疫苗接种。”微信公众号“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在介绍上述论文时指出，该研究表明，“老年人群恰恰是最应接受疫苗接种的新冠重症高危人群。”
陈赛娟院士也表示，优化调整疫情防控不是“躺平”，重新科学定义疫苗接种的禁忌症，推动新冠疫苗全面接种、应种尽种，尤其是在基础疾病控制稳定的情况下进一步推动新冠高风险人群的疫苗接种，建立并强化免疫屏障，将是新冠防控收官之战的关键。
这一表态也与国家“新十条”政策解释保持一致。在12月7日的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上，国家卫生健康委科技发展中心主任、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科研攻关组疫苗研发专班工作组组长郑忠伟表示，“慢性病不是新冠病毒疫苗接种的绝对禁忌，只要这些慢性病控制得好，处于稳定期，都可以接种新冠病毒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