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6日，英国国际战略研究所发布分析文章称，波兰的海军扩张计划开始成为现实，建设雄心迈出了重要一步。
小国波兰因何引发关注？
就在一个多月前，今年的1月31日对波兰海军而言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这一天是波兰海军第一艘“米茨尼克” 级（Miecznik）护卫舰 ORP Wicher号在格丁尼亚 PGZ 海军造船厂铺设龙骨开工的日子。该舰建成后会成为波兰海军有史以来排水量最大的作战舰艇——满载排水量达到7000吨级，这个数值超出将要替代的“普瓦斯基”级护卫舰一倍有余，按照远期规划，“米茨尼克” 级最终采购数量可能超出前一代3倍。
近年来，在俄乌冲突影响下，波兰持续提升潜艇战力，海军装备的发展呈现出全面开花架势，欧洲防务分析人士高呼“波兰海军将迎来复兴”，然而，事实是否真的如此？
在俄乌冲突影响下，波兰持续提升潜艇战力，海军装备的发展呈现出全面开花架势。图为当地时间2023年4月17日，波兰参加北约军演，一辆步兵战车驶离波兰海军ORP Torun(825)军舰。 （视觉中国/图）

量身定制
“米茨尼克”级是英国皇家海军31型护卫舰的外贸型，其设计称为箭头140PL（Arrowhead 140PL）型，是专为波兰海军量身定制的型号，相比英国人自用的31型护卫舰， “米茨尼克”级拥有更强大的武器和传感器配置。
综合相关信息可知，“米茨尼克” 级将配备Sea Master 400 S 波段相控阵雷达系统，这种雷达系统号称性能接近著名的美制“宙斯盾”系统。“米茨尼克”级会在舰体中部配备32单元的Mk 41垂直发射系统，计划装载CAMM型中近程防空导弹，每个垂发单元可以容纳4枚CAMM，这样一来，该舰最多可搭载128枚CAMM导弹，其防空火力可谓十分充沛。
反舰导弹方面，“米茨尼克” 级可以搭载8-16枚萨博 RBS15 Mk3 反舰导弹，对舰攻击火力将相当突出。
此外，波兰还向挪威康斯伯格防务与航空航天公司发出订单，要购买数百枚先进的岸舰型“海上打击导弹”（NSM），海上打击导弹是新一代反舰导弹中的佼佼者，其射程可达两百余千米，具有良好的隐身特性，且导引头采用红外成像方式，可以显著提高突防隐蔽性，大幅提高攻击成功率，美国海军和海军陆战队均采购了这种导弹。
近年来，波兰对重振潜艇战力兴趣十足，2023 年，波兰海军重启了发展潜艇的“Orka”计划，准备引进国外技术发展装备巡航导弹的大型常规潜艇，并希望这种潜艇配备AIP动力系统以提高生存能力，装备巡航导弹的潜艇有能力对对手发动隐蔽的纵深打击，是一种具有常规威慑力的“准战略”武器。

窘迫的当下
以波兰海军的军种视角来看，与上文描述的辉煌愿景相比，当下这支海军的装备状况简直可称得上是窘迫。
整支海军只有3艘主要作战舰艇，包括1艘常规潜艇和2艘导弹护卫舰，舰龄全部超过40岁。通常情况下，一艘作战舰艇的服役寿命在35年左右，服役时间过长又没有进行技术升级和延寿改造的舰艇，很可能成为过时的摆设。不幸的是，波兰海军这3艘主力舰都处于这种境地。
波兰海军目前仅有的常规潜艇是一艘“基洛”级（877E型）常规潜艇，艇名为ORP Orzeł号，这艘潜艇水下排水量三千余吨，由苏联建造，于1986年在波兰海军服役，当时可称性能一流，然而经年服役之下，状况已经很不理想，长期处于维修状态，无法战斗部署。于是，2021年当波兰海军所有的“Kobben”级小型潜艇尽数退役后，它们实际上暂时丧失了水下作战能力。
波兰海军目前2艘导弹护卫舰均是著名的美制“佩里”级护卫舰，两舰均于1980年在美国海军服役，先后于2000年和2002年从美国海军退役，并转交给波兰海军。
冷战时期，“佩里”级护卫舰是全球性能最出色的护卫舰，具有强大的编队反潜作战能力，也是当时绝无仅有的具有区域防空能力的护卫舰，通常情况下，只有驱逐舰及以上级别的水面舰艇才可能拥有这种能力，甚至到冷战结束后，这两艘护卫舰从美国海军退役时，其性能也仍然可圈可点，不逊色于某些冷战结束后的护卫舰新秀。
然而在波兰海军服役期间，这两艘护卫舰基本未接受现代化升级，在电子和武器技术快速提升的背景下，这两艘护卫舰已经非常落伍，其主要雷达仍然是两坐标机械旋转雷达，性能完全无法与最新一代护卫舰普遍使用的相控阵雷达相比，主要武器系统是一座单臂回旋式的Mk 13型导弹发射系统，无论发射率还是使用灵活性，都无法与目前主流的垂直发射系统相比。
“佩里”级引以为傲的双机库设计虽然得到保留，但是波兰海军目前使用的仍然是较老式的美制SH-2G型舰载直升机。2001年，美国海军已经将SH-2G尽数淘汰，目前，全球范围内仅有波兰、埃及等少数国家还在使用这种机型，过老的机型显然无法充分发挥护卫舰的载机特性。
目前主力作战舰艇中，波兰海军仅有的“年轻人”是一艘2019年服役的轻型护卫舰ORP Ślązak，该舰由德国公司设计，属于大名鼎鼎的MEKO A-100系列，虽然设计年代较晚，但毕竟只是轻型护卫舰，作战能力有限，数量太少。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道理波兰人并非不懂，他们也意识到海军装备方面存在的问题，波兰国防部在《技术现代化规划2013-2022》（Technical Modernisation Plan 2013-2022，2012年发布）中就曾设想过海军装备大换代，但由于国防预算吃紧，设想始终无法落地。

难以承受之重
回顾历史会发现，波兰海军并非一直如此窘迫。
二战之前，波兰海军已经建成相当规模，拥有驱逐舰、潜艇、鱼雷快艇等入时的海上装备，并组建了海军航空兵和陆战队，其海军造船能力也获得显著发展，能自主建造辅助舰艇。
二战对波兰而言是巨大灾难，国土沦丧后，残存的波兰海军撤至英国坚持战斗。二战结束后，波兰海军开始重建。在华约框架下，波兰海军缺少独立性，无论装备发展还是作战任务均听苏联指示，在苏联的波罗的海布势中，如果与北约交战，波兰海军的任务是对日德兰半岛实施攻势的两栖战，为此，波兰组建了以登陆舰、鱼雷艇和突击航空兵为主的作战部队，还从苏联购买了驱逐舰、常规潜艇等先进装备。这支部队进攻能力突出，但却不适合防御波兰近海——因为苏联不需要这种能力。
冷战结束后，波兰海军迎来大衰退，持续的经济危机使波兰无法维持最基本的海军阵容，1999年加入北约后，波兰海军开始重新适应新的防务态势，在北约盟国的协助下，逐渐恢复了沿海区域防卫能力，波兰海军开始成长为一支兵力结构比较均衡的棕水海军（泛指具备在内陆水系、内海或近海浅水区域作战能力的海军形态）。
随着波兰经济好转，对海运线依赖度提升以及在北约框架内承担安全责任的需要，波兰海军开始把目光投向波罗的海之外，北约海上兵力在全球范围内承担安全任务，这需要波兰海军发展与以往大不相同的水面舰艇，这种舰艇需要具有较强的独立作战能力、较长的自持力，才能在远离本土支持的环境中，执行其被赋予的作战任务。
“米茨尼克” 级就是这样的舰艇，但这种舰艇对波兰而言太贵了，尽管波兰海军很早就已经做了此类舰艇的发展规划，但是在与陆军、空军的资源争夺战中，波兰海军很难占据上风。2017年前后，在国防部的总体发展规划中，波兰海军一度被要求重点发展岸防导弹、扫雷部队、海军航空兵和潜艇，这种兵力结构显然只适合承担近岸防御任务——现代化的水面舰艇在海军之外并不受欢迎。
对波兰而言，尽管蓝水能力（将海上力量扩展到远洋及深海地区、具备远征作战的能力）很重要，但是只要摊开地图就会发现，波兰的陆疆显然有更充分的理由索要资源。

钱路崎岖
加入北约后，波兰几乎成了北约东部侧翼的台柱子，与它的北约邻国相比，反复被瓜分、长期遭受异族压制的波兰显然更关注国防事务。据一些欧洲防务分析师预测，2023年至2028年间，波兰的国防预算几乎等于其他北约东部侧翼国家之和，这些国家包括罗马尼亚、捷克、匈牙利、斯洛伐克、保加利亚、立陶宛、爱沙尼亚、拉脱维亚。
与苏联的旧怨，令波兰对俄罗斯的军事举动格外敏感，2022年之后，波兰更加积极地寻求各种先进武器系统，这些武器系统主要是地面作战装备，但也包括可观的空中装备，波兰海军期望已久的海上装备也终于被囊括其中。
波兰的采购清单极其庞大，甚至足够武装多支北约国家军队。其中，仅主战坦克的总采购量就高达540余辆（作为对照，现在德国陆军主战坦克数量为300余辆）；轻型攻击机和直升机总采购量为80架， “米茨尼克” 级护卫舰也在这个清单中，目前其采购数量为3艘。此外，这个清单还特别注重在波兰本土生产武器装备。
为了支付这个清单，波兰做了资金准备，2022 年通过的波兰《国土防御法》将国防支出水平提高到 GDP 的 3%，有专家预测，未来这一比例甚至可能进一步升高到4%，尽管如此，资金也不一定能够用。
尽管“米茨尼克” 级入选采购清单，但从波兰海军的军种本位角度看，波罗的海安全形势的新发展或许并不是好消息。瑞典和芬兰加入北约后，波罗的海已经成为“北约的海”，俄罗斯在波罗的海的军事存在从地理上处于被包围态势，海上安全态势朝有利于北约方向严重倾斜，波兰海军的压力很可能因而大为减轻。一旦压力减轻，波兰海军就很难进一步争取发展资源。
波兰仍然是一个相对贫穷的国家，如果未来的波兰政府发现手里的钱不够用了——这是很可能出现的情况，那么，海军的项目很可能首当其冲被挤压。有防务分析师对波兰预算和工业能力提出质疑，怀疑它没有能力支付这个巨大的采购清单。
尽管新的护卫舰可以显著改善波兰海军的蓝水能力，并大幅提高其与北约盟国海军部队整合的潜力，但与紧张的欧洲东部陆地局势相比，这种收益实在缺乏足够的说服力。
南方防务智库特约研究员 成路
责编 姚忆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