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桓汉在抗日前线接受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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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桓汉与女儿冼玲
“我怎么跟四人帮有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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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九七七年的六月，我请假到北京看望解决甘肃问题未归的爸爸，当时爸爸住在301医院。
    
北京的夏天，一下火车热浪便扑面而来。
    
病房内窗明几净，宽畅舒适，爸爸安闲地坐在沙发里看报纸，见我们进来有些意外：“你们怎么来了？”丈夫和我面面相觑，我抢上一步：“你生病了，妈妈让我来看看，反正我也快休产假了。他是出差，顺路的！”一口气倒崩豆儿似地，决不能让爸爸知道我们是专程来的，否则会被打发回去的。过了一会儿，爸爸当时的秘书陈文生和保卫干事华德孝也来探视了，他们是随同爸爸一起来京开会的，爸爸住院检查身体,他们也没有回去,现仍住京西宾馆。
    
我们说起兰州的形势（上火车时，市内的大标语已经很多了），爸爸不相信，说不可能。我说：“是真的！我们亲眼看见的。”爸爸说：“中央没有说什么呀，只是说我的工作调动一下，是属于正常调动。华国锋主席还说了，你和四人帮没有关系，叶帅也是这样说的。”接着陈文生给我们讲起了事情的经过：军区上层意见分岐，团结搞不好，谈心会后问题没解决反而有所发展，加上兰州铁路局当时出现的一些问题，中央调爸爸和韩先楚、肖华、宋平等到北京解决甘肃问题。叶帅说，你们是笼子里的两只公鸡，互不相让，你们说怎么办？爸爸说那我写报告调走。在后来的解决甘肃问题会上，华国锋主席，叶帅，当时还有汪东兴、纪登奎......对爸爸提出了批评，但一致表示成绩是主要的，和四人帮没有关系，是正常调动，在一个地方工作时间久了，还是调动一下好，和八大军区司令员对调性质一样......最后，还对韩先楚交待：你回去后不要搞运动，不要搞批判,是正常调动，这么多年工作是有成绩的，等等......华国锋问爸爸，你是回去呢，还是留下？爸爸说，我留下检查一下身体（当时爸爸瘦得历害，不知是什么病，后查是甲亢）。这就是事情的全部。
    
我看了陈文生抄录的关于解决甘肃问题的会议纪要，心里很振奋，从上面看爸爸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工作正常调动一下。我坦然了，认为兰州现在的搞法是不符合中央精神的，纯属自行其是，不必理会。
    
从此我每逢星期二、四、六、日这些允许探视的日子，总是准时去医院，和爸爸呆一个下午。爸爸的病因查出来了，经治疗后也就得到了控制。可兰州那边的形势却愈来愈朝着出乎意料的方面发展了。先是大标语造舆论，后是开大会小会发动群众揭发批判，并明确哪怕是道听途说也行，再后来就是上报纸，出社论，定性为“四人帮”在甘肃的代理人，总的“讨伐”战役打响了。
    
爸爸总是很自信，不论我跟他说什么，他总认为兰州是另搞一套。他相信中央，相信中央关于解决甘肃问题的会议记要，他决不相信他会被抛弃。我说：“爸爸，从来都是欲加治罪，何患无辞，你要当心别人整你呀！”可爸爸泰然自若，漫不经心：“整我干什么？我又不整别人，别人为什么要整我。”真拿他没办法！直到有一天张达志伯伯的夫人严波阿姨拿来一张“甘肃日报”，上面头版头条刊登批判“四人帮”在甘肃代理人的社论，爸爸才面对现实了。
    
他先是愕然，后是沉默，转而是愤怒！由于气愤，脸涨得通红。“为什么要这样搞呢？这不符合中央意图嘛！” 他像开大会讲话那样用提高了几度的广西普通话一字一字嚷道。再往后，形势愈发不可收拾，陈秘书被押回兰州隔离审查，就连跟了爸爸几十年的老保卫干事华德孝也被换回去参加运动。
    
哥哥终于搞到了爸爸的几条“罪状”，航空信寄来让我找爸爸落实。我打开信一条一条往下看，几乎都是和“四人帮”的关系：1、中央召开打招呼会时，王洪文到房间来看望了爸爸，因吃饭时间到了，服务员把饭送到房间，两个人在一块吃的饭；2 、庄则栋到甘肃视察体育工作，爸爸接见了他；3 、四届人大时江青给甘肃代表团分发油沙豆......看起来是非得把爸爸往“四人帮”这条线上推了！
    
我拿着这些“罪状”，到病房找到爸爸，按照哥哥的嘱咐，开始了严肃地谈话：“爸爸，现在没有旁人，你就告诉我一句实话，你和“四人帮”到底有没有关系？我是你的女儿，有没有你就给我交个底儿吧！” 急促地说完这几句话，再看爸爸，陡然间像不认识他了：他两手颤抖，面色煞白，眼睛茫然，像一下子衰老了二十岁。他像是看着空间什么地方，又像什么也没有看，讷讷地、讷讷地不知是自语还是对我说：“我怎么跟四人帮有关系呢？......”“我怎么跟四人帮有关系呢？......”看着爸爸那样的失魂失魄，我吓坏了！我真后悔，不该这么逼爸爸。我说：“爸爸，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我以后再也不问了。”
    
以后十五年的漫长岁月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罪状”从十条减为七条，从七条减为三条，最后不了了之，但问题却没有结论。爸爸不断地申诉、申诉、申诉......材料不知写了多少，人也找谈了无数，但不是石沉大海便是刚有一线光明便瞬息而逝。一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没有盼到公正，他是带着遗憾去的。


本贴由[烟瘾]最后编辑于: 10日/9月/2011 3时27分55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