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军当年是怎样扛着红旗进汉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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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亭
最近一部抗美援朝题材电影的宣传片，片中几位老艺术家组团去韩国旅游，他们骄傲地对年轻的韩国导游说，我们六十多年前就来过韩国了，那时首尔还叫汉城，我们是扛着红旗进汉城的。这一桥段顿时引发热议，那么志愿军当年到底是怎么进汉城的？
《我的战争》宣传片里，参加过朝鲜战争的中国老兵，在首尔的旅游车上告诉韩国导游小姐，当年自己是举着红旗进来的。
军事服从政治的第三次战役
图1：1951年1月，志愿军攻入汉城
1950年10月19日，志愿军跨过鸭绿江进入朝鲜。从10月25日到12月24日，志愿军接连发起第一、第二次战役，将战线从中朝边境一路推至三八线，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联合国军”在第二次战役中迅速撤退到三八线以南，虽然是经历了号称美国陆军“有史以来最大的败绩”，但有生力量并没有遭到严重打击。“联合国军”之所以大踏步后撤到三八线以南，一方面是在三八线以北都是平原，没有有利的地形依托可以组织防御，三八线以南在战争爆发前韩军曾修筑有防线可以利用；另一方面接连失利，导致士气低落，也需要和志愿军尽快脱离接触，再依托防线站稳脚跟整顿部队。
在第二次战役结束后，国际上由于“联合国军”连战连败，英、法等主要参战国根据自身利益需要，主张战争在三八线停下来。12月5日，亚洲十三个国家提出《朝鲜和平方案》，主要内容包括：立即停火；中国和美国军队撤离朝鲜；美舰撤出台湾海峡；由联合国裁军委员会监督南、北朝鲜军队解除武装；由六个联合国成员国组成一支不超过五万人的部队留在朝鲜维持治安；海港、边境由联合国观察员进行视察，以保证上述条款的执行；实现停火后六个月由联合国朝鲜委员会主持选举；选举后三个月，联合国部队撤走。
美国总统杜鲁门召开国家安全委员会讨论十三国建议，最后决定美国接受停火的原则是不得使美军处于军事上的不利地位，不得附有政治条件，应在停火前谈妥停火的细节，由联合国监督停火。
12月14日，联合国大会以52票赞同、5票反对、1票弃权，通过了十三国提案。
亚洲十三国提案的核心一是先停火，二是以三八线为界。毛泽东认为如果志愿军在三八线以北转入休整，正是美国所希望的，而且如果在三八线停止进攻，等于是默认了三八线作为界限，在将来的斗争中可能会束缚自己的手脚，造成被动。苏联也非正式表达了希望志愿军“趁热打铁”的意见，所以毛泽东于12月13日致电彭德怀，要求志愿军克服和忍受一切困难，协同朝鲜人民军打过三八线。毛泽东特别指出目前美、英各国正要求我军停止于三八线以北，以利其整军再战。因此，我军必须越过三八线。如到三八线以北即停止，将给我政治上以很大的不利。
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本来看到志愿军入朝之后在两个月时间接连进行了两次战役，全军战斗伤亡已经超过4万人，还有大量冻饿减员，部队已经非常疲劳，急需休整补充。二线兵团至少还要两个月才能完成参战准备，人民军也只有3个军团约7万人可以马上投入作战。而且此时已经是寒冬季节，后勤补给线由于美军空袭，受到严重破坏，后勤补给十分困难。所以彭德怀是希望国内尽快补充有战斗经验的老兵和粮食、弹药、被服等作战物资，全军过冬休整，准备来年开春再发动第三次战役。但是眼下毛泽东的考虑是从政治因素出发，必须尽快发起新的战役，因此彭德怀也只好军事服从政治，于12月15日决定发起第三次战役，而此时第二次战役东线战事都还没完全结束。但是考虑到在军事上存在诸多不利因素，彭德怀将第三次战役的原则确定以稳进为方针，首先集中兵力歼灭临津江东岸迄北汉江西岸地区第一道防线的韩军，如发展顺利就继续向南推进，如进攻不顺利则适时收兵。
图2：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服从政治需要，发起了第三次战役
开始并没有想要打汉城
在彭德怀的计划中，最初并没有想攻占汉城，只是想消灭在三八线附近布防的韩军第1、2、5、6师，占领议政府、清平川、春川以北地区，巩固三八线附近地区的控制，来一个有限攻势。但12月31日战役开始后，主攻方向的志愿军39军116师仅用十分钟便突破临津江防线，不到一小时，38军、39军和42军就突破了“联合国军”三八线防线，到22时志愿军已经在200公里正面都取得了全线突破，并开始向纵深推进。
到1月2日，负责守备第一道防线的韩军已经全线崩溃。由于受到志愿军右翼深远迂回穿插的威胁，汉城地区的10多万“联合国军”有被合围在汉江以北的危险，因此美军第8集团军司令李奇微不得不下令放弃汉城，全线后撤。
图3：1951年1月4日，志愿军进入汉城
志愿军原来认为“联合国军”依托三八线既设防线，兵力火力都相对集中，又有空中支援，火力明显处在劣势的志愿军主动进攻预有防御准备之敌，肯定会有些棘手。所以事先志愿军进行了比较充足的准备，除了竭尽所能补充了弹药，在主攻方向进行了参战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炮火准备，投入100余门火炮发射1万余发炮弹，这点炮弹对于美军来说或许根本不值一提，但对志愿军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了。另外，严格保密尽量实现战役的突然性，还特意将战役发起时间定在元旦前夕的12月31日，更是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而李奇微的部署是将第一道防线全部交给韩军防御，美英军都布置在第二道防线。他本意显然是希望韩军在第一道防线可以抵挡一下，即便出现动摇也可以让美英军利用机械化优势，迅速增援韩军。但他没想到韩军已经在前两次战役中被志愿军彻底打怕了，枪声一响，就完全丧失了斗志，立即扔掉所有武器装备，拼命往后方逃命，而且逃得离志愿军越远越好！韩军的迅速溃败，不仅使第一道防线几乎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就土崩瓦解，而且使志愿军可以从第一道防线上打开的缺口实施深远迂回，从而对第二道防线的美英军形成了合围态势。一路狂奔败逃的韩军还将惊恐慌乱的情绪传染给了美英军，使本来就因为接连两次战败士气低落的“联合国军”的士气跌落到了冰点，第二道防线也岌岌可危。在这种情况下，李奇微能做的就只有立即组织撤退，以保存“联合国军”的有生力量。
1月4日，志愿军39军、50军和人民军第1军团各一部攻入汉城。此时汉城市区除了“联合国军”少数零星部队外，基本没有成建制的大部队，也没经过多少激烈战斗，几乎是兵不血刃进占汉城。李奇微则在办公室墙上留下了一句“美国第八集团军司令官，谨向中国军队总司令致意”，在礼貌的问候之中透着几分挑衅。
宣传片中老艺术家们所说“扛着红旗进汉城”基本还是那么回事。
图4：进入汉城后，志愿军在汉城街头庆祝胜利
李奇微主动放弃汉城
汉城是李奇微主动放弃的，而且非常果断，当断则断毫不拖泥带水。虽然汉城是韩国的首都，在战争中一个国家首都的得失具有很大的政治意义，对于民心士气的影响也不可低估，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轻言放弃的。而李奇微却非常果断地放弃了，说明他非常清楚兵法上所说的“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的用兵之道。更加难能可贵的是，李奇微是在12月26日才刚刚接替因为车祸丧生的沃克中将继任美第8集团军司令，当他下令放弃汉城时，上任还不到十天！通常新官上任三把火，能够在上任不到十天的时候，毫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就果断下令放弃汉城，这充分说明了李奇微绝不是等闲之辈。
图5：刚刚就任美军第8集团军司令还不到十天的李奇微就敢于放弃汉城，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志愿军占领汉城，是志愿军在整个抗美援朝战争中辉煌胜利的顶点，胜利的消息传到国内，顿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城市乡村鞭炮烟花彻夜不绝，国内报纸也都是意气风发地高呼：“向大田前进！向大丘前进！向釜山前进！把美国侵略者赶下海！”但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却在这种氛围下依然保持着足够的冷静。战争结束后，彭德怀曾在一次作战会议上回忆第三次战役时说：“我打了一辈子仗，从来没有害怕过，可当志愿军打过三八线，一直打到三七线时，我环顾左右，却感到非常后怕。”
在战争的硝烟中历练了几十年的彭德怀，对于“联合国军”主动放弃汉城，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详的味道。因为志愿军在第三次战役中只歼灭了“联合国军”1.9万人，其中绝大部分还是韩军。“联合国军”主力基本完好，尽管全线后撤约100公里，但对于摩托化机械化的美军来说，100公里距离的根本不算回事情。对手有计划的后撤，甚至不惜放弃汉城这样具有重大政治影响的首都，必然是有阴谋。所以彭德怀于1月6日24时命令志愿军各军结束战役，转入休整，1月8日志愿军全线停止追击。
图6：彭德怀预感到了危险，果断下令志愿军停止追击
彭德怀的担忧果然不是没有道理，李奇微到任没几天，就组织了一个专门的参谋团队对志愿军作战情况进行分析和研究，很快就发现志愿军的“软肋”所在——志愿军每次进攻只能持续七八天，这不是志愿军不愿继续发展进攻，而是志愿军后勤补给线在“联合国军”猛烈空袭下无法保证物资补给，只能依靠战役开始前的物资储备，开战之后由每个战士自己携带补给物资，而七天的粮食和弹药消耗，已经是单兵随身携带物资的极限了。
所以，不管愿不愿意，志愿军的攻势每次也就只能持续七天。针对志愿军的这个短板，李奇微已经有了针对性的措施，那就是先避开志愿军最初的凌厉攻势，等七天之后，志愿军的粮食弹药消耗将尽的时候，突然发起反击。1月7日，也就是志愿军占领汉城才刚刚三天，李奇微就命令第8集团军发起了全线反击，1月24日，面对“联合国军”越来越凶猛的攻势，志愿军不得不结束休整，转入防御，开始了第四次战役。至3月14日，志愿军主动放弃了汉城，撤至汉江北岸组织防御，“联合国军”则于3月15日重新占领汉城。
在整个朝鲜战争中，汉城曾经四度易手，志愿军1月4日占领汉城是其中的第三次。战争的反复拉锯，自然会给汉城带来巨大的灾难，这次“联合国军”在撤出汉城前就实行了“焦土政策”，对市区所有有价值的设施都进行了有计划的破坏，因此，对于汉城——今天的首尔来说，战争都不是一段愉快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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