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4岁被抓到台湾
一生命运随之改变





“每位国民个人史背后才是最真诚的国家史”。


台湾作家龙应台曾写过一部《大江大海1949》，记录了49年后那些从哪个大陆撤离逃到台湾的人的历史，在谈到这本书的目的时，她说了上面这句话。


自古以来，中国历史都是帝王将相的家史，那些在历史车轮下悲欢离合的普通人，极少留下痕迹。但这些千千万万普通人的历史，才是最真实、最感人，最能够使我们引以为鉴的历史。


今天，就给大家带来一位台湾老兵的历史。从他一生的经历，我们能感受到大陆和台湾之间那段生离死别，波澜壮阔的真实历史。


今年已经83岁的台湾老兵姜思章，永远也忘不了69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一年他14岁，正赶上国民党的“舟山大撤退”。


1950年5月，国民党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不得不从中国大陆最后一块阵地——舟山群岛撤军，临行前，他们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包括1.3万名被迫抓来的村民充当壮丁。


14岁的姜思章正和几位小伙伴在外面玩耍，突然间就被一伙大兵抓住，强行押往军营。一路上，姜思章和小伙伴苦苦哀求着他们：“长官放了我们吧，我们还小，还要回家见爸爸妈妈……”


带队的连长看着这几个又黑又瘦的“小崽子”，起了恻隐之心，扔给他们几张烙饼，说：“滚吧，别再到处乱跑了”。


姜思章几个人谢天谢地跑了，可他们没想到，末路的国民党军队已经失去了理智，几乎所有部队都在疯狂抓壮丁来补充生员，还没跑出几里路，他们又被一支部队抓获。


同行一位小伙伴说自己体弱多病，患有疝气，当兵就是个累赘，希望能够放他回去，还没往前走几步，就听得一声枪响，横尸荒野。


姜思章几人立即吓得再也不敢出声，只得任凭着人家像驱赶牛羊一样将他们绑着赶上了开往台湾的船。


姜思章亲眼目睹了当时离别的惨剧，舟山的民众听闻自家的男丁要被抓去台湾，纷纷赶到码头，哭天抢地之声充塞天地。船上被绑的男丁有的挣扎着跳下，立即被机枪射杀，“海面一片密密麻麻的扫射，尸体浮上水面，像死狗死猫一样在海浪里上下起伏，尸体旁一片逐渐扩散开来的血水。”



手无寸铁的舟山民众，哪里抵挡得住末日疯狂的国民党军队，只能看着自己的儿子、丈夫、父亲被塞进拥挤的船舱。


从此之后，海峡相隔，音讯阻绝，姜思章一生的命运随之改写，还有千千万万个像姜思章这样的人，同样被时代的洪流裹挟向前，无力抵抗。









02


狱中死囚飞行员教会他“忍”





从1949到1979，30年时间，大陆和台湾之间那湾浅浅的海峡，承载着无数人乡愁，阻隔着一代人思念。



在那30年中，两岸都像防贼一样，防着特务潜入，防着“匪谍”潜藏，别说开放相见，就是收听对面的电台，接受彼此的信物，也是一种杀头的罪过。


30年刻骨铭心的思念，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姜思章，但他已渐渐长成一位成熟的男子，并且在台湾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忍”。


这件事，是在狱中，一位死囚飞行员交给他的。


姜思章曾经策划了两次逃跑，两次都被抓了回来，第二次，被判处了有期徒刑3年。


那一年他19岁，在狱中，他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物，有和他一样逃跑的士兵，有贩卖枪支的走私犯，有被诬为“匪谍”的政治犯，其中影响他最深的，是一位死囚飞行员。


这位飞行员祖籍广东，曾是国民党空军的一名战斗机驾驶员，他的罪名很大，是“判国”，正关在监狱里等待着死刑判决。他曾在桃园机场偷到一架飞机，并成功滑行道跑道上，结果运气不好，飞机在即将起飞之前突然熄火，被追赶来的人员揪出了机舱。


与这位飞行员短暂相处的一段时间，姜思章和他成为了朋友，没有读过几天书的姜思章，非常崇拜这位飞行员的学识，跟着他学英文，学各种知识，也和他倾诉自己的遭遇，是如何被抓壮丁来到台湾，又是如何想要逃走。


飞行员对着这位小兄弟给出了自己的忠告：“首先，你要充实自己的学识，让自己成为有思想的人，其次，你不要冲动鲁莽，要学会忍”。


充实自己的学识这一点，姜思章是知道的，但为什么要忍，怎样忍，姜思章一时还没有完全理解。


看着小兄弟迷茫的眼神，飞行员打了个比方：“现在的国民党威权统治，死而不僵，一个人是无法撼动它的，但再威权的统治，也是一层一层垒起来的高楼，你要忍耐，要智取，今天拆一块砖，明天拆一块砖，总有一天它会轰然倒塌”。


不久之后的一天夜里，飞行员被几个宪兵架走，姜思章还没来得及说一声“一路走好”，人已经消失在黑暗的走道里。


姜思章曾想，如果当时飞行员的飞机没有熄火，成功起飞到大陆，现在会不会成为“英雄”了呢？人的命运啊，有时候就是被一些偶然的因素，改变了整个方向。


飞行员虽然死了，但他对姜思章说的话，姜思章一辈子都没有忘记，并付诸于实践。他出狱后，勤奋刻苦读书，考上了军校，先用知识来充实自己，使自己成为一个有思想的人。然后，他冒着巨大风险，组织策划了“老兵返乡运动”、“老兵争取权益运动”，为自己和老兵们争取权益，也在一块砖、一块砖地拆掉国民党威权统治的大楼。


在时代洪流无情地裹挟中，姜思章如同汪洋中的一条船，即使风高浪急，也在努力掌控着自己的方向。









03


“国民党威权统治的高楼，
终于轰然倒塌”





1979年元旦，中国发布了《告台湾同胞书》，提出了结束两岸军事对峙、开放“两岸三通”的主张，主动向台湾同胞敞开了怀抱。


但是，当时的“台湾总统”蒋经国，却提出不接触、不谈判、不妥协的三不政策，使得已经盼望了多年的台湾老兵，希望再次破碎。


已经等了29年的姜思章，好不容易等到大陆敞开了怀抱，却因为国民党依然保守回不了家，他再也不能忍耐了。


当时台湾人士想要去大陆，可以借道香港进入，但要去香港，也需要有一个合法的“探亲签证”。姜思章在香港无亲无故，上哪里去弄这张“探亲签证”呢？



一次，他认识了一位从香港来台湾旅游的陈女士，热情地带着她进行环岛旅游，忙前忙后，陪行途中提出了想要弄到香港“探亲签证”的要求。


陈女士被姜思章的经历所感动，回香港后，她辗转找到一位与姜思章母亲同姓的人，让姜思章认这个人做舅舅，再由“舅舅”发出邀请函，这样香港“探亲签证”就申请下来了。





就这样辗转办理了各种程序，1982年8月11日，阔别家乡32年的姜思章，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先是坐飞机到香港启德机场，再从尖沙咀坐轮渡去港岛办理返程签证，再来到中环的中国旅行社，办理入境大陆的签证，再从香港搭轮渡去澳门，再从拱北口岸进入广州，再从广州坐飞机去上海，最后才是从上海坐火车去舟山。


32年终于等到这一天，就算路途曲折百转，又算的了什么？


船，刚刚靠近舟山群岛的码头，只见姜思章一个箭步跳到岸上，连滚带爬地朝着码头上一位老妪奔去，刚到身前，他扑通一声跪下，声音里已满是哭腔：“阿姆，我回来了，阿姆……”



身前的这位老妪，正是阔别了32年的母亲。母子俩抱在一起放声大哭，引得旁人纷纷驻足，并掉下眼泪：“又有国民党老兵回来了。”


姜思章回来的消息，立即传遍了乡里，想当初国民党“舟山大撤退”时，抓走了一万多名当地的男丁，这些人的家人纷纷前来询问，希望姜思章为他们传递消息给台湾的亲人。



带着父老乡亲沉甸甸的嘱托，回到台湾的姜思章，发起了“老兵返乡运动”，希望国民党当局可以认清现实，打开封锁的大门。



但还在顽固使用威权的国民党，不能容忍姜思章的这种行为，对他们的游行发起了镇压。一边污蔑姜思章们为“匪谍”、“阴谋分子”，一边派警察驱赶、殴打。




但姜思章没有被吓倒，他多次策划了“老兵回家”的游行，一声声“母亲呀，我们想你”的歌声，一句句“捉我来当兵，送我回家去”的呼喊，一场场热泪盈眶的演讲，在台湾社会引起了巨大轰动，舆论倒向了姜思章，倒向了正义。




1987年7月15日，台湾“总统”蒋经国宣布，实行了38年的台湾戒严令解除，同年10月，正式开放大陆探亲。国民党威权统治的“大楼”，终于在姜思章这样千千万万的人，你一块砖，我一块砖的努力下，轰然倒塌了。


从此之后，两岸关系开启了新的纪元，不仅开放了探亲，更是在通商、旅游上开放合作，两岸居民往来，再也不是悲壮的“大江大海”。


我们相信，在不远的一天，两岸终将统一。到那时，我们不能忘记，像姜思章这样为了两岸和平，为了中华儿女的权益奔走呼号的千千万万的人，不能忘记他们所做出的努力和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