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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嘎尔尼1793年访华的版画记录
送交者: hgao[♂☆★★★★声望勋衔19★★★★☆♂] 于 2019-09-19 14:09 已读 1381 次 1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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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的塞克勒艺术馆似乎特别偏爱版画

最近又一次在做相关展览,主题是:对英国艺术家与英国印刷文化的礼赞——从霍加斯到透纳

里面有几个有趣的版画,是和马嘎尔尼【George Macartney】 1793年访华有关。

我们重新回到那一段激情澎湃的历史当中

1783年,美国赢得独立战争。

1785年,瓦特改良的联动式蒸汽机投入使用。工业革命正式开始。

1789年,法国大革命爆发。

1792年5月2日英国国王乔治三世任命马嘎尔尼为使华全权代表,访问遥远的大清王朝。

使团此行的目的,在乔治三世至乾隆帝的信函中可以清楚知道,这次访问以为乾隆皇帝祝寿为由,其真实目的在于试图与中国建立符合国际法准则的双边外交关系,以便能够建立正常的双边贸易机制,当然,其中自然也包括鸦片贸易。

1792年9月26日, 马嘎尔尼勋爵为正使、斯当东博士为副使的56人庞大英国访华团登上狮子号军舰从朴茨茅斯港起锚, 驶向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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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嘎尔尼 6park.com

斯当东1797年出版的 《英使谒见乾隆纪实》一书中讲到, “派往这样一个对我们抱有根深蒂固成见的、新奇的地方去工作, 必须非常之人方能胜任”。 那么为何马嘎尔尼能被任命为如此重要外交使团的正使?

马嘎尔尼与英国国王乔治三世有血缘关系,很小开始接受教育,先在伦敦学习法律,后在柏林获得硕士学位。他能够熟练地讲法语、拉丁语和意大利语;20岁开始游历欧洲大陆; 27岁被封为勋爵;并且作为英王特使被派往俄国谈判,签订了对英国极为有利的20年期效的商务条约。他还历任爱尔兰事务大臣、加勒比地区、西印度群岛总督、马德拉总督、孟加拉总督。成为具有远见卓识的学者与外交家。同时, 他还是爱尔兰王国极为荣耀的枢密院顾问、白鹰荣誉团骑士、伦敦皇家自然科学促进会会员。因此,英王乔治三世对马嘎尔尼非常信任。 使团副使乔治·斯当东 (George Staunton) 则是牛津大学毕业的法学博士、蒙彼利埃医学院毕业的医学博士。整个使团成员具有非常卓越的科学背景。

毫无疑问,英使团此次访华肩负的使命之一就是尽可能的完成对中国的调查。据《英使谒见乾隆纪实》中记载,使团在访华期间仅获得标本不下于350种。其中包括蚕卵、漆树、乌桕和茶树的样本或者标本, 并将其生产过程等相关情报送到了印度。

然而从另一个方面说,这也是西欧国家首次向中国政府正式出访,为表示英国文明昌盛,所携礼品约值当时1万5千余英镑,内有天文、地理仪器,图书,毯毡,军用品,车辆,船式,总计600箱。

据《英使谒见乾隆纪实》记载:
“第一种包括许多物件, 它们可以单独地, 也可以结合起来, 应用于了解宇宙。这些礼品代表着欧洲天文学和机械技术结合的最新的成就。它清楚而准确地体现出欧洲天文学家们指出地球的运行; 月亮围绕地球的离心运行; 太阳及其周围行星的运行; 欧洲人所称的木星, 表面上带有光环, 有四个卫星围绕着它转; 土星及其光环和卫星; 以及日月星辰 的全蚀或偏蚀, 行星的交会或相冲等等现象。另一件仪器能随时报告月份、日期和钟点。这种仪器可以计算千年, 它象征着贵国大皇帝之声威将永远照耀世界远方。”“另一件是比过去设计出来的看得更远更清楚的望远镜。它可清楚地观测出来天体各个部位在如何运行, 同天体运行仪上所标示的模型完全一致。它不同于一般通的望远镜。普通的望远镜通过镜头直接透视观测目标, 这样望远的程度是有限的。它是从旁面透视观测目标在镜头上的反射。这是我国大科学家牛顿发明, 其后又为我国天文学家赫斯色尔所改进。这两个人在科学上的重大发明创造值得将他们的名字上达贵国大皇帝听闻 。” “天文学不止可以应用于改进地理和航海的知识, 而且从它所观测的目标来说, 宇宙之大俱在其规律之中, 这样的视野和胸襟正适合帝王的气度。因此, 英王陛下促成并鼓励这门科学的发展。” “配合上述的天体仪, 还有一 个地球仪, 画出地球上各大洲、海洋、岛屿、山脉、各个国家及其首都。”“还有几个最新发明创造的确定时间的工具。其中一个可以计算满月、新月和月亮的其他变化, 另一个可以预报气象。另一个机器可以排除空气、制成真空”……“说明空气对于动物生命以及一切物质运动的作用。” “其包括大量的英国出产的羊毛、棉织和钢铁制成品 。 ”“除了以上这些需要运输的物品而外, 另附一些著名的城市、教堂、公园、堡垒、 桥梁、湖泊、火山、船坞、古迹, 以及陆战、海战、赛马、斗牛等英国的和其他欧洲各国的种种事物的图片。此外, 还有一些伟大人物的画像, 其中包括英王陛下全王室的御像。这些作品显示出英国人在文化艺术方面的成就高峰。”


1793年6月20日, 英国使团到达中国南方海岸, 随后他们就沿中国海岸向北行使。在这期间马嘎尔尼首先见到的中国人是几位登上“ 狮子” 号的领航员 , 他们在一看见船舱里的乾隆画像, 就“立即伏于地以至恭敬之状, 向地皮亲吻”(实际上是叩头)。

1793年7月,带着足以代表18世纪末人类自然科学最高成就的礼物,使团船队顺利抵达渤海湾。在即将入港时,马嘎尔尼特意向团队成员重申,此次来华应慎言行,并抛锚听候清廷安排。

7月31日马嘎尔尼在”狮子号“军舰上首次见到了由天津地方政府派来的两位官员,分别是天津道乔人杰和通州协副将王文雄。经过与中国官员的协商, 礼品被转而装载到中国帆船之上 , 而英方的两艘军舰则驶回舟山。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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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使团进入天津,受到直隶总督梁肯堂的欢迎。8月9日,使团离大沽赴北京,驶向通州码头。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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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5日,使团快要抵达通州时,觐见礼仪问题首次出现。 乾隆皇帝任命的钦差大臣长芦盐运使微瑞、直隶总督梁肯堂来到马嘎尔尼船上,向其详细说明了乾隆祝寿典礼的活动计划以及作为使节应当注意的宫廷礼仪。其中中国传统觐见礼仪中,臣子觐见皇帝时必须施行的三跪九叩礼,让马嘎尔尼不能接受,他明确表示不愿意奉行其中的“三跪九叩”大礼,但他表示可以向中国皇帝施行其拜见英国国王时的单漆跪地礼。马嘎尔尼的意见显然不可能得到中国官员的认可,双方僵持不下,作为缓冲,马嘎尔尼表示这个问题可以等使团到达北京后再行讨论。

数天后,使团在地方官员的引导下到达通州码头,此时地方官员再次向使团提出觐见礼仪问题,还表示如果使团不懂如何施行中国礼节的话,他们愿意向马嘎尔尼及其成员演示并教会他们如何施行三跪九叩 礼节,直到此时,马嘎尔尼才发觉觐见礼仪问题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8月29日,马嘎尔尼向中方官员递交了一份书面答复,在这个微妙问题上,他认为在不损伤自己国王的尊严的前提下,可以尽力满足中国皇帝的要求。他同意可以下跪来表示自己对皇帝的尊敬,但应当声明这种礼仪并不表明英国是中国的附属国,并且还提出附加条件:如果中国官员坚持要求必须向皇帝施行三跪九叩大礼,那么中国官员也必须以同样的礼节向使团所携带的英国国王的画像行礼。这个附加条件遭到了钦差大臣长芦盐运使微瑞的断然拒绝。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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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8日,马嘎尔尼使团到达热河避暑山庄,皇帝派来的另一个钦差大臣和珅会见了马嘎尔尼的副手斯当东。

9月10日,使团与和珅再次就觐见礼仪问题展开谈判,马嘎尔尼认为,使团成员不应向一个外国皇帝施行超过觐见英国国王的礼节,他一再坚持即使此次觐见不能得以顺利进行,也不能同意中国官员的礼仪要求,在具体礼节形式上,马嘎尔尼表示作为替代,可以以向英国国王的礼节,即单膝跪地礼,向中国皇帝行礼,在马嘎尔尼的坚持下,和珅表示,单膝跪地礼可以接受。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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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4 日凌晨,经过几天的等待之后,马嘎尔尼终于得到了可以觐见乾隆皇帝的通知。根据马嘎尔尼日记的记载,觐见之时,他与副手斯当东以单膝跪地的礼节,向乾隆皇帝行礼,并保把乔治三世致乾隆皇帝信函交到皇帝手中。吊诡的是,关于觐见的细节,在清政府官方记录中,马嘎尔尼及其副手向皇帝施行的是三跪九叩礼。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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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皇帝接见英使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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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皇帝像 6park.com

麦卡特尼在御前重新就礼仪问题和乾隆皇帝产生争执。乾隆皇帝拒绝了麦卡特尼所提出的要求。

9月21日,使团返回北京。

10月7日,和珅向使团交呈了乾隆帝的回信和回礼。马嘎尔尼离开北京。

11月9日,使团经大运河抵达杭州。

12月9日抵达广州,两广总督在广州送行。

1794年1月15日, 马嘎尔尼离开广东前去澳门, 广东驻军列队相送。 同一天军机处宣布帝国的宾礼过程正式结束。

之后,使团在澳门停留了一段时间,并于1794年3月17日离开中国,9月6日回到英国朴茨茅斯军港。

评:

何伟亚(James L. Hevia)在《怀柔远人》一书中认为,礼的作用不仅是文化的象征和使权力合法化的工具。在中国,礼更是权力秩序构建的本身。因此, 英国使团的失败 , 一个重要的原因似乎就是在于:英国人在礼仪方面的无知激怒了中国人, 从而使中国皇帝放弃了建构国际关系的努力。

然而,马嘎尔尼果然是无知的么?显然马嘎尔尼并不是不知道礼仪的意义,相反,正是由于其深知礼仪问题的重要性,才使得他在该问题上持“ 据理力争” 的态度。 在参见之前同和坤谈话的过程中, 马嘎尔尼已经察觉出了礼节与称臣纳贡之间的联系。在9月14日的宴会上,皇帝的帐篷中坐满了众多的来自各属国的使节,这一场景更使马嘎尔尼对朝贡体系有着更直观的了解。马嘎尔尼深知, 自己的使命是与清朝建立那种源自于欧洲公法的主权国家间的外交关系, 而不是称臣与纳贡的关系。换句话说,马嘎尔尼试图用欧洲国际法体系代替东亚朝贡体系,试图用西方法律文化代替东方法律文化。他在礼仪问题上的“ 鲁莽”与“无知”,正是因为这个自认为聪明的人过于信仰了他所拥有的欧洲法律文化的优越性与普世性。

然而,马嘎尔尼忽视了这样一个事实: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热河行宫和圆明园, 而不是圣·詹姆斯宫和白金汉宫。在这里,“天下体系”才具有“普遍性” , “三跪九叩” 才算是法律关系生成要件,而主权国家、单膝下跪、递交国书等等事物在这里反倒显得像是“另类”。当皇帝来到大帐篷时, 在场的除了英国人之外的所有人——中国官员、各亚洲国家使节及其随从——都双膝下跪匍匐在地,这时候在万人丛中单膝下跪的马嘎尔尼应该能真切地体会到,在这里什么才是“普遍的” , 什么才是“特殊的” 。 “When in roma, do as Romans do” 这句谚语在遥远的东亚失效, 而这种失效马上导致了滑稽的效果(我相信当时在场的朝鲜人、安南人都会觉得这群奇装异服、举止特异的“狄夷” 非常可笑 , 并最终导致了这次东西方“相遇” 事件以不愉快的结局收场。

乾隆皇帝代表中国政府的态度和行为可能事出有因。

据美国历史学者马世嘉(Matthew Mosca)的著作《从边疆政策到外交政策:印度问题与清代中国地缘政治的转变》在马戛尔尼到访中国的同时,清朝逮捕了一个廓尔喀族(尼泊尔)间谍,从他那儿了解到,英国东印度公司获得了印度孟加拉邦的统治权,乾隆意识到英国对喜马拉雅山外造成的威胁。

牛津大学博士沈艾娣(Henrietta Harrison)研究及分析1996年出版的《英使马戛尔尼访华档案史料汇编》的600份军机处、宫中档、内阁、内务府文件后。指出只有一两份文件与“磕头礼仪”有关,当中有乾隆皇帝抱怨英国博物学家约翰·雷指出乾隆不该希望人人向他磕头。她指出,在马戛尔尼离开北京时,乾隆颁布了很多加强军事防御、防止英国袭击的文件。乾隆下令各地严守海防口岸,做好防御的军事准备,特别是舟山和澳门地区。要提前备兵,避免英国人的占领。乾隆还下令,英国人可能会对中国发起进攻,需要减税;清朝所有的税务官员要严格按照规定收税,不准敲诈,尤其是广东的税务官员,面对大量英国商船,不可以提高税率,给他们进攻的借口。其余的大量的信件是关于各地政府如何做好军事防御。

乾隆皇帝还写信给英国国王乔治三世详细表明他拒绝英使要求的详细原因。

这些史料也许表明乾隆皇帝出于对国家安全的忧虑拒绝了英使的要求。礼仪问题不过是一个委婉的借口。

1799年,乾隆皇帝病逝。

1800年,英国的钢铁产量已经占据世界的50%。

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

参考文献:

[1]刘玉.论清代有关乾隆朝英使觐见礼的记述变化[J].故宫博物院院刊,2017(03):85-93+161.

[2]张懿德.论乾隆帝对马嘎尔尼使团态度的转变[J].阴山学刊,2017,30(01):81-85.

[3]代诗宝.“礼仪”与“外交”:从马嘎尔尼事件看前近代中国的对外关系[J].法制与社会,2015(16):295-296.

[4]邓欢.后现代史学的实践与反思——以何伟亚的《怀柔远人:马嘎尔尼使华的中英礼仪冲突》为中心[J].史学月刊,2014(11):5-19.

[5]巫鸿.马嘎尔尼使团与“中国废墟”的诞生[J].紫禁城,2013(10):148-155.

[6]高健.马嘎尔尼使华失败及其影响[J].黑龙江史志,2010(11):19+25.

[7].礼物与朝圣——马嘎尔尼们眼中的中国[J].国学,2010(06):15-17.

[8]赖骏楠.“三跪九叩”与前清国际法秩序的建构——从法学视野解读何伟亚旧作《怀柔远人》[J].研究生法学,2008(05):143-150.

[9]但兴悟.从马嘎尔尼使华看国际体系之争[J].国际政治科学,2006(02):1-27+4.

[10]张之毅.英国马嘎尔尼使华与乾隆对策新探[J].外交学院学报,1988(01):43-49.

[11]但兴悟.从马嘎尔尼使华看国际体系之争[J].国际政治科学,2006(02):1-27+4.

[12]张之毅.英国马嘎尔尼使华与乾隆对策新探[J].外交学院学报,1988(01):43-49.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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