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一日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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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2月20日               山  洞  里                    阴 雨 6park.com
早上起来穿衣服时，尽管十分小心，胳膊肘还是撞在洞壁上了。正好碰到麻筋，小手指先麻后烧，整个左胳膊半天动不了。丽丽比我也强不了多少，碰了几次头。 6park.com
今天又是大风阴雨，比昨天还冷。上午我穿着那件简易雨衣出去，到那个县办工厂取了两次水，然后我们就是守着山洞，烤火做饭写日记（还得不断烤笔，否则不出油），或者坐在洞口看风景。 6park.com
洞口附近长着一丛丛的小灌木，上面挂着许多心形的小红叶，很好看。洞下面山脚处是一小片草地，过去就是公路。公路再过去是一大片果园和那个小村庄。果园光秃秃的，也不知是什么果树。果园后面就是一座座岩溶山了，胖胖瘦瘦，错落有致地站在那儿。山顶显然是下小雪了，都稀稀拉拉蒙着一层白。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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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兴致很高地说。 6park.com
——那是1988年，我第一次骑车旅行。具体地点记不清了，反正是南方的山区。那天刚下过大雨，公路是土路，特别泥泞。我推着自行车爬坡，怎么也推不动，挡泥板里塞满了泥。把泥挖出来再推，马上又塞满泥。我看到路边有一处运输招待所，专门供往来的卡车司机食宿的。我一般住小旅店或大车店，不住正规招待所。但今天没办法，走不动，只好住这里了。我把自行车停在招待所门口，就进去找人问价钱。招待所是一个很大的场院，里面停了几辆大卡车。登记处就在大门旁边，里面坐着两个小姑娘。我问“住一晚最便宜多少钱？”一个小姑娘反问：“你几个人？”我说“一个人。”她说：“一个人两元。”我说：“好，我住一晚。”她打开登记本，又问：“有车么？”我略一怔，说：“有一辆车。”她问：“大车小车？”我有些奇怪，她怎么问那么细？但还是老实回答：“大车。28（英寸）的。”她说：“大车一晚8元。”我一下惊呆了：“怎么车还要钱？！”她也很惊讶，睁大眼说：“我们晚上有人给你看车呀！”我心想，到也是，也许这里有人偷自行车，琢磨了一下说：“那我晚上把车推到屋里行不行？”这回轮到她惊呆了，看着我说不出话来。另一个姑娘抬头看了我一眼，讥讽地说：“你能把车推屋里去？!”我更纳闷了，说：“我怎么就不能把车推屋里去？我这一路上经常把车推屋里去！”两个姑娘互相看了一眼，显然是生气了，一个把手里的登记本啪地一合，说：“你要住就住，不住就拉倒！”另一个说：“我们没时间跟你这扯闲话！”我一下也生气了，扭头就走，边走边说：“哪有这样的道理？人才两块，车就八块，推到屋里还不行！？”我气哼哼来到门外，推起自行车就走。还没走几步，忽然听见后边吃吃笑，扭头一看，是两个姑娘跟出来了。她们相互搀扶着，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嘴里不断说：“是单车，是单车……”我心说：“当然是单车了，难道还是……”忽然一下全明白了：她们以为我是卡车！我的气一下全消了，回想起我和她们刚才的对话，也忍不住笑起来。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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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丽丽也讲个故事。 6park.com
“我没有故事，”丽丽想了想，又说：“正大综艺‘真真假假’节目你看过吧，几个职业人站在那里，让你猜哪个真哪个假。我总是猜不对。” 6park.com
“这你就不行了，我每次都能猜对。”我有意吹牛。 6park.com
“你为什么能猜对？” 6park.com
“这就是我比你阅历多。我主要看气质。” 6park.com
“我也是看气质呀，可是总错。观众当场还问许多问题，他们答的都挺好，挺全面的。这是怎么回事呀？”丽丽想不通。 6park.com
“真有本事的人有话不在多，全说到点子上。越是那些假的，越拼命多说凑数，装出一付货真价实的样子。” 6park.com
丽丽沉思了一会儿。 6park.com
“你说，”丽丽问，“要是有一天，我也上去让人猜，哪个是真旅行家，人家会不会猜中我呀？” 6park.com
“那要看你怎么回答了。”我有意逗她，“比如别人问你，‘晚上在野外住帐篷，你怕不怕？’你怎么回答？” 6park.com
“嗯——我就说，很害怕。晚上稍微有点动静我都紧张，不敢睡，生怕有什么坏人。还有野兽。后来积累了经验，明白了遇不遇坏人是个概率问题，怕也没用，慢慢就不怕了。” 6park.com
“太罗嗦，”我笑起来，“是真的人家也猜你是假的。” 6park.com
“那你怎么回答？” 6park.com
“我就说：一开始怕，后来习惯了，就不怕了。” 6park.com
丽丽低头沉思一会儿，说：“现在你当旅行家，我当提问的嘉宾，问你几个问题好不好？” 6park.com
“行啊，问吧。别的不敢说，问我旅行，绝对没问题。” 6park.com
“嗯——你为什么要旅行？” 6park.com
“说实话？” 6park.com
“当然。”   6park.com
“就是为了玩。用英语说就是‘just  for  fun’。” 6park.com
“嗯——玩的东西很多，你为什么非要玩旅行？” 6park.com
“——这就是每个人的不同了。有的人爱好这个，有的人爱好那个。歌迷喜欢听歌，球迷喜欢看球，棋迷喜欢下棋，我是旅行迷，就喜欢旅行。” 6park.com
“旅行有什么好呀？风餐露宿，又苦又累。” 6park.com
“你要真喜欢它，你就不觉得苦。你要不喜欢它，你就觉得苦。——比如说下棋比赛，我不喜欢，看着就累。一连好几个小时，绞尽脑汁。输了自己不高兴，赢了看着别人那个难受样自己也内疚。还有那个摇滚乐，喜欢的人如醉如痴，可对我是一种噪音。旅行就不一样，它对我是一种享受：每到一个新地方，看到一种新景色，经历一种新生活，我都特兴奋，特高兴，特 6park.com
Enjoy！就说咱们住这个山洞吧，别人觉得苦，我觉得乐。自己生火做饭，自己打铺睡觉，饿不死，冻不着，多自由，多自在！“ 6park.com
    …………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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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睡觉时底下有点硌。我做晚饭的时候，丽丽重新挪开铺盖，用小铝铲把地又仔细平了平，小石块捡走，然后重新铺上稻草、防潮垫，再摆好睡袋，盖上帐篷布。 6park.com
晚上睡觉时很静，没听见老鼠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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