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山村 6park.com
1996年3月12日        三叉路口——康金村         晴 6park.com
今天早饭后，临走时想给主人全家在房前照张相留念。男主人说房子还没完工，照了不好看（不吉利）。于是作罢，反复表示了感谢，然后告别了他们一家上路。 6park.com
路上风景开始有明显的贵州风格了。大山已没有了，全是一个个小土山包，圆圆的，长满了绿绿的松树。整个地形给人的印象是半高原半山区。 6park.com
换了新省区，见了新景色，丽丽和我都很高兴。 6park.com
上午我因思想开小差，摔了一跤。好在不重，只是腿有点疼。土路靠边的地方，往往有一条高梗，上面又光又平，但很窄。我就是在那上面摔的。丽丽叮嘱我说：“你以后不要在那上面骑了。我就不敢在上面骑。” 6park.com
中午在一稍大的村边停下，准备找户老乡借灶做饭。 6park.com
村口零散地站着十几个人，其中一个五六十岁穿着较好的像是一个村干部。我走过去问他可否在村里一户人家借灶做饭或交钱吃饭。 6park.com
“你们干那样？耍把戏？……”他打量着我，问。 6park.com
我告诉他不是耍把戏的，是要找一户人家吃饭。 6park.com
“可以啊……你们得交钱呀……” 6park.com
“多少钱呢？”我问。 6park.com
“50。”旁边一个叨着烟卷的男孩说。 6park.com
50元当然不行。村干部就：“40？”“30？”地最后降到20。我告诉他，我们以前在老乡家吃一顿饭一般都是交5到6元，借灶做饭是1到2元。 6park.com
村干部冷笑了一声，马上向周围的人怪声怪气地嚷：“这人给6元，谁家管饭？耍把戏的——” 6park.com
我转身走了。 6park.com
到公路上和丽丽一说，她更是生气：“要是我的话，非骂他一顿不可。” 6park.com
山区防火，不敢自己生火做饭。无奈，继续推车走。 6park.com
在一个叫盘信的地方，见路边一个小棚棚里卖面条。女老板太不卫生，穿着脏衣服不说，油黑的抹布，缺半边的浑水桶，涮一涮抹一抹就算洗碗。可是我们已经很饿。吃完面条后，发现碗底一层黑泥沙沉淀。丽丽去行李包取了两袋板蓝根，开水冲了，逼着我一起喝下，说是预防肝炎。 6park.com
下午走的是一条乡级公路。仍是土路，不大的上下坡。但上坡总比下坡长，所以我们在逐步爬高。估计我们已上到云贵高原的边缘地带。丽丽有些头疼，我也一样，可能是海拔高的关系。上坡推车，也觉得身子发虚。 6park.com
这条路不通公共汽车，人们的交通工具是农用小卡车。小卡车都是个体的，大多非常破旧，后面的车斗里人挤得满满的。都站着，手抓着车上用来搭篷的铁架子。妇女背着小孩，男人背着竹筐。车飞速开，上坡下坡，左拐右拐，车上的人颠甩得左摇右晃，但个个面无惧色，也是一大景观。我们看到最惊险的一辆车是，后面的车斗因太满已无法挤下，几个小伙子就站在驾驶室两侧门外，手把着摇下玻璃的车窗。而一个中年男子居然坐到了卡车前头的车鼻子上。他一手把着汽车前窗底部的一个雨刷凸起，另一手按着自己的货口袋，真是危险极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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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到达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村里住房多用树枝编成，外面涂一层泥巴。我走进靠路边的一户人家，屋子很大，灶房、门厅、卧室都连在一起。里面只有一位年轻妇女，背着小孩在烧饭。 6park.com
“可以让我们住在房前那块平地上吗？我们搭帐篷。”我尽量放慢语速。 6park.com
“可以。”她只略一扭头瞄了我一眼。 6park.com
“我们想交钱吃一顿饭可以吗？” 6park.com
“可以。” 6park.com
“多少钱呢？” 6park.com
“随便。” 6park.com
“5元一顿行吗？” 6park.com
“可以。” 6park.com
我高兴地返身出屋，只见外面丽丽已经被人层层围起来了。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大概多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老人穿着又脏又破的夹袄，连扣子也没有，腰间勒一根绳子。小孩们都穿着好几层单衣，扣子也缺，拉链也坏，腰间也都勒着一根绳子。妇女穿得稍好一些，斜襟的蓝布衣服、黑布裤，也有花边和缠头。几乎所有人脚上都是解放牌胶鞋，小孩儿的鞋上则全是破洞。 6park.com
我有意躲在围观者后面，看看丽丽如何“外交”。 6park.com
“你们干哪样？”人群中有人问丽丽。 6park.com
“我们不是耍把戏的……”丽丽自作聪明地先作否定回答。 6park.com
“噢，耍把戏的。”围观者互相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其中一个妇女去翻看我们自行车筐里的衣服。 6park.com
“我们不是耍把戏的！我们也不是卖衣服的……”丽丽有点着急，赶紧说明。 6park.com
“噢，是卖衣服的。”围观者又频频点头，表示明白。 6park.com
我站在后面差点笑出声来。 6park.com
丽丽一下急了，提高嗓门嚷：“我们是旅行的！骑自行车旅行！” 6park.com
大概是丽丽声音太高，一下把围观者们震住了。他们安静下来，莫名其妙地互相看。 6park.com
“旅行就是到处走，到处看，到处玩。懂了吧？”丽丽问身边一老头。 6park.com
“不晓得，不懂。”老头摇摇头。 6park.com
丽丽又转身问一个年轻小伙子。 6park.com
“不懂。”小伙子很不好意思地说。 6park.com
丽丽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回头看见了我。“你看怎么办呀？他们听不懂。” 6park.com
我笑着说先把帐篷支起来，他们就明白了。 6park.com
鲜艳的帐篷一下又招来好多人，黑压压围成一大圈。我耐心地一样样拿着实物向他们解说：防潮垫、睡袋、水壶…… 6park.com
再问他们听懂没有，被问者均羞涩地后退：“不懂。” 6park.com
天晚了，风很冷。人们仍不散，围着帐篷互相议论，猜我们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的。我也只好不管他们了，关好帐篷门就和丽丽一起到旁边刚才讲好的那家吃饭。人们嘻嘻哈哈推推搡搡地跟着我们进屋。然后或站或蹲，盯着看我们吃饭。 6park.com
“你们怕不怕灰？”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壮着胆问我。 6park.com
我开始以为他问我们怕不怕脏，丽丽告我是问怕不怕“鬼”（晚上在外面睡）。 6park.com
“不怕。没有鬼。”我笑着说。 6park.com
几个妇女立刻窃窃私语，隐约听见“共产党”几个字，大概是说共产党都是无神论者吧。 6park.com
这时，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回来了。真是天翻地覆，他是跑生意的，见过世面。几句话之后，他马上明白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并告之了那些围观者。（我一直在担心围观的人晚上不走，要等着看我们“耍把戏”。） 6park.com
“我们这山区不好看啊。你们北京吃白面啊。”男主人笑着对我说。 6park.com
现在围观的人们又开始议论“旅行”要花多少钱了。有说一万的，有说八千的。男主人不愧生意人，说：“他们骑单车住帐篷，又不吃饭馆，有个两三千就够了。” 6park.com
我趁机问男主人此地的海拔高度。他先答“零度”（0。C），弄明白后说：“我也不知道，大概二千多米吧。” 6park.com
吃完饭我们准备回帐篷休息。男主人告诉我们说，他们这个村很小，很穷，但人都很善良，晚上住外面绝对不会出事。不过明天我们将路过一个叫长兴的小镇，那儿的人都很坏，远近闻名，常抢劫过路人。我们最好不要去，更不能在那里露宿。如果必须经过那里，也不要说是旅游的，就说是搞地质勘探的，“国家的人，他们不敢抢。”他认真叮嘱我们。 6park.com
我们十分感激他的忠告，道谢后回帐篷休息。 6park.com
进帐篷后感觉缺氧，头疼。我把通气孔完全打开，门也留了一点缝。可晚上，依然睡不实。半夜里听见好多人从招待我们吃饭的那户人家里看完电视出来，议论着从帐篷旁边走过。 6park.com
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是：长坪乡康金村第三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