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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援泪荐:败仗中的真英雄!(三)(对越反击战系列之四)
送交者: Michaelliu888[♂☆★★铁面钟馗★★☆♂] 于 2020-09-04 21:08 已读 2469 次 2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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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仗中的真英雄》

——祭奠448团332位英魂未归的烈士



血的代价

真实再现 

尘封凝血的历史 

悲壮震憾的画卷





五、惨烈回撤

回到1979年3月12日448团战斗现场。

从12日上午9点,第一梯队和团前指,在那嘎遭敌伏击至当日午时,448团数里长的行军序列,在非常不利的山谷狭长地带,从头到尾与疯狂展开袭击的敌人全线接火。

14时左右,团指所在的山头也遭到了敌人炮火袭击。无线台班长殷涛和副手陈孝清伏在壕沟里,用身体护住电台,宁可牺牲也不能让战场指挥的中枢神经电台受损!

到处是敌机枪子弹扫射的狂嚣和60炮弹爆炸迸飞的弹片……周围不断有战友倒下,从敌人炮火的密集程度看,应该是敌人增援部队上来了!危急时刻,李绍文团长一边带领身边战士迅速还击,一边冒着敌人炮火,亲自架炮、瞄准,装弹发射。

按团指命令,3营宾定树副营长立即带领8连,抢占前方左侧山顶制高点,压制右侧大山上的敌人。敌人发现后,立即调转火力,向立足未稳的8连炮击。多名战士伤亡倒下, 8连前仆后继冲上制高点,向对面山上的敌人开火。

在团指、1营和8连三处阵地上火力的共同掩护下,1营炮连抵近敌人的前沿,向敌阵地急射七十多发炮弹,摧毁了敌炮兵阵地,失去了炮火支撑的敌人慌乱后退,藏匿到山林中。

15时,8连十多位伤员和烈士后送到公路边,抬到通讯连驾驶员李琪的车上,这是448团最后离开的一辆汽车。阵地上的战友们默默目送着远去的汽车,他们知道,在此后的回撤征战中,如果倒下,就只能长眠在这片异国的群山丛林中了。

448团遇袭后,即向师指报告了情况,请求将全团收拢,撤回公路一线。师指命令坚守,将调449团、450团接应。听说上级要派兵增援,大家的心情放下了许多,在阵地上防御等待,希望援军到后,再次向敌人的包围圈发起冲击,接应2营回撤。

但是不久,师指又电令448团就地组织防御,入夜后自行组织突围,收拢部队,按原计划通过天峰岭后,向东北方向运动回撤。

原来,还是50军驻师工作组不同意449团、450团回援,仍然要求448团乘夜暗自己打出去,继续穿插前进,完成预定的清剿回撤任务。

早在3月7日150师到达扣屯时,41军毛余副军长即向150师介绍了敌情,再三嘱咐809高地和吞片地区有敌人1个多营兵力,被打散后,分散游击,要特别警惕,防敌伏击。更要注意的是,我军于战役第二阶段在高平、河安至我后方公路的地区,展开了拉网式的大规模清剿,越军散兵、公安、特工、民兵除部分被歼灭外,大部被我军挤迫在清剿边缘,麋集于高平西北的原平地区,伺机而动。

而在3月5日中国政府宣布撤军的当天,越南当局也发布了全国总动员令,要求男性18~45岁,女性18~35岁的所有公民,都要参加民兵游击队、自卫队,誓死打击侵略者。

就在1天前的3月10日,即448团夺取四号高地的当天上午,121师炮团130火箭炮十连,奉命从董赛向扣屯开进时,在那嘎地区遭敌伏击。第一辆弹药车中弹爆炸,堵塞了道路,敌人集中40火箭筒、60炮和轻重机枪猛烈射击,后尾3辆弹药车、1辆工程车爆炸,其他车、炮也都严重损坏。仅30分钟,全连伤亡55人(亡22人),连长、指导员当场牺牲,损坏火箭炮4门、汽车5辆。该连基本丧失战斗力,只好返回原阵地。

50军驻师工作组对上述严峻敌情完全知晓,却好大喜功,英雄主义膨胀,丧失起码的客观分析,固执己见,一错再错,令448团孤军走进蛇蝎毒窝。

军令如山,无奈之下,李绍文团长亲自到前沿阵地观察地形,只看见山谷里、山坡上到处都是部队,一天的被动战斗,前方诡异狰狞的齿状山峦,沉重的心情压在每个人身上。

团长回来后又与团指的几位首长商量,团指最后决定,由七号付培德副参谋长带领一支穿插分队,入夜后从班英的西侧运动到敌人左侧后,占领制高点佯攻,团部率其余部队从正面发起进攻,两路同时出击,突破敌人的封锁线,接应2营后捏成拳头打出去,继续向北回撤。

确定部署后,团指命令各部注意隐蔽,同时再次进行轻装,补充弹药,准备晚上行动。

天黑后,七号付培德副参谋长带着警卫员费新财,从1营阵地赶到团指。二号李兆璧政委,指着地图对付培德副参谋长说:“现在前指和2营在前面受阻被围,团指决定由你带一个穿插分队,去攻占前方左侧大山,配合团主力接应2营突围,然后掩护2营沿朗庄、475高地,继续往北穿插回撤,团主力随后跟进。”

七号付培德副参谋长,是448团原三营营长、军党委委员,战前扩军时调任团副参谋长,入越作战以来,一直在前线负责战斗指挥。他看了看地图,又看了一眼贾副师长和一号李绍文团长,说了句:“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七号付培德副参谋长的这句话一下让气氛紧张起来。接着他用手戳着地图说:“我认为,现在对敌情、地形和2营目前的情况都不清楚,盲目采取仓促的行动,只派出小股力量孤军穿插敌侧纵深,有可能是往虎口里添食,我没有把握!”

贾副师长问他有什么想法?付副参谋长建议应该考虑改变行动的路线及方向,集中兵力接出2营后全团从公路快速回撤。他不知道,团指相同的建议已被驻师工作组否决。

李团长严肃地对付培德副参谋长说:“这个决定是根据师指的命令,团党委经过慎重研究后作出的。上级要求我团今晚就收拢好队伍,继续北撤,必须坚决执行!”

李团长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个问题,只问他带哪个连去?付培德副参谋长见团长这么说,知道团指的决心已定,想了一下,提出要带最能打的7连。

李团长考虑到7连还在山上为全团断后,下不来,8连白天去过前面的山脚,多少了解一些那里的情况,就让他带8连去。他又想到付培德副参谋长的顾虑,随后又说:“这样吧,干脆1连也给你,攻占左侧的大山后,由1连控制住大山,你带8连到朗庄和胡副团长会合,再带上4连一起去475高地。你到了朗庄后再指挥1连到朗庄随大部队行动。”

贾副师长要求穿插分队的行动一定要注意隐蔽,不能暴露目标,行动时队伍不作任何标记,同时强调说:“晚上10点必须行动,穿插时要小群多路。”

付培德副参谋长提出,夜间穿插行动如不作标记,遇到情况不好联络。李团长说:“那就让3营的步谈机跟着你。”付培德坚持要带一部电台随穿插分队一起行动,保持联络。团指同意了他的意见,但是要求穿插时电台静默,到达预定地点后再开机联络。

高立华参谋长和团通信股股长王建洪商量后,决定派六班的通信骨干詹显州,带一部2瓦电台,抽调班长殷涛的副手陈孝清,随付培德副参谋长一起行动,王建洪股长和无线排长杨龙华一起,向六班长殷涛传达了团指的命令。

一直在团指电台进行作战联络的殷涛班长,很清楚部队现在的处境,听说要抽调陈孝清随付培德副参谋长执行穿插任务,明白了团指的意图,他摘下耳机稍稍考虑了一下,对王股长说:“这次执行的穿插任务很重要,我是班长,我带孝清去!” 殷涛心里非常清楚,离开团指,离开团主力,去穿插分队危险极大,但他还是坚定地提出请求。

殷涛班长是1975 年入伍的老兵,做为技术骨干,战前从济南军区加强到参战部队,考虑到殷涛电台在团指的重要性,王股长马上向团指报告了殷涛的请求。团指首长考虑到殷涛业务技术全面,与各配属台熟悉,穿插行动时,遇到情况横向联系会更方便,经过慎重考虑,团指最终同意了殷涛的请求,李团长又命令特务连连长唐德贵安排三名战士随殷涛一起行动,负责保护殷涛和电台的安全。

当晚10时,穿插分队由8连在右、1连在左,沿班英至那嘎的小路左侧,穿插北上。8连由副连长王立新和1排长司福林带一排在前,为主攻排,副指导员雷维义和靳波排长带领二排,为助攻排,紧跟着是副参谋长和8连连部。

穿插前进方向沟壑交错,古木参天,树干上爬满藤蔓,坡道上长满荆棘。蚊虫肆无忌惮地飞舞,山蚂蟥时不时地从树上落下,叮到战士们的脸上和手上。大家怕发出声响,不敢用力拍打,只好忍着坚持住。队伍一会儿下到谷底,一会儿又爬上山脊,沟深坡陡,险象环生,行进十分困难。

在穿插分队行动时,团指率二梯队也开始隐蔽出发,在殿后部队完全离开公路后,由侦察1班副班长黄世荣和刘有海二人担任掩护任务,工兵班副班长吴相纯和张增保负责点火引爆,将公路涵洞内堆满炸药和弹药的导火索点燃。一声巨响,升腾的火光瞬间将天地化如白昼,剧烈的爆炸声回荡在整个山谷,落石如雨,公路被彻底切断。

448团一梯队、二梯队、穿插分队,在三个不同的位置都听到了雷霆般的爆炸声,被炸药闪亮的夜空,也是448团全体官兵在回撤搏杀中共同目睹的最后一抹绚丽。

此时,团前指已将打散的一梯队,利用夜暗收拢后,正在辨认转移回撤的方向。由于电台联络中断,团指派出穿插分队与团主力钳形向心营救的方案团前指并不知晓,团指率二梯队和七号带领的穿插分队,也不知道前指带一梯队己经撤离开阔地。

13日凌晨,穿插分队刚刚接近前面的山桠口,突然爆响激烈的枪炮声,顿时火光一片,枪声、爆炸声越来越猛烈,副指导员雷维义和几名战友当场中弹牺牲。

带领主攻排的8连副连长王立新是个彝族汉子,彝家名叫“吉木里古”,四川喜德人。他臂力过人,手榴弹能甩出60米开外。他往敌人火力点一连投了4颗手榴弹,1班长耿军趁势端着冲锋枪,带领班里的战士吼叫着向敌人的火力点射击,边打边冲,强行冲过了火力封锁线,但殿后的1排长司福林和后面的分队被敌人的火力切断,没能冲过去。

午夜时分,团指率二梯队通过那嗄村前二营遭伏击的开阔地时,再次遭到敌人的猛烈袭击。黑夜中看不清敌人位置,只见在交叉穿梭的曳光弹指示下,两边山腰处的轻、重机枪、冲锋枪等各种武器左右夹击,弹雨如织。

战士回忆:“……前后、周围被子弹打得土块四溅……我们应该是在二营白天遭伏的地方,再次中了敌人的埋伏。这时只觉着脚下踩到了什么,蹲下去仔细一看,才发现身边躺着一位牺牲的战友,侧身背着火箭弹护具。又是二营白天被伏击牺牲的战友,可想白天在这里二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呀。

……周围的子弹像雨点般地不停地狂扫着,使人没有喘息的机会。真是老虎吃天无处下手、虎落平阳被犬欺。只有被动埃打,只恨没有长上翅膀飞上去。在通往那嘎村庄的路上,尸横遍野、极为惨烈和悲壮!烈士的遗体是无法抬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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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二梯队一炮连、三炮连的迫击炮、无后座力炮、步兵连的火箭筒同时向左右山腰处开炮。随着炮弹的发射声,只见一发发炮弹呼啸飞上两边半山腰处,爆炸开花,满山遍野瞬间到处火光四射。散开的部队,在暗夜的掩护下冲过开阔地。

接下来的两天里,448团团指率二梯队抬着伤员,在越北险峻的山峦沟壑中昼伏夜行,历尽艰辛,终于在3月15日16时在那念、扣旺地域与41军接应部队会师。

13日凌晨,在团指率二梯队冲过那嗄开阔地时,那嗄西面山中的穿插分队正与敌混战。

王立新副连长和1班长耿军带领1排战士冲过山垭口,又被敌人层层阻击,几经冲杀均遭敌强大火力压制,无奈之下又折向西边的朗南,在黎明前退守至西南侧郭帮村附近的一座山上。

当8连一排冲过山垭口后,七号付培德副参谋长率8连余部,绕过敌正面火力,从侧面摸进村子,很快上了村后右边的大山。

就在8连被敌人阻击的同时,1连李和平连长命令机枪手向村庄两边射击,然后带领1连冲过村庄,上了左侧山岭。

至此,穿插分队分成三支,就近冲上了三座山。

在当日天亮前上山的,还有12日遇伏击后趁暗夜转移回撤的448团前指及一梯队(二营)。由于使用的地图还是三、四十年代法国军队绘制的,许多地形、等高线都是简略描绘,识别非常困难,部队绕了一晚上圈子,实际上并未走出多远。就在团前指和二营借大雾上到山腰隐蔽休息时,一直尾随其后的越军悄悄围了上来。


448团一梯队突围地区

午时,天已大亮,山下可见越军活动,团前指并未警惕,反而率队下山。14时左右,完成集结的越军,立即向二营和团前指突然发起猛烈攻击,暴风雨般的枪炮声瞬间响彻山谷。阵阵猛烈的枪炮声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在越军毒蛇般缠绕狠咬之下,团前指被打散,胡庆忠副团长牺性,疲惫不堪、遍体鳞伤的二营再次受到致命打击。山坡上到处是牺性的战友,身背电台的团前指报务员何奇重伤倒地,近在咫尺的战友却在敌人火力压制下无法营救。

战后数十年,当年幸存者每每念及仍心如刀绞,战友无法忘记何奇在生命最后一刻眼角淌下的泪,无法忘记何奇电台在战场上寻呼上级的急切声音:694,807呼叫,694,807呼叫、 807呼叫……。


来自湘鄂赣革命老区的何奇烈士19岁 

此战后,一梯队失去完整建制和统一指挥,打散的部队三一群,俩一伙,多则数十人,少则一、二人,在绵绵无尽的山野中左突右冲。战士们嚼树叶,吃草根,喝浸泡着尸体的污水,拼死冲过敌人的设卡伏击、围堵搜剿,凭着生命的意志向着祖国方向挣扎前行。

与一梯队分散突围相比,分别上山的穿插分队处境更为险恶。

“两军相逢占山为王”,山地作战,被压谷底是兵家大忌,穿插分队在天亮前上山隐蔽应是本能行为,也是别无选择。

一连到了山顶后,连长李和平、指导员冯增敏清点了一下人数,本连包括炊事班及后勤人员只有54人,加上一机连、一炮连,八连二排等50人共104人。长短枪支30余支,无后座力炮有炮无弹, 40火箭筒有筒无弹,炊事班的锣锅也背上了山但无水无粮,步谈机丢失,1连和七号付培德副参谋长失去了联系。

形式严峻,李连长急令在天亮前抢修工事组织防御。天亮后,当云雾散去,一连长李和平发现,四周相邻的大山都比他们上的这座山高,而且四周山上全是敌人,才知敌人早就布下了陷阱,有意放他们上了这座山。抢修的防御工事作用不大,战士们全暴露在敌人枪口下。四周传来已被包围和劝降的喊声……

出境七天来的连续行军作战和精神高度紧张,已将部队的体能消耗到极限,饥渴难耐的战士有的舔食树叶上的水珠,有的倒在地上起不来。一连原计划熬过白天在晚上突围,但没有地图,不明方向,山下的包围圈除越军外,还有男女老少清一色冲锋枪的众多民兵,待援无望的104名官兵,于3月14日17时下山被俘。

由8连副连长王立新和代理排长耿军带领的一排,从12日午夜一直打到13日凌晨上山,一个加强排尚有43人。中午,一个战士忍受不往饥渴,偷偷下山找水被越军抓获,威逼后又放回山上诱降,被王立新副连长下令当场处决。当晚,王立新把自己的干粮分给战友后,带部队下山突围。

14日凌晨,一排再次遭遇越军的正面阻击,在激烈战斗中一排被打散,有战友牺牲,也有战友力不能支,倒地被俘。王力新和耿军带余部又冲上旁边的一座山。


八连副连长 彝族雄鹰吉木里古(王立新)烈士

15日,敌人开始搜山,收紧对一排残部的包围圈,王立新、耿军和十几个战友拼死一战,王立新抱集束手榴弹,从侧面冲入围攻越军中,与敌同归于尽,耿军消灭了十几个敌人,打光了子弹,抱着冲锋枪高喊“共产党员跟我跳”,纵身跃下悬崖。除两名重伤战士被俘外其他全部壮烈牺牲。

战后,根据重伤被俘战友的报告和多日共同战斗的其他人员印证,解放军总政治部批准给八连副连长王立新、八连一排一班长耿军追记一等功。


兄弟烈士耿军20岁 耿晓康17岁 耿涛提供 

同在3月15日,耿军的弟弟二营六连副班长耿小康,正和30多位战友向着祖国边境边打边撤。

30多人中,有22名伤员,为了保护伤员不掉队,战友们决定分成两个小组,一个火力组,一个伤员组。

由于耿小康勇敢机智,在3月8日出国第一战中表现的英勇顽强,火线荣立二等功,战友们一致推举他担任火力组组长。耿小康副班长二话没说,挑选了九名未负伤的战士,重新整理了武器弹药,组成火力组在前面开路,伤员组在后面跟随。

3月16日凌晨,绵延群山包裹在浓雾中,火力组来到一个岔路口时,发现侧后有敌情,便立即下道迎了上去,伤员组继续向北快行,伤员组刚走出不远,就听见南边传来激烈的枪声。隐约听见战友们的喊声“快走啊,有敌人!”,“ 为战友报仇!报仇……” 枪声过后,一切都平息了,伤员们一个个难过的低下了头。这22名伤员沿着北边的路一直走下去,在当天下午遇到在国境守候的友邻部队,胜利返回祖国。

战后,耿小康的母亲和姐姐来到部队,伤员组的战士见到耿妈妈时痛哭道:“如果没有火力组十名战友的掩护,我们受了伤,又没有武器,是肯定活不回来的。”

7号付培德副参谋长带8连连长刘兴武、指导员李铁桥及8连余部,在13号凌晨上山时有56人,他们与一连上山部队情况相似,有一半人员是机枪连、炮兵连的战士,重机枪、六零炮等重武器全在突围时拆散丟在山下,部队一半人员没有武器。

看到自己在团指所预料的情况全都成了残酷现实,一向作风果敢的7号付培德副参谋长受到重挫,这时忧虑重重,犹豫不决。

他认为几十个人缺弹少枪,已失去战斗力,只能隐蔽待援。跟随7号的电台班长殷涛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鼓起勇气走到7号面前建议:应立即召开会议,研究执行团指电令的14日赶到505高地、与主力会合的行动方案。

七号生气地说: “现在敌情、地形和我情都不清楚,盲目行动只有去送死,现在只能呆在山上,等待救援!”七号的情绪让士气更加低沉,一排长和几个班长决定继续往上走,先占住山头。和殷涛一起从济南军区调来的三营机枪连班长刘兆华找到殷涛: “现在队伍全散了,你没有武器,不如就跟我一起走吧,互相也有个照应。” 

殷涛坚定地说:“你们先上去吧,也许能杀出一条血路,回到祖国。我必须跟着七号,就是死也要和他在一起,这是战场纪律!”殷涛向刘兆华说:“留一颗手榴弹给我吧”,刘兆华摘下两颗手榴递给他:“兄弟,一定要多保重,回国时再把手榴弹还给我!”两个一起参军、一起调到448团、一起作战的战友紧紧拥抱后依依不舍地分开。

后来,1排长司福林、刘兆华、岳永福、高西杰、洪学武等一行19人上到山高处后,发现山后没有情况,就顺着东南侧的一个斜坡摸下了山,转到原来的公路上。他们一路日伏夜行,遇上41军的战友们后,从广西的靖西入境,没打一枪一弹,全部安全回到祖国。可惜,七号付培德副参谋长和山上的部队与这次难得的战场缝隙失之交臂。

当天晚上,七号付培德副参谋长带余部突围不成,在14日凌晨又返回到山上。天亮后,敌人收紧了包围,山下不断传来越军的劝降喊话,敌人开始搜山,一名战士被打伤后抱着敌人一起跳下山崖,部队走散,战士们开始准备各自行动。

殷涛班长烧毁了电台机要密件后,从手腕上慢慢退下了父亲留给他的延安牌手表,用衣袖使劲擦了擦,这是他和亲人最珍贵的联系, 绝不能留给敌人,他仔细端详后摆在石头上,拿起一块石头就朝手表砸去。一下,两下,三下……不锈钢的表面被砸得面目全非,他已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14日夜22时,七号收拢余部,分成两组再次下山突围。就在队伍接近山脚时,遭到敌人猛烈火力封锁,当即几个战士牺性,七号命令机枪手压制敌人,掩护人员强行突围,但敌人火力强大得多,炮弹、子弹密集地射向山上、山下。就在殷涛跳下石坎的瞬间,一阵弹雨扫射过来,吞没了殷涛的身影,被火力压制在后的殷涛副手陈孝清哭喊班长的声音,淹没在轰鸣的枪炮声中。

在敌人重重火网封锁下,突围无望的七号和剩下的十多人又退回到山上。

七号付培德副参谋长在战后审判他的军事法庭上,陈述了这支部队最后的情形:“八连失散人员后被重围。在断水断粮的情况下,激战了七昼夜,人已疲惫不堪,连野草树皮都吞不下,解不出小便,连吃小便都没有,完全失去了应有的力气……

至3月19日上午,敌向我实施了毁灭性打击,在敌直接炮火的打击下,有人负伤,所剩数人被打散,不知何时这些人员分别落入敌手。在力不从心的情况下,我和三营通讯员分别于四时左右落入敌手。”

跳下石坎的殷涛没有牺牲, 而是落在一条溪沟里。借着曳光弹和爆炸的闪光,殷涛看到光溜溜的石壁上长满了苔藓,很滑,背着电台再爬上去是不可能了。他顺着溪沟往前移动,二十多分钟后,山上我方一侧突围的枪声停了,敌人的枪炮声也渐渐稀弱下来。这时,从山头上突然传出一声高呼:“中国万岁!”悲壮的声音在夜空里久久回荡…… 殷涛知道,又有一位不屈的战士跳崖了!

一个多小时后,殷涛发现了突围负伤、隐藏在溪沟石缝中的八连卫生员宋成献,两人激动地紧紧挤在一起,敌人搜索招降的喊话声渐行渐弱,四周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殷涛和五位战友向祖国突围的昆诺村后的山谷区域

3月15日凌晨,殷涛和宋成献借着晨曦的微弱光亮,翻过溪坎,滚进刚收割过的稻田,弓着腰钻进了山脚的灌木丛。下午,两人又在丛林中遇到了被打散的8连4排火箭筒班班长潘仁德和团卫生队班长张午已、团卫生队战士葛建国三位战友,绝境相逢,五位战友激动得流出眼泪。

张午已检查了宋成献左臂上的枪伤,已经感染发炎,肿胀得发亮,抬不起来,伤情不能再拖。5个人成立了战斗小组和党小组,推举入党最早的殷涛带领大家回撤,5人中3人是卫生兵,1个火箭筒兵,一个通讯兵,出国作战,都没有配发枪友。

殷涛对大家说:“我们没有枪,不能和敌人硬拼,发现敌人就地隐蔽。如果再被打散了,活着的一定要坚持往回撤,向上级报告这里的情况。”在距离祖国40多公里的越北山林里,殷涛以临时党小组会的形式,确定了五位战友回国的行动方案。随后,由潘仁德在前面摸索前进,张午已和葛建国跟进,殷涛扶着宋成献殿后,五位战友紧握着手榴弹,朝着祖国的方向悄无声息地回撤。

黄昏时,小组来到山脚,前面是一个1米多高光滑的陡壁,要跳下去才能到谷底。山谷约300多米长不见一个人影。大家决定按原来的行进顺序逐一通过,到对面的树林里会合后再继续回撤。 

潘仁德慢慢地钻出灌木丛,跳下到谷底,迅速穿过小道,又紧跑几步冲进了树林。十分钟后,葛建国第二个过了山谷。又过了一会儿,张午已也下到谷底。

刚跑过下面的小道,北边的山谷口出现了十几个敌人。发现有人钻进了树林,敌人就立即朝对面的小树林围过去。情况危急,殷涛叫宋成献伏在灌木丛里不动,自己纵身一跳,下到谷底,转身就往南边跑。宋成献知道,殷涛是要引开敌人,保护战友!


 殷涛烈士

敌人看见身背电台的中国军队报务员,立即调头向殷涛追去。殷涛向南边的山谷口猛跑,敌人在后面一边追,一边朝天上放着枪,听到枪声,南面也出现了敌人,殷涛被包围了。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瞄了一眼慢慢围上来的敌人,目光扫过战友们隐蔽的位置,解下电台,面朝北方,神色轻松地坐下,“中国兄弟,赶快投降吧!”敌人一边喊着,一边慢慢地围了过来。



殷涛怀抱电台, 微笑着凝望北方的天际,拔掉了怀中手榴弹的拉环……殷涛班长时年22岁。


未完待续

敬请关注之四《谁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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