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二战日本“军嫂”写的回忆录,载于1996年日本投降50周年时,日本国内的一份杂志《生活杂记》。
文中并没有介绍太多她丈夫的信息,只说他叫通次郎,她自己的信息也没有透露,只说是鹿儿岛阿久根市人。
但她所回忆的点滴生活细节,却真实地反映了二战日本普通老百姓的悲苦生活。虽然她是战争中的“军嫂”,却依然逃不脱军国主义的残害,一个女人带6个孩子生活,等了3年,等来了一张阵亡的公报。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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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在此引上全文:
一、日军妻子的血泪控诉
“昭和19年6月10日(1944年),我的丈夫通次郎应征入伍,参加了18部队(即第18师团)。当时我33岁,共有2个男孩、4个女孩。长女13岁,最小的才几个月大小。
“没有一份水田,买了一座山,打了柴要老远地到岛上去卖。于是把山地改为旱地,靠种桑树、麦子、山芋和烟叶收入。手中毫无储蓄,丈夫出征时,花掉了出卖蚕茧的预收入款。
“新收的烟叶很重,大人背都不多,只好叫牛驮,让胆小害怕的大男孩牵着。7岁的孩子,开始了重体力劳动。
“边哭边带牛回家的孩子,出门时哭泣的婴儿,边哭边追的4岁男孩,硬着心肠把他打了一顿后,捆在柱子上。
“待到背绳勒得紧紧地忍痛背负着沉重的烟叶回家一看,也许是忘记系绳子,婴儿从拉窗的门缝里掉下来,在地上痛哭着。
“大一点的男孩,撕着带子,两个人一块儿在哭,任凭蚂蚁在他们身上成群爬行和蜘蛛在他们身上结网……
“配给的米,是半成品,夜里还得用石舀捣出明天下锅的米。还得用不熟练的手编草鞋。有时种山芋,叫幼小的孩子拿锄头。虽然心痛,但不得不和生活作斗争。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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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月亮的夜里,孩子们入睡之后,一个人在地里干活,边干边想着自己的丈夫,直到下半夜一点钟。
“年底,冒寒冷挖山芋,种麦子,为了活下去,在困苦中还得把山芋送去征购。
“附近修机场,我和14岁的姑娘都得去劳动……
“战争结束了,但是没有丈夫的下落。由于过度劳累,大男孩患了肋间神经痛,5个孩子因荨麻疹而病倒,引起肺炎,担心他们会病死……
“昭和22年8月18日(1947年)接到阵亡公报。一向依靠孩子的帮助,自己鞭策着疼痛的身体,盼望丈夫平安回来的今日,看到孩子们哭的伤心,我只有吞下眼泪。
“想起当初的誓言,我还是选择了继续生活下去,但愿不要受二遍苦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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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战日本标语:繁殖吧,生吧!通次郎妻子的控诉,道出了二战军国日本对国内民众的残害。
她让人真正了解到,在穷兵赎武的国度里,一个日本女人如何带着6个孩子艰难度日,如何节衣缩食,拼了命的去干活供政府对外侵略。
为了干活养活孩子,不得不把婴儿绑在柱子上,回来后发现孩子身上爬了成群的蚂蚁;丈夫死了,自己还在家里修机场;战败2年后才等来一份确切的阵亡公告……
如果不是因为孩子,我想这个女人可能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覆巢之下无完卵,每个人的命运都与他所处的时代紧密相连,幸与不幸,是生活中一道无法选择的选择题。
国富民强,国破民殇。当国家开足马力朝侵略的法西斯轨道上疯蹿时,每个人都是岌岌可危的牺牲品。
为了弄清通次郎妻子所处背景,飞春读传特意查了查二战时的日本经济体制,除了强征入伍,那时的日本,到底对老百姓都做了什么? 6park.com
二战日本妇女 6park.com
据史料,从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日本政府就开始对国内老百姓生活进行统一管制。
管制内容涉及百姓柴米油盐酱醋茶,衣食住行,其苛刻程度与渗入程度,随着战争的推进,可谓与日俱增。
举例来说:
1938年,国家实行棉线、汽油等配给制;
1939年,公布物价等统制令,对国民要求禁吃稻米,禁止电烫头发,节约煤气。
1940年,发出奢侈品禁止令。
比如,不准穿长袖和服,因为和服用布料太多,妇女和服变裤裙的越来越多;
比如,限制汽车使用,因为要节约汽油;
比如,限制皮革制品的买卖,女提包不得超过30日元。
再比如,男人不准留长发,穿西服也会受到排斥,因为那是英美国家的传统。
跳舞也是西方舶来品,1940年10月,东京关闭所有跳舞厅。
满大街的疯狂标语,如:“奢侈是敌人”“别无所求”“繁殖吧,生吧!”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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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实行大米配给制;
1942年实施酱油、豆酱配给制;
1943年实施木材劈柴配给制,并要求老百姓提供金属供政府回收。
最典型的,军国主义头子东条英机,为限制大家吃肉,每天早上去别人家垃圾桶中检查有无鱼骨头。
大家注意,这战争8年中,日本政府反复下令提到一个词,叫“配给”,这是源于日本战时的一种特殊的制度:统制经济。
什么是统制经济?
简单说就是国家施行统一管理下的经济制度。
有同学会问,日本不是一个民主国家吗?怎么国家统一管理国民生活柴米油盐的配给呢?
这就是国家之乱,始于军阀。 6park.com
二战日本回收金属 6park.com
三、国家之乱,始于军阀1920年代,日本经历了关东大地震、国际会议大裁军,以及战后经济危机,尤其1929年的世界经济危机波及日本,令日本经济雪上加霜,内忧外患。
经济危机和大裁军削减军费,引起军阀不满,政党内阁与军部对立严重,先后发生多起以下克上的军人暴动事件。
原敬、滨口、犬养、牧野等元老大臣首相们,倒下一批又一批。
三月事件、十月事件、满洲事变,五一五、二二六、相泽事件等,一波又一波的暴动,军部越来越膨胀。
直到军部“掌舵”,开着这部失控的列车走向法西斯。
这是明治维新做大军阀权势的恶果。
日本军部有个特点,明处是内阁的一部分,实际上却可以左右内阁。
军部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头脑简单,火器发达,自大而任性。
我有武器我怕谁,谁不听话就干谁,一言不合就暴走。
总而言之,经济危机下的军部与财阀要抱团取暖,革新政府,对外扩张,转嫁危机。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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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过程中,军部控制的内阁下,先后为保障战争需要,对经济制度进行了多次改革。
比如:
1927年设置内阁资源局,统一制定战时对所有资源进行统一运用的计划。
1931年制定《重要产业统制法》,从法律层面规定政府可以对重要产业进行干预。
1934年制定《陆军军需动员计划》,扩大陆军对军需资源管控的权力。
1938年由企划院制定《国家动员法》,根据该法,军部控制的政府,可以不用经过议会,而直接调用国家资源,对国家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进行所谓的“动员”和统一的管制。
在这样军国主义的控制下,日本经济不可避免地走入法西斯模式。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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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统制经济是如何影响老百姓的?统制经济如何渗入国民生活的呢?
举一个例子:
东条英内阁的藏相贺屋兴宣曾说,巨额战争费用,可以这样筹措:
“散出去的资金,预备用公债吸收回来,随便怎样的长期战争,都能这样硬付过来。”
有人问,那大肆发放国家公债,引发通货膨胀该怎么办呢?
贺屋说,任何国家,长期战争都会通货膨胀,应对这一难关,可诉之于国民的“忠诚心”。
如此,在“忠诚心”的鼓动下,日本国民被军国主义捆在一起,在对外不自量力的战争中,一步步走向疯狂和死亡。
毫无疑问,战争的巨额军费,悉出日本国民双手。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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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怎么来呢?
果如贺物所说,大量发放国债。
国债银行消化不完,人们万一不“忠诚”,不买了,怎么办?
好办,政府下令,必须买。而且不用你亲自买,政府再下一条令,直接从工资里给你扣掉,直接存到大藏省下的邮政储蓄银行。
这就是贺屋所说的“回收”。
有人考察二战日本经济,举了个这样的例子:
一个普通日本四口之家(日本战时鼓励生育,4口人是少的),月入是150日元。
但这150元不由你自己当家做主自己支配,而是根据政府要求,你的收入须存到银行20%,包括年终奖金。
在农村,这个制度由一个叫“邻组”的民间组织监督实施,类似于中国的“保甲”制度。
存钱组长监督,取钱须经组长同意,取钱的理由不充分,钱就取不出来。
由此可见,日本战时的统制经济对人们生活禁锢有多么深。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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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巢之下无完卵,雪崩之中,每片雪花都是罪。统制经济下,每个日本人都在为侵略添柴加火。
回来再看那个军嫂的控诉。
通次郎在前线搭上命,妻子不顾孩子性命干活到后半夜,只知自己生活悲苦,却不知悲苦的原罪,是她所处的那个时代和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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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参考:
色川大吉《昭和五十年史话》(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雷鸣《日本战时统制经济研究》(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