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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7月16日，苏联与中国正式翻脸。


苏联突然单方面撕毁了与中国合作的600个合同，随即火速撤走全部在华专家，带走了所有图纸、计划和资料，并对中国停止了重要设备和关键部件的供应。
 
新中国刚起步的经济建设立刻陷入停顿或半停顿状态。
 
紧接着就是赫鲁晓夫逼债的夺命连环call，资金严重短缺令中国的工业及国防事业雪上加霜。
 
中国人民是有骨气的，一边勒紧裤腰带还债，一边忍饥受寒继续发展工业。


大家都知道，新中国是重工业起步，轻工业发展。到了现在，中国是全世界唯一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中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拥有世界上最完整的工业体系，什么都可以造。
 
但在当时，什么都造不出来。
 
朝鲜战争结束后，中国估计15年内不会再遇到战争，就计划抢在这15年中一定要把工业，特别是重工业发展起来。
 
为什么要先发展重工业？
 
一来重工业是基础，关系到国家的经济命脉。二来国家太穷，没能力一边造原子弹一边做鸡蛋糕。
 
陈毅元帅曾经说过：
 
如果我们只搞轻工业，大家都在这儿吃鸡蛋糕，都很高兴。你在那里很高兴吃着鸡蛋糕的时候，人家拿几万吨钢往你头上甩下来，你还有什么？
 
所以先发展哪个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根本没得选，因为没钱！



“不挨打”和“不挨饿”这两个问题，只能集中全国的资源先勉强解决一个。
 
中苏关系破裂后，美帝咄咄逼人，第七舰队停在南海蓄势待发，核弹头也运到冲绳岛上准备向中国发射。
 
虎踞台湾的蒋介石也蠢蠢欲动，不停派人骚扰我东南沿海，天天鼓吹“反攻大陆”。
 
苏联专家撤走后，中国决心依靠自己的力量继续研制原子弹。
 
而此时，“三面红旗”失败又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中国内忧外患形势严峻。
 
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国坚持自主研制原子弹的行为遭到苏美的嘲笑。他们认为中国很穷，科学又不发达，怎么搞得出原子弹?
 
“搞个鸡蛋给来看看吧！”
 
小小的一颗原子弹，赌上了中国的国运。
 
搞好了，中华民族便可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搞不好，中国面对西方大国核讹诈的时候，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为了提振国民信心，1963年10月，陈毅在北京接见日本记者团时，发表了这样一番讲话：
 
帝修反有原子弹、核子弹，了不起吗？他们如此欺侮我们。他们笑我们穷，造不起。我当了裤子也要造核子弹!
 
陈毅的这番话，一时大振中国之人心。
 
当时是自然灾害时期，人人都吃不饱饭。十几个省数百万中国人饿着肚子，冒着生命危险使用简陋的仪器，为国家采集到163吨铀矿石。
 
大漠中的研究所，战士都把吃的匀给科学家。
 
金银滩原子弹工厂的劳动者们，戴着简陋的口罩，在布满放射性粉尘的工作环境中，提取出第一颗原子弹所需的铀235。
 
他们舍命为的是啥，就是早日搞出原子弹！





 
当然，不是所有中国人都这么想。
 
香港有位文人就不同意陈毅的观点。他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社论，题目为《要裤子不要核子》，用语尖锐、针锋相对。其中写道：
 
中央一位负责首长居然说到‘即使中国人民全部无裤，也要自拥核子武器’，这句话在我们听来，实在是不胜愤慨。一个政府把军事力量放在第一位，将人民的生活放在第二位，老实说，那绝不是好政府。我们只希望，这只是陈毅一时愤激之言，未必是中共的政策。


不知陈毅是否了解，一个人民没有裤子穿的国家即使勉强制造了一两枚原子弹出来，这个国家也是决计不会强盛的，而这个政府是一定不会稳固的。中共制造原子弹，不知是什么用处?能去轰炸美国吗?能去轰炸苏联吗?当这些光屁股的人民造起反的时候，能用原子弹将他们一一炸死吗?当英法联军攻打苏伊士运河时，英国早已拥有核子武器，但苏联一声恫吓，说要以飞弹轰炸伦敦，英国只好乖乖地收兵。中国再努力十年，也决计赶不上英国在攻打苏伊士运河时的核子成就，请问几枚袖珍原子弹，有何用处?还是让人民多做几条裤子穿吧!
 
刊载这篇社论的报纸叫做《明报》，这位文人原名查良镛，笔名金庸。


《明报》创刊于1959年，第一年销量在千份之间起伏，亏空严重。査先生要靠典当来维持经营。后来金庸写武侠小说撑起了场子。
 
60年代中国大陆的政治变局为金庸的出人头地提供了机会。凭借1962年“难民潮”事件的报道社论，《明报》销量跨过3万份。
 
刊载《要裤子不要核子》这篇社论时，《明报》已完全摆脱财政窘境，平均日销量是5万份。
 
金庸没有料到，这篇社论激起了左翼人士的强烈愤慨。


香港五大左派报纸《文汇报》、《大公报》、《新晚报》、《商报》、《晶报》迅即围攻《明报》。
 
一时间，“汉奸”、“走狗”、“卖国贼”、“造谣生事”、“反共反华”、“亲英崇美”、“背叛民族”等大帽子劈头滚滚而来。
 
这场“裤子与核子”之争，从1963年10月延烧到1964年底。双方杀得天昏地暗、风云变色。高潮时，《明报》曾拿出一整天的版面进行论战。
 
《大公报》是金庸的老东家，且在《明报》创刊之初曾予其很大帮助。


与《大公报》激战，令金庸十分感慨。当时他正在写作《天龙八部》，他把自己的悲怆与不满，倾洒到小说人物身上。
 
文人的口水战，并没有阻滞科学家研制原子弹的进程。
 
1964年10月16日，中国第一颗原子弹在新疆罗布泊爆炸成功。



 

金庸被事实打了脸，发起论战的左派报纸随即鸣金收兵。


 

 
1964年年末，香港《文汇报》总编辑金尧如到北京开会，讨论下一年度的工作方针和部署。


会后，廖承志作东，去华侨大厦吃狗肉。
 
廖承志问陈毅是否有兴趣同去，陈毅说吃狗肉怎么可以少了我这个屠狗之辈！当然去。
 
席间，陈毅告诉廖承志、金尧如等人，自己是通过内参得知被金庸点名批评的。
 
原子弹爆炸成功令陈毅豪情万丈，不过胜利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


他依然坚持中国制造原子弹的立场没错，但他也承认，作为副总理兼外交部长，自己一年前讲的当了裤子也要造原子弹的话，确实有点片面性和绝对化，因为穿裤子还是最重要的事。
 
他说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有什么民族尊严呢？国家的安全有什么保障呢？我们共产党有什么伟大、光荣呢？
 
陈毅认为，《明报》的社评有一半是对的，但“不要核子”这句话也有片面性，也是绝对化。 


我同《明报》那个查先生的社论、两家的话合起来，就全面了。今后，我们就要努力做到既有裤子，又有核子！我说裤子，当然是个比喻，就是要做到中国人丰衣足食，手上还有个不大不小的核子弹。


陈毅显然认同金庸的民生优先理念，这令金尧如很感欣慰。

 
他告诉陈毅，香港爱国报纸都大赞他的“当了裤子也要造核子”这句话道出了中国人的志气。


陈毅摇头。


左派报纸多是共产党出钱办的报纸，自己的报纸当然无条件地拥护党的政策。陈毅很清醒，自己的话若只得到左派报纸的捧场，未必对头。
 
而且先不管人家查先生说的对不对，你们五家报纸围攻人一家就太没风度了，不应该啊！
 
如果一项政策或者一个领导人的讲话，只能得到自己办的报纸的欢呼，轻点说是自娱自嗨，严重地说，是很危险的。


因为没有了批评者，错误将得不到纠正，如此下去，可能会导致更大的错误出现。
 
陈毅对同席诸人讲了一个故事：
 
抗战时，陈毅在苏北带领新四军。国民党有个师长叫做郝鹏举，投向汪精卫做了伪军，带兵抢劫老百姓，被陈毅的手下生擒。
 
陈毅对郝鹏举说你既然投了敌伪，就应该向汪精卫要饷银！怎么向中国老百姓抢钱抢粮呢？郝鹏举很不服气，他说你讲得好听，你这些共军弟兄就没有偷鸡摸狗的？
 
这句话，让陈毅愣住了。他立即派人摸查，发现下面确实有些小兵肚子饿了干起偷鸡摸狗的勾当。经过教育，也就改了。
 
陈毅讲这个故事，寓意显豁，表达的是对不同声音存在价值的认可。


假如没有郝鹏举的针锋相对，他还以为自己的部队真的已经做到秋毫无犯。若不能及时摸查制止，小偷小摸难保有一天不会变成杀人越货。
 
若果真如此，新四军怎么能自诩“人民的军队”？又叫老百姓如何发自内心地拥护？


失去了群众基础，奢谈什么胜利！


我们这个党会打仗，会专政。现在大权在握，势不可当。但一旦你搞错一个对象，出口骂人，出手伤人，那可不得了，就会犯大错。
 
最后，陈老总还对金大侠表示了欣赏，认为他的社论很有分量。并声称：“只要不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他若骂得我有道理，我当他是挚友、诤友！”





 
陈老总的磊落襟怀与开明思想令人动容。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不过文章里大义凛然爱憎分明的金大侠，却并未对陈老总的大度做出任何回应。


尽管八十年代后他在中国红得发紫，比六十年代勒紧裤腰带发展核武器的中国“两弹一星”元勋们享受了多得多的“和平红利”。
 
很多网友认为金大侠的这篇社论，是他一生最大的污点。而且从他的个人生活观其私德，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光辉伟岸。
 
不过陈老总视其为诤友，金大侠也已作古，似我此等宵小末进，也无意去对金大侠评头论足。
 
就事论事吧。


首先是关于自媒体的一点小思考。作为一个公众号博主，我看到了金大侠的运营技巧。
 
《明报》就是査先生的自媒体，一开始日订阅量不过千份，经营惨淡。但金庸写武侠小说很厉害，靠内容吸引了读者。
 
在有了一定规模之后，蹭“原子弹”的热点写社论实现了爆发增长。
 
从这个路径来看，《明报》之所以能成功，与査先生过人的经营头脑密不可分。査先生不光是作者，还是个精明的商人。
 
再者査先生这么写，并不代表他就真是这么想。也许对他来说只是一门生意，他找到了现在人们说的“财富密码”。就好比抖音上那些每天扯着嗓子喊“我爱中国”的黑人，汉语都讲不清楚但不妨碍他们吸粉无数。
 
作为一名普通读者与观众，要时刻保持清醒，不要轻易交出智商税被人割了韭菜。
 
再来换个角度说说第二点：文人永远改不掉的老毛病。
 
陈老总说“当掉裤子也要造核子”不过是个比喻的修辞手法，表示中国人民不惜一切代价、造原子弹的决心无比坚定。


这层意思，熟谙文学手法的金庸不可能看不出来。但他假装不懂揪着字面意思断章取义地攻击陈老总不顾人民死活也要造无用的原子弹。
 
这就叫胡搅蛮缠。
 
故意忽视美苏的核威胁说原子弹对中国无用这叫里通外国，站的是西方立场；故意攻击陈老总不顾人民死活也要造无用的原子弹这叫挑拨离间，站的还是西方立场。


故意忽视当时中国的艰难处境说政府不关心民生这叫何不食肉糜；说中国十年也造不出原子弹这叫扰乱军心；对科学家与人民群众的努力视而不见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裤子比核子重要，这叫鼠目寸光……
 
由此可见，五大报纸给査先生扣的那几顶帽子，并不为过。
 
站在西方立场教训中国这种恶劣文风，一直延续到了今天自由派公知把控的主流舆论界，看看他们关于中美毛衣战的种种评论就明白了。



 

甚至前几天嫦娥五号升空后，网上还流传这样的论调：中国还有那么多孩子上不起学，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搞航空航天？
 
中国近现代某些文人的自私、软弱、短视、双标等恶劣习性，在这篇《要裤子不要核子》的社论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为什么中国“当了裤子也要造核子”？
 
我们在《黑人，是上帝最宠溺的孩子》这篇文章中提过，南非曾被称为“非洲之王”，是当之无愧的非洲老大。不光经济繁荣，军事也碾压非洲其他国家，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南非就已经拥有了六枚核弹头。
 
但是西方大佬们不喜欢有核的南非。


九十年代南非放弃了核武器，以无核国的身份加入《不扩散核武器条约》，还拆掉贸易和金融壁垒，向全世界敞开怀抱。
 
之后就是经济滑坡、治安恶化，一个曾经接近发达的国家，如今已沦为三流国家。
 
以中国的人口数量、土地面积以及市场规模，若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近代史已经展示了必然结果——血泪和屈辱。
 
不仅是造原子弹没得选择，鸦片战争之后的中国一直都是这个状态：除了抗争，别无选择！
 
为什么？因为别的任何选项都换不来真正的独立与和平。
 
我们造原子弹也好、造火箭也罢，最终都只有一个目的：改善民生，努力让每个中国人都尽可能地过得体面一点。
 
有裤子没核子，最终保不住裤子；但有核子就迟早会有穿不完的裤子。
 
这个道理现在已无须多言，但依然有人装作拎不清，装傻充愣强词夺理。
 
陈老总肯定了査先生那篇社论的批评价值。
 
诚然，社会各个领域都需要批评的声音，以纠正错误为目的的批评家是令人尊敬的。
 
不可否认的是，有些时候那种逻辑蛮横、恶意诋毁的所谓“批评”，也能促使智者保持清醒，意外地带来一些积极影响。
 
只是对待这种批评，我们不必心怀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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