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可悲可叹的前半生
试问,有哪个孩子愿意接受一个从未关心过自己,从未抚摸、参与过自己的少年时代的父亲呢?陈松年是陈独秀与高晓岚最小的儿子,可在陈松年出生前,陈独秀已经和高晓岚决裂,和新欢高君曼在杭州同居了。
此后的二十年里,陈独秀从未给家里寄过一封家书,更是从未过问陈松年的成长,陈松年过的是实打实的单亲生活。但是,陈家家底殷实,在祖母与母亲的呵护下,陈松年的童年也算幸福,无灾无难。
陈松年也从未恨过父亲,甚至十分崇拜祖母口中倔强固执的父亲。
这份安宁直到20年代后期,陈松年的两个兄长陈延年、陈乔年在上海相继被害,陈松年和陈玉莹去收尸时,国民党当局不仅不让他们收尸,甚至不让他们看兄长一眼,眼见兄长的惨状,陈玉莹承受不住精神的打击,没过多久也去了,母亲高晓岚悲痛过度,不久也驾鹤归西了。
至亲相继离世,家道也因为动荡的时局渐渐衰落,陈松年不得不放弃学业承担起家庭的重担。
从被呵护的掌上明珠到成为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一夜间长大的陈松年承担了多重的担子我们难以想象。但是逆境可以让人成长,亲人的离去让陈松年对家庭尤为的珍视。
即使父亲陈独秀从未给他写过一封家书,但陈松年对陈独秀仍然十分关注,并且一直苦苦寻找父亲的踪迹。 6park.com
30年代初,陈松年和霍丘窦军门的后人窦珩光结婚,两人青梅竹马,十分般配。窦珩光嫁入陈家时,陈家已经家道中落,但窦珩光谦顺温婉,毫无怨言,为陈松年育下一子三女,给心灵破碎的陈松年带来一个温暖的小家。
与此同时,失散多年的父亲陈独秀在在上海被国民党抓捕,令陈松年又惊又喜。惊的是在两个兄长的凄惨先例下,以父亲嫉恶如仇的秉性定然也是凶多吉少,喜的是苦寻多年终于有了父亲的消息。
陈独秀一案受到全国的关注,国民党更是完全不让人探视,幸而陈独秀的好友柏文蔚为陈松年带来陈独秀的消息,在陈独秀多位好友的疏通下,
陈独秀被以“进行叛国的文字宣传”罪名判刑8年。
陈松年终于见到了生不逢面的父亲,激动得落下眼泪,然而,这在坚韧不屈的陈独秀眼里,却显得过于懦弱,以致于陈独秀见到陈松年说的第一句话竟是:
“没出息”
。
这令陈松年领教了父亲的倔强坚韧,受陈独秀影响,陈松年常教导子女:
“人要知足常乐,遇事要想得开。人生在世,一定要踏踏实实地做事,清清白白地做人。”
这一句话,简直就是对自己一生的真实写照。
二、初心不改,为父修墓
陈独秀被释放不久后,抗战就爆发了,形势日益严峻,陈独秀先后安排陈松年一家到武汉、重庆、江津躲避战火。在江津,陈松年与陈独秀终于感受到了二十多年来从未感受过的父子温情,晚年的陈独秀显得“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对于陈松年一家的到来非常高兴,父子俩度过了短暂的安定与平静。
1942年陈独秀病逝,在各路亲友的帮助下,陈松年在江津为父亲妥善的料理了后事。但在陈松年眼中,这只是权宜之计。因为祖母与父亲临终前都留下遗嘱希望能落叶归根,葬在安庆。这对于孝顺的陈松年来说,是最重要的嘱咐,即使再难也要实现祖母与父亲的遗愿。
抗战胜利后,陈松年四处奔走,终于办妥了手续,筹齐了资金,将祖母与父亲的灵柩运回了安庆老家,葬在陈家祖坟中,每年前去祭扫。
当时,为了防止父亲的灵柩遭到国民党的残害,陈松年谨慎地给父亲的棺木上写上“陈乾生”以防国民党的迫害。正是这份谨慎的孝心,让陈独秀的墓穴在特殊时期中也得以安然无恙。
特殊时期,陈独秀被诬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右倾投降主义者”,若被人知道父亲的墓地只怕陈独秀的尸骨难存。因此,
特殊时期,陈松年断了去祭扫的惯例,一断就是十余年
。后来,陈松年重返墓地时,墓碑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父母二人的大坟堆,竟然差点找不到陈独秀的墓。
为了修缮父亲的坟墓,陈松年第一次向政府提出了请求,请求政府拨款资助修缮坟墓。幸而,在陈独秀诞辰一百周年前,政府的答复批下,陈松年为父亲立碑:
“公元一九七九年十月九日,陈公仲甫、字独秀,母高太夫人合葬之墓。子延年、乔年、松年、鹤年泣立。”
三、谨小慎微,任劳任怨
陈松年儿时原本过得也“少爷”般的生活,然而家道中落使他扛起家庭的重担。
直到1949年后,街道办了工厂,陈松年进了又脏又累的窑厂,一干就是30年。
在窑厂里,陈松年什么都干,从烧窑到写标语样样精通,被戏称为“老博士”。30年里,陈松年勤恳苦干,待遇却很低,但他从不埋怨。
子女长大成人后,想要辍学帮父亲分担家庭重担,陈松年却坚持一定要子女好好接受教育。因此,子女四人,除了小女儿受到特殊时期上山下乡影响没上大学,其他三人全部大学毕业。如今子女四人,除了大女儿陈长玮英年早逝,其他三人皆有所成。
主席在安庆视察工作时,想起陈独秀的故居在此,听闻陈家家道中落,感叹道:
“陈独秀家庭生活有困难,地方上可以补助一些嘛!”
因此地方上给陈松年家中每月补贴30元。
更令陈松年激动的是,主席在安庆视察时,对陈独秀做出了客观的评价:
“陈独秀这个人,是有过功劳的。早期对传播马列主义和创建中国共产党是有贡献的。”
主席对父亲的肯定让陈松年心中高兴不已,对政府的帮助十分感激。
他认为,父亲的功过自有社会与时间来评判,而自己,能为研究父亲的学者们尽力提供史料就足够了。每当有学者上门采访,他总是热情接待,认真为学者专家们阐述自己对父亲、兄长的印象、提供相关的资料,为研究陈独秀做出了重大贡献。
陈松年的一生平凡而又充满温情,坎坷而又幸福,这正是他谦忍坚韧的性格所造就的,陈松年的功过,也自有社会与时间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