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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人女性是如何被西方艺术洗白的
送交者: hgao[♂☆★★★★声望勋衔19★★★★☆♂] 于 2022-08-05 7:41 已读 1558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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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界面新闻 译/郑蓉作者:Sophia Smith Ga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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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之战》是1981年最受欢迎的电影之一,当时一众熠熠生辉的好莱坞明星集体演绎了希腊神话中的半人半神珀尔修斯(Perseus,宙斯之子)的故事。珀尔修斯杀死了一只海怪,把差点成了海怪午餐的美丽的安德洛墨达(Andromeda)公主拯救了出来。这部电影非常受欢迎,因此在2010年又被重新翻拍,但其在烂番茄网站获得了相当低的新鲜度,只有26%。我们不清楚给这部电影评级的人中有多少个曾经接受过古典艺术教育,但是如果制片方在这方面做过相关调查的话,或许这部电影的成绩还会更好。英国艺术史学家伊丽莎白·麦格拉斯(Elizabeth McGrath)在她发表于1992年的文章《黑皮肤的安德洛墨达》(The Black Andromeda)中写过:安德洛墨达在古籍记载中原本是一位来自埃塞俄比亚的黑皮肤公主。

看过任何一个版本《诸神之战》的人都知道朱迪·鲍克(Judi Bowker)和亚莉克莎·德瓦洛斯(Alexa Devalos)都是白人女性,任何看过绘画作品中的安德洛墨达(也许是提香或波音特的画作)的人也会相信这位公主是一位白人。但是麦格拉斯的文章对以下三点非常肯定:所有的希腊神话作者都把安德洛墨达定位为来自埃塞俄比亚的公主;古罗马诗人奥维德(Ovid)在诗篇中专门提到了她的黑皮肤;整个西方美术史中,艺术家们在塑造她的形象时却经常忽略掉她的黑皮肤,因为他们都认为安德洛墨达应该是美丽的,而在大多数艺术家的眼里黑皮肤和美丽是不融合的两种元素。在麦格拉斯教授看来,安德洛墨达的人种问题是毋庸置疑的,这位历史学家告诉BBC文化栏目:“这个问题的答案是非常清楚的。”


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作品总是把安德洛墨达描绘成一位白人女性。在意大利画家皮耶罗?迪?科西莫(Piero di Cosimo )创作于1510年代的画作《帕尔修斯解救安德洛墨达》(Perseus Freeing Andromeda)中,她的形象看上去比身边的其他所有人物都更白皙。画作中安德洛墨达的身边有一位黑人乐师和她的父母,他们的肤色都要黑得多,而且都穿着异国特色的服装。我们都知道,关于她的肤色曾经有过激烈的辩论,在现代人看来,这场辩论无疑带有浓厚的种族主义色彩。麦格拉斯引用了西班牙艺术家兼作家弗朗西斯科?帕切科(Francisco Pacheco)的一段话,帕切科在他的《平图拉艺术》(Arte de la Pintura)一书中提出疑问:为什么安德洛墨达总是被描绘成白皮肤的女性,而其他资料来源都认为她其实是一位黑人?


“古罗马诗人奥维德竟然会在诗中歌咏一位美丽的黑人女性,帕切科显然对此感到十分诧异。”麦格拉斯说。帕切科的书通常被画家们奉为如何绘画、画什么人物以及什么主题的指导性参考书籍,因此他的观点如何得以传播是显而易见的。被画成黑皮肤的安德洛墨达是很罕见的,类似伯纳德·皮卡特(Bernard Picart)绘制的《帕尔修斯画像》(1731)和亚伯拉罕·凡·迪朋比克(Abraham van Diepenbeeck)绘制的《安德洛墨达》(1655)这类画作中都出现了一位长相和头发都具有典型的白人特征,但却是黑皮肤的女性形象。

安德洛墨达并不是唯一一个被西方艺术“洗白”了的黑人形象实际上,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安德洛墨达的黑人形象被艺术“洗白”是早已被基督教教义预言了的。

迈克尔·奥哈朱鲁(Michael Ohajuru)是一位美术史学家,他带领游客参观伦敦的各个美术馆,专注于考察艺术作品中出现的具有代表性的黑人形象,他非常着迷于黑人术士(black magus),并因此开始了对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史的研究。他所关注的人物是三位国王之一,或称东方三博士之一(Magi,东方三博士,指圣经中记载曾携带黄金、乳香、没药等礼物前往伯利恒朝拜圣婴耶稣基督的三位国王。由于波斯原文Magus指占星术士或法师,因此他们也可能是古波斯祭司——译注),这个人物的形象出现在意大利画家波提切利的名画《三博士朝圣》(Adoration of the Magi )中,这幅画描绘了东方三博士在耶稣出生地朝圣时的情景,而这位黑人国王就是从东方带来没药(myrrh,芳香液状树脂,味偏苦,在西方常被视为神药——译注)的人。在这幅画作中,东方三博士中的黑人形象被塑造得非常正面积极,与历史上艺术作品中黑人大多被描绘成卑屈顺从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奥哈朱鲁对此感到十分惊讶,他说:“这位黑人国王被描绘成了一个正面积极的形象。”这样的画法象征着一个年轻的非洲大陆开始与欧洲和亚洲一道加入基督教的氛围,“他的出现是末世(the end times)来临时让全世界融合起来的一个榜样。”奥哈朱鲁试图查找出这位黑人国王可能来自何方,最后他在一本14世纪的文献《约翰·曼德维尔爵士游记》(Travels of SirJohn Mandeville)中找到了答案,这本书中记载这位黑人国王来自塞巴(Saba),一个位于现在的埃塞俄比亚的古代王国。


于是奥哈朱鲁惊奇地发现,在很多以《旧约圣经》中所罗门王的朝拜者为题材的绘画作品中,希巴(Sheba,也称作塞巴Saba)女王,都被描绘成了白人女性的形象。他以收藏于伦敦国家美术馆(National Gallery)的法国画家克劳德·洛兰(Claude Lorrain)的画作《希巴女王登船的海港》(Seaport with the Embarkation of the Queen of Sheba)为例,“她出现在画作的边缘,画家画出了她的细节,不过她被画成了一个白人的模样。但是据我所知,希巴女王来自位于现在埃塞俄比亚的塞巴王国,那位黑人国王也来自塞巴。因此,我认为希巴女王肯定是一位黑人。”

只需花几分钟时间在谷歌图片(Google Images)上搜索一下“希巴女王画像”,就能看到一系列异国情调的白人女性形象:她斜倚在座位上,懒洋洋地看着眼前的观者,或是将目光投向所罗门王。曾经有一些绘画作品将希巴女王描绘成黑皮肤的女性,但是文艺复兴时期出现了大量将希巴女王的肤色洗白、并使其性感化的现象。“她的形象就是一个预兆,她起到了一个预言家的作用,预言有一位国王将会朝见耶稣圣婴,正如一位女王前来拜见所罗门王。”到了18世纪,她的形象不再是为了一场有益的辩论前来朝见所罗门王的女王,她变成了一个对偶像盲目崇拜,并且富有挑逗意味的女性形象。

但是那些绘制希巴女王形象的画家们很容易就能为此找到借口,埃塞俄比亚(Ethiopia)对古罗马经典著作的作者和《圣经》研究者可能有着完全不一样的含义。埃塞俄比亚这个词源自古希腊语,意为“烧焦的脸庞”。对古代欧洲人来说,这个词就是一个代名词,可以用来指代所有来自比他们所熟知的小世界更炎热和更遥远的地方的人。“这个词语的含义非常不稳定,”麦格拉斯说,“它可以被用来指非洲的任何一个地方,甚至可以用来指印度,或其他语焉不详的地方,只要是位于地球遥远的一个角落,而且有强烈的阳光暴晒的地方。埃塞俄比亚基本上就是会发生各种奇特事情的一个神奇的地方。”

“他们会这样想:‘既然来自埃塞俄比亚的不一定全是黑人,那么安德洛墨达也不会真的是一位黑人。’于是他们找出各种理由证明埃塞俄比亚其实是指其他一些地方,它可以是位于东方的某个地方。然后他们很容易便得出了结论:埃塞俄比亚所指的地点是含糊不清的。”

自从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开始对圣经进行翻译,其工作肯定经历了多次的迭代和修改。麦格拉斯在《黑皮肤的安德洛墨达》中揭示了这项翻译工作的演变过程:最初圣经是由希伯来文写成,接着被译为希腊语。在《旧约》的《所罗门之歌》中,希巴女王宣称:“我是美丽的黑人。”到公元405年,当圣经被译为拉丁文通行本(Latin Vulgate)时,希巴女王的措辞发生了变化,变成:“我是黑人,但我很美丽。”1611年在英国出版的英皇钦定本圣经中做出了更大的改动:“我是黑人,但我长得很清秀。”种种做法的目的都是为了削弱黑人女性的形象并且使她们更加性感化,其中蕴含的种族主义意味十分明显。也许就是这一句措辞,对黑人女性造成了重大的打击,远胜于其他那些绘画作品造成的影响。

黑色意味着美丽

除了希巴女王充满智慧的话语和美丽的安德洛墨达公主,描绘黑人美丽形象的艺术作品非常罕见。当然,还是存在着大量描绘黑人的素描和油画,但是从18世纪开始,这类绘画作品的主题主要集中于田野工人、仆人和奴隶。然而也存在着一些与众不同的奇怪现象:在几个世纪前的荷兰,黑人术士的形象就像一种象征符号,变得十分活跃。

伊丽莎白·麦格拉斯认为17世纪的比利时城市安特卫普是一个思想非常开放的地方。在这里,由于受到《诗篇》第67首(Psalm 67)的启示,埃塞俄比亚与外邦人(Gentiles)“将一起向上帝伸开双臂”,因此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艺术作品。据圣经《旧约》记载,摩西娶了一位“古实“(Cushite)女子为妻,这是一位埃塞俄比亚人(黑人),在雅各布·乔登斯(Jacob Jordaen)绘于1650年的画作《摩西和他的埃塞俄比亚妻子》(Moses and his Ethiopian wife)中,这对夫妻的神情“看上去正在勇敢地面对、甚至可以说似乎正在挑战旁观者充满偏见的目光”。上帝甚至让摩西的姐姐米利亚姆(Miriam)患麻风病一星期,以惩罚她曾出言反对摩西对新娘的选择。这幅画可被视作一次鲜有机会发生的反对种族主义的图形叙述。


被誉为能够“美化大的事物“的荷兰画家彼得·保罗·鲁本斯(Peter Paul Rubens)在1610年创作名画《四大陆》时,同样也能创造出黑色的美——他的这一画风与他的声誉是相符的。在这幅画中四大陆以及它们之上相应的四大河都被赋予了人格化的形象,每个人物形象都具有典型的鲁本斯风格,全都长有丰满强健的肌肉和宽厚有力的胸脯。画面正中坐着的是代表尼罗河的少女,她是唯一一位直接望向观画者的人物。她裸露的身体以撩人的姿态半遮半掩着,皮肤黝黑发亮。在画面中,她就像一颗散发着光芒的黑色宝石。确实,她的形象充满了异国情调,但同时她也拥有一种力量,与画中的其他白人女性一样富有感染力。“安特卫普的艺术家在画作中描绘出黑人的形象,引起了人们的关注,部分原因是黑人在信仰上发生了转变,部分原因是人们确实在大街上见到了黑人。”麦格拉斯说。

然而,这些画作在西方美术史上仍然属于特例。对此,麦格拉斯解释道:“黑人国王之所以一直不受关注,其中一个原因是宗教艺术家和神学家们对埃塞俄比亚和异邦人所具有的古老宗教象征意义不是太感兴趣。”因此,那些外表具有埃塞俄比亚(非洲)特征的人物一直被视为无足轻重。


这是一个关于欧洲种族主义的复杂故事,也表明了对那些希望通过艺术作品来宣传宗教教义的人来说,圣经中的黑人人物具有多么重要的作用。这个故事还解释了黑人形象为何在西方艺术史中长期缺席的原因。对迈克尔·奥哈朱鲁来说,他带领的艺术观光之旅需要去寻找和定位艺术作品中少有的黑皮肤的希巴女王和安德洛墨达公主这类具有代表性的形象,因为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任务,而且更重要的是,要找出她们的身影为何最终从艺术作品中完全消失的原因。当西方的艺术作品开始将圣经中或古希腊、罗马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化的时候,西方艺术史对我们的想象力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些被塑造出来的形象存在很大的可争辩性,需要对其进行恒久的拷问。在这样的审视镜头之下,吉娜·劳洛布丽吉达(Gina Lollobrigida)在1950年代扮演的希巴女王,以及亚莉克莎?德瓦洛斯(Alexa Devalos)扮演的安德洛墨达都成为了值得争议的人物。

“我认为让世人以及孩子们看到这些画作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麦格拉斯说,“那些艺术家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作画,以及是些什么样的原因促使他们在作画时做出那些决定,还真是挺复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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