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拯救加兴道班的兄弟
都子元


我们奉命到西线的黑河（后改名那曲），追剿丁青地区的一股叛匪，不知何故，到了黑河后，又继续向西直达唐古拉山脚下的安多买马兵站。此时，正值1959年的大年初一。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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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到达，下车后，只见兵站冷冷清清，如入无人之境。兵站十来名干部战士，个个愁眉苦脸，茫然不知所措，完全没有以往迎来送往的喜悦之情，更没有一点佳节的喜庆气氛。


一起进入兵站食堂，经询问交谈，站长说，匪犯之际，看见自己的部队来了，本该十分高兴。可是你们看看，想给你们烧口开水喝都做不到，虽然还有一点米面和罐头，但煮饭的煤炭，柴火罄尽，已基本是炊断粮绝，实在对不起你们，我们很惭愧！我们首长了解情况后，经历过千难万险的郭志顕团长想岀了办法。他叫兵站把所有的空蔴袋，空筐子都拿岀来，我们全部岀动，背上武器，手提筐筐袋子，到几十米外，被积雪覆盖的草原上寻找牛糞。我们用手拔，用脚踢，把雪撬开找牛糞，捡到干的装起来，刨到稀的就满手是糞，因天寒地冻，虽然很脏，但沒有臭味。人多力量大，不多时间，已装满二十多袋牛糞送到兵站厨房，这时全站干部战士，急忙生火，烧水煮饭，把仅有的猪肉，鱼肉等罐头食品全部拿来蒸熟，共同度过了一个极不寻常的新年！


大年饭后，已是半下午，经请示急返黑河大站。过了几天，又奉命经当雄，羊八井，拉萨，直往东线围剿蒋化廷，恩珠昌匪帮。


此时，从拉萨以东到林芝一带的公路桥樑都被土匪烧的烧，炸的炸，破坏殆尽，我们只能一边修路，一边架桥，修一段，进一段。若是小坑，小桥，可就地取材补救，可是有好几座桥都是河宽，桥长，必须用炸药开山炸炮，再用炸岀的石头修路搭桥。


在修第二座桥时，我们全班在桥的东头，正围成一圈吃午饭，桥西的山头上，又开始一边吹口哨，一边喊着：“要放炮了，注意隐蔽”！开始几次听到警哨，都隐蔽起来，几次过去没岀问题，于是就不以为然，麻痹大意了。我蹲的方向是背东面西，右手边是七连的一个留守战士，姓何，脸上有点麻子，颈项上系着一条军用白毛巾，是临时编到我们班执行这次战斗任务的。排长髙国栋见大家都没动，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你们小心点，谨防一块石头飞来打在你们的脖子上，飯在嘴里上不上，下不下的就死了才划不着呢”。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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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长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炮就响了，顿时，我看见一块汤圆大的石头直向我们飞来，还没等我喊出声，石块已经打在小何的喉包上，因为他围作毛巾，未见流血，可是他的饭碗一下从手中掉到地上，两手赶紧解自己的裤带，肚子顿时胀起来，接着就倒在了地上，没有呻吟一声，真的是一口饭含在嘴里吞不下又吐不岀，其状完全和排长事先说的一样。我们马上把他抬进营部刘医生的帐篷，刘医生立即用隨身带的小刀，从小何的喉部割开一个小口子进行抢救，可惜无济于事，一个活蹦乱跳的战友就这样光荣了。我们临时把他的遗体埋在路边上，等返回时再带回拉萨，送进烈士陵园。小何的牺牲，我们都没想通排长事先说的那番话，怎么会那么巧合？这不是编造神话，而是亲眼目睹的真实情形呀！


第二座桥修好后，继续前进修下一座桥……八号桥（或拨河桥），已是傍晚时候，天上下着小雨还夹着小雪。这时，只见河的对面游过来两个人，上得岸来，冷得浑身直抖，舌头僵硬，战战兢兢地说：他们是加兴道班的职工，是受道班派遣偷渡过河，寻找救援部队的，我们在河的对面，看见你们在放炮修路，估计一定是自已的部队和亲人。又说他们道班的全部职工，已被一百多名士匪围困一个多星期，他们都是从部队转业下来当养路工的老兵，已打退叛匪若干次的进攻，打死二十多个匪徒，现在已经弹尽粮绝，准备集体拼死突围，可是班长不同意这样的无畏牺牲，叫两个会水的同志，晚上偷渡过河，寻找亲人，寻找部队，碰到了还能死里求生。我们抱着万一的希望，没想竟然成真，遇到了自已的亲人，遇到了救星，请你们快去救救我们道班的兄弟吧！。我们的团长郭志显听完报告后，当即决定：留下大部分部队继续修桥任务，自己带领一个步兵排和我们一个82迫击炮班，连夜奔袭，救援道班兄弟。


岀发不久，天上的小雨一直未停，雪又越下越大，坡陡路滑的風雪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给我们紧急奔袭，带来很大的困难。


为避免土匪伏击，不能走公路，这是战术常识，于是就上山坡，走山路。但坡就是坡，根本无路，尽是沟沟坎坎，积雪盈尺，荆棘满山，冒着雨雪，深一脚浅一脚的，一个跟着一个奔赴加兴救援。我们的郭团长是红军老战士，已经四十多岁，身上还留着敌人的弹片，这天晩上，他柱着一根树枝，就在我的前面。看见他坚定的行军脚步，我们信心百倍，很受鼓舞，没有一个人掉队！经过大半夜的摸爬行军，搜索前进，在拂晓前终于接近了加兴道班。当我们部队悄悄靠近目标时，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直至到了房外，道班弟兄才警觉到外面有人。开始还以为又是土匪偷袭，正要准备拼命时，发觉是自已的部队，转惊为喜，化险为夷，有两个老大哥激动得瘫倒在地上，泪流满面的说“原来是救星来了”。土匪也探听到了我们的部队，和修路的爆炸声，已经逃之夭夭，无影无踪了。


道班里面，漆黑一团，没有任何照明的东西，我们就顺着墙根用手摸，用脚撞，想找一个能坐的地方休息。可是摸来摸去，摸到的都是一个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推他不动，摇起来硬邦邦的，等到天亮才看清楚，窗户下，墙角边，室内室外，到处都是冻僵了的土匪尸体。趁道班兄弟为我们到河里挑水煮饭的空隙，我们帮助打扫战场，把20多具匪尸全部拖到河里，按西藏風俗作了水葬处理。吃过早饭，我们返回部队继续修路时，道班兄弟们，要求郭团长给他们留下一些武器和弹药。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团长当即将步兵的枪支弹药留下一部分，並承诺待部队和车辆到达时，再给他们补充一些弹药和粮食。只隔了一天，我们全部到达加兴，而且就在道班后面的山上设伏，为不暴露目标，没有撑帐篷，昼夜都在战壕里隐蔽埋伏，同时也给道班兄弟兑现了承诺，补充了粮食和弹药。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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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都子元：生于1938年2月，1958年3月入伍，于5月进藏，曾参加平叛战斗、对印自卫反击战。先后在山南军分区、军区干部学校、拉萨警备区司令部等地工作任副班长、给养员、营房科会计、助理员等职。1973年10月因患肺结核加肺气肿，退役回到四川简阳县，1998年退休。 6park.com
作者：都子元 6par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