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旭
“常司令员，请你下令让部队回去！”
“王政委，那里是日军的包围圈，我们不能去！”
“不行，我是政委，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八路军部队的司令员无奈，只好带领战士重回日军的伏击圈。
这一幕，发生在日军对冀中根据地进行的“五一大扫荡”时期的雪庄战斗中。
政委为何要让八路军钻进敌人伏击圈，这支部队命运如何？
1942年5月1日，日军纠集5万余人，对冀中抗日根据地进行为时一个多月的疯狂“扫荡”，史称“五一大扫荡”。 6park.com
 6park.com
“五一大扫荡”开始后，八路军冀中八分区常德善司令、王远音政委果断带领部队，于5月9目夜渡滏阳河，跳出了敌人的大合围，粉碎了敌人的阴谋。
到了5月下旬，敌人攻势渐渐减弱，气焰开始收敛。
八分区随即采取了“敌退我进”的战术，杀了个回马枪。
23团和30团兵分两路来到中心区，攻打了敌人很多据点。
然而日军也在耍花招，他们故意留下空挡，不在边区修碉堡、建立据点，就是为了麻痹八路军，好一网打尽。
常德善敏锐地看穿了敌人的诡计，决定把部队后撤到任丘、河间、大城交界地区。
1942年6月11日，23团和30团分别进行集结，打算转移。 6park.com
 6park.com
然而，队伍走到肃宁县窝北镇的时候，忽然接到来自军区的紧急电报：分区领导机关和主力团23团迅速转移，基干团30团留下坚持长期斗争。
上级的决定不是没有道理，中心区毕竟是我军付出很大代价开辟的老根据地，不能说走都走不是，那样的话，老百姓怎么办？
既然是长期斗争，就一定要通知30团，让他们做好思想准备。
可是，电报员跟30团联系，怎么都联系不上。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枪声。
常德善拿起望远镜一望，坏了，几里外有日军大部队，黄灿灿一大片。
望远镜里，他还看到，日军正在追击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正是30团！
30团在敌人的追击下，进了肃宁县窝北镇的雪村。
这时候，王远音政委也明白了眼前发生的情况，他果断决定杀回去，救援被包围的23团。
然而，常德善坚决不同意，原因很简单，敌我力量太过悬殊了。
我军名义上是两个团，其实经过大扫荡损失严重，早已经不满编。
23团只有两个营，30团剩下一个营，也不是标准营，两个团加起来不过600人左右。
而且，司令部还有很多非战斗人员，带着电台和辎重，行军很不方便。
常司令员说：“等我们把机关人员送到安全地带，再想办法。”
王政委不同意，他语气沉重地说：“等你回来了，他们早就被敌人消灭了。”
“我们回去的话，也救不了他们”，常司令员说。 6park.com
 6park.com
“他们可都是我们的战友，不能见死不救！丢下他们跑了，我们于心何忍？”王政委情绪激动。
常司令员也火了：“我要回去了，大家可能一起完，对组织也是犯罪！”
“你是胆小鬼，懦夫，不回去的话才是犯罪！”王政委指着对方的鼻子说。
常司令员回应道：“你是冒失鬼，莽夫！”
就这样，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谁也说服不了谁。
王远音政委急了：“常德善同志，我们到底谁听谁的？”
听到这句话，常德善无语了。
因为从红军时期起，就明确规定“政委与同级军事指挥员有争执时，政委有停止军事指挥员命令之权力”。 6park.com
 6park.com
换言之，关键时刻司令员必须听政委的，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政委具有“最后决定权”。
这一制度，在革命战争时期特别是敌我斗争尖锐复杂的时候，发挥了重大的作用。但也有一些弊端，那是在军事指挥上，可能会导致错误的决策。 6park.com
 6park.com
王远音当时非常年轻，只有27岁。他在抗战前一直在搞学生运动，后来在东北军、西北军长期做政治工作。抗战爆发后，王远音到了冀中军区，仍然干政工。
他经历了很多战斗，但还没有独立指挥过重要战斗。
王远音当然懂军事，但并不是他的长处，同时在当时的情境下，有些感情用事了。
相比之下，常德善虽然也只有31岁，却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出生江苏省邳县的他，17岁就参加了红军。
在长征时期，他就是红二军团第六师参谋长了。
在晋察冀抗战中，常德善率部经过大曹村阻击战、曹家庄伏击战、邢家庄截击战、河间齐会战斗，创造了平原作战的经典战例。
1940年9月中旬，常德善率部，在不到十天的时间内对日伪军发动九次袭击，九战九捷！
所以常德善的老上司、120师长贺龙说：常德善打仗有勇有谋，我放心！
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常德善较为冷静，或者说理智战胜了感情。
他也舍不得30团的战士，心像刀扎一样在流血。 6park.com
常德善 6park.com
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只能以壮士断腕的方式，舍弃小部分，保全大部分抗日有生力量。
但是，按照规矩，他必须服从政委的最后决定。
常德善一咬牙吼道：“全速向雪村前进！”
1942年6月11日，23团杀入敌人包围圈，来到肃宁县窝北镇的雪村，与第30团汇合。
30团的战士看到司令员来救他们，也非常感动。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出乎所有人意料。
很快，6000左右的日军将雪村重重包围，一场血战不可避免。
日军弹药充足，装备精良，不但有机枪、迫击炮，而且还有骑兵和自行车队，机动性非常强。
常德善临危不惧，他首先让王远音政委率主力实施突围，自己带23团二营殿后掩护。
看到王政委冲出敌人包围圈，常德善也带领二营往外冲。 6park.com
 6park.com
可是刚刚冲到了河肃公路以北的张庄、太师庄一带，敌人的车队和骑兵就迅速包围了上来。
情况危急，常德善向机要人员和电台人员发出命令：
“你们赶快脱下军装，分散突围出去，一刻也别迟疑!”
说完他转身抓起一挺机枪，借助墙体的掩护，向冲上来的敌人猛烈射击，冲在前边的敌人一个个倒在他的枪口之下。
在他的掩护下，不少同志冲了出去。
这时候，日军凭借优势火力向前推进，距离越来越近。
这时候，常德善左手又负了重伤，他急中生智用肩膀顶住机枪，右手指按动枪机继续向敌人射出仇恨的子弹。
正打着，常德善突然发现子弹没了，他急忙低头向四周搜寻。
正在这时，敌人的子弹像雨点一样向他射来，这个久经考验的战士身中27弹，壮烈牺牲！
政委王远音突围出去后，也深受重伤牺牲。
30团官兵也大部分牺牲，政委汪威、团长肖治国、总支书记沈笑天、23团二营长邱福和、分区侦察股长杨克夫等为国捐躯。
得知常德善牺牲的噩耗，贺龙伤心欲绝。
在湘鄂西的时候，常德善曾经三次救过贺龙的命，有一次是在身中三弹的情况下把贺龙背下战场。
因此，他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没有常德善就没有我贺龙。”
如今常德善牺牲了，等于断了贺龙的一条臂膀，让他怎能不痛心疾首？ 6park.com
 6park.com
时隔多年，贺龙对那场战斗依旧难以释怀，在回忆录中感慨地说：“雪村战斗，教训沉痛！”
此战我军损失惨重，晋察冀军区不得不向八路军总部和中央军委做汇报。
主席接到发来的电报后，一夜未眠，对我军的有关制度开始反思。
政委的“最后决定权”制度，解决了“枪听谁指挥”的问题，有效防止了走错路。
比如1932年红2师师长郭炳生投敌，因为有彭雪枫政委在，他没能拉走部队，只好一个人投敌。
再比如上文说到的王远音，在晋察冀一分区的时候，曾经在晋察冀军区五支队当政委，成功挫败了支队长赵侗的叛逃阴谋。
政委是一支部队的“定海神针”，没有政委不行。
可是，军事主官在履行职责的时候，政委横加插手就可能不太合适，甚至酿成恶果。
1933年，红7军团奉命阻击国民党李默庵部，消灭了一部分敌人，参谋长粟裕从前线急匆匆赶过来，请示是否要继续追击。
军团长寻淮洲听了之后回答说：“可以追！”
粟裕一听就准备回头，安排追击。
和寻淮洲坐在一根木头上的政委乐少华不乐意了，他对粟裕吼道：“我是政委，为什么没有请示我？” 6park.com
粟裕 6park.com
粟裕一听，只好停止了追击，敌人跑了。
其实乐少华搞军工是内行，对军事指挥却并不太懂。
皖南事变的时候，新四军也吃过这个亏。
1月6日下午3时，军部侦察科长李志高在军事会议上报告说，防守星潭的顽军只有120团的两个营，兵力很少，如果集中兵力，就能拿下星潭从那里突围。
军长叶挺等人表示支持，但是副军长（受编制限制，副军长实际上政委）项英不同意。
理由是，强攻会付出较大牺牲，产生的伤员不好处理。
项英爱护战士是出了名的，跟王运音很相像。
项英否决了叶挺的方案，但拿不出更好的方案。
会议就这样僵持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直拖到晚上10点，错失了战机。
会议最终做出决定，部队沿原路后撤，最后新四军几乎全军覆没。
以上的例子，都是教训。 6park.com
项英作报告 6park.com
基于上述教训，1942年9月1日，总部作出决定：改变部队中政委对军事行动拥有最后决定权的规定，规定在战争中的军事行动，由部队军事首长决定。
多数情况下，这一决定得到了执行。
1949年4月，解放军50军向成都挺进。
50军军长是起义将领曾泽生，政委是徐文烈，副军长是原黑龙江军区司令员叶长庚。
这时候，曾泽生生病了，没有随部队作战，第一副军长叶长庚被指定担任指挥作战任务。
50军到达四川简阳后，发现距他们40里之外，有蒋军1个军在这里驻守。
叶长庚告诉政委徐文烈，晚上我们一起开个会，研究如何把这股敌军吃掉？
到了晚上，徐文烈下部队去了，叶长庚和大家定下了作战方案。
第二天，叶长庚传达作战命令的时候，徐文烈阻拦：“我是政委，我不同意就不能打。”
叶长庚不高兴：“军长不在，我作为副军长代行军长职责，军事上我就应该全面负责。”
结果，徐文烈让步，50军按照叶长庚制定的计划作战，大获全胜。 6park.com
叶长庚 6park.com
1947年9月威远堡之战的时候，也发生过军事主官和政委的争执。
司令员韩先楚想这么打，政委罗舜初想那么打。
罗舜初是军政全才，当过司令员、作战科长，也当过政委。
不仅如此，大多数高级将领都同意他的方案。
结果，最高首长一锤定音，听司令员韩先楚的。
总的来说，新规定出台之后，得到很好贯彻执行。从这个意义上讲，常德善的血没有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