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3月15日，北京春寒料峭，白发苍苍的蔡若曙牵着女儿的手站在功德林门口，等候着自己的丈夫。随着大门缓缓打开，提着行囊的老人从里面走出，步履有些蹒跚。
见到妻子和女儿，黄维愣在了原地。两人分别时还风华正茂，如今三十年过去，却已尘满面鬓如霜。两位老人没有多言，互相搀扶着回到了家中。
跨越时光的重逢，本应该好好珍惜，但没想到黄维回家后就一头扎进了书房当中，每天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对妻子不闻不问。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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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的午后，不堪忍受的蔡若曙静静走出了家门，再也没有回来，她选择了投河自尽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到底为什么黄维对妻子如此冷漠？他每天在研究什么东西？蔡若曙又怎么会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
倔脾气的战犯
黄维之所以有如此行径，和他的倔脾气分不开关系。否则以他的身份和犯下的罪行，也不至于到了71岁才被从功德林中放出来。毕竟，他初到功德林时才44岁。
1948年的淮海战役中，解放军在双堆集包围了黄维的部队，国民党中将黄维成为了俘虏。秉持着优待俘虏的政策，黄维被送到了位于功德林路的战犯管理所。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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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关押着不少国民党的高级将领，如杜聿明、宋希濂等，甚至还有清朝最后一位皇帝溥仪。共产党建立功德林一是想隔绝这些国民党将领和外界的联系，二是希望通过改造，让这些战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从而获得“重生”的机会。
但这些人都是从刀光剑影里走出来的，其中有不少还是蒋介石的忠诚信徒。他们拒绝接受共产党的改造，成了不折不扣的顽固派，处处跟负责改造的干部作对。黄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黄维从骨子里认定成王败寇的理论，认为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所谓的罪过不过是胜利方自己的评判。两方相争，必有一败，他只是打了败仗而已，根本就没有错，还对来劝导他的管理员破口大骂。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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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不执行管理人员的命令，在用来写思想汇报的纸上乱涂乱画，还带头引发了一场食堂大战。大战的对象就是军统的董益三，此人惯于曲意逢迎，毫无立场。在被抓到功德林后，立马做小伏低，选择了出卖他人的消息来为自己争取早日特赦。
这种人当然是为黄维所不耻的，每次在路上看见也从不给好脸色。一次两人在食堂吃饭遇到，黄维就痛骂他是走狗。这踩到了董益三的痛脚，两人丢下饭盒就在食堂大打出手，两边所在的帮派也加入到了混战之中，最后是管理员及时出面制止才避免了更大的伤害。
不过黄维的“叛逆”也让管理员伤透了脑筋。因为他为了逃避改造的花招还远远没有结束，两方就像是老师和学生一样斗智斗勇。让管理员没想到的是，黄维接下来想出了一个更匪夷所思的方法：研究永动机。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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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知道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你如果给物体一个初始力，它是可以永远运动下去的。但在现实世界中可能会有空气阻力、磁场等等的干扰因素，所以永动机是一个理想状态下才会存在的装置。
从13世纪开始，就有不少科学家尝试制造永动机，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它也被科学界认定是无法制造出来的机器。但黄维却要挑战这个不可能。
很快，黄维就向功德林的管理员提交了研究永动机的申请。管理员自然是看出了黄维的小心思。为了戳穿他，管理员特地请科学院的专家进行了鉴定，并向黄维转达了他的研究根本无法实现的真相。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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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听到这话，黄维的倔脾气上来了，誓要研究出永动机给大家看看。为此，他开始废寝忘食，每日看书研究永动机的理论，还经常打电话咨询在清华大学教物理的大女儿。
黄维的表现令功德林的其他人纷纷侧目，连管理员都被他的精神打动，给他申请了3000块的科研经费。拿到这笔钱的黄维一个人研究还不够，初步的图纸出来后，他还请了几个工人跟他一起像模像样地组建了一个科研团队。
这件事情在今天看来似乎有些可笑，即使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高中学过的知识，到大学几乎就已经忘光了。而在那个年代背景下，黄维整日指挥军队作战，枪林弹雨，又是从哪里接触的物理知识？
“教书匠”将军
其实翻翻黄维的履历，这些都不难理解了。因为在做将军之前，黄维就是一个教书匠。虽然在功德林的所作所为像个市井无赖，但黄维的履历却相当漂亮。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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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杜聿明、宋希濂这种乡绅之家来说，黄维的出身相当普通。农民家庭，父亲早逝，他在师范毕业之后就回去当了老师。1924年，共产主义思想传播渐广，黄维也成了它的宣传者。这惹恼了当地的乡绅，黄维不得不背井离乡，机缘巧合之下，经人介绍，进入了黄埔军校学习。
那一年黄埔军校刚刚成立，作为一期生，黄维有机会跟在多个军事专家身后学习，并和周士第等杰出人才成为同学。学生时期的他们就已经开始参与两次东征，黄维因为表现出色被提拔为团长。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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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又因为选择跟随了蒋介石，开启了自己扶摇直上的前半生。从团长一路升到师长，还结识了后来的妻子蔡若曙。彼时的蔡若曙刚满17岁，面若桃花，娇艳欲滴，美得像个明星，她的父亲还是杭州的高官。
如此家世和外貌引得不少人追求，但她却独独偏爱黄维。教书匠出身的黄维面容清秀，没有普通军人身上的匪气，反而还文质彬彬，引经据典不在话下，自然更讨蔡若曙这样的富家千金喜欢。
两人虽然有着12岁的年龄差，但在爱情的冲动下，毅然选择了结为夫妻，并孕育了属于他们的孩子。对蔡若曙来说，那是她一生中最为幸福的时光。本以为她会和黄维走到白发苍苍，儿孙绕膝。却不曾想，国土失守，山河飘零。黄维不得不走上战场。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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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还在德国学习的黄维被紧急召回国领兵作战。一上战场，黄维就打了个漂亮仗。
淞沪会战时，黄维率部死守罗店，到最后连炊事员都扛枪上阵了，真正做到了“战至弹尽粮绝”，誓死不让敌人攻进来。这一战让黄维的忠勇之名传遍三军，获得了蒋介石的亲自嘉奖。
知道事情真相的人都不免对此嗤之以鼻，因为如此惨烈的后果都是黄维一手造成的。黄维虽然军事理论充足，但都是纸上谈兵，实际作战中根本不懂变通，是个十足的“书呆子”。
黄维的迂腐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有一次杜聿明打了败仗回来，黄维负责检阅损失情况。为了让黄维给他开个后门，杜聿明做东请黄维吃饭，还找了几个人来活跃气氛。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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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黄维油盐不进，始终板着脸。最后杜聿明借口给黄维家乡水灾捐钱，想贿赂一下黄维，不曾想对方却突然愤而离席。正义是好事，但在官场之上，过分的正义就是迂腐。
与杜聿明这样的矛盾在黄维身上发生过好几次，久而久之， 连蒋介石也发现了此人的脾气秉性。于是借口将他调去搞老本行，培养军事人才。
这一下，倒真让黄维搞得有声有色，蒋介石甚至还有意让他创办军官学校。蔡若曙和孩子跟在黄维身边，日子倒也过得平静祥和。
不过当时形势却不容乐观。解放战争，国民党军节节败退。1948年，已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候。黄维不得不又被推上战场。蔡若曙无奈，只能跟孩子一起等待丈夫回来。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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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此次一别，竟再也不能相见。黄维在双堆集被俘，而蔡若曙也作为家属跟随撤退的大军，去了大洋彼岸的台湾。国民党的人告诉蔡若曙，黄维已经死了。但蔡若曙却怎么都不愿意相信。
蔡若曙一直托人打听黄维的消息，几年后，她得知黄维没有战死，而是成了俘虏。爱夫心切的蔡若曙偷偷从台湾返回了大陆。没想到此后的生活，竟比之前还困难百倍，直接断送了蔡若曙的生命。
陌生的丈夫
蔡若曙在政府的关照下，在上海找了一份图书馆的工作。她前半生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没有吃过苦。自从黄维被俘虏之后，蔡若曙算是尝到了人间冷暖。因为黄维在军中的臭脾气，和不少人结下了梁子。国民党的高层太太们并不怎么待见蔡若曙，给家属发放钱财的时候也没有她的份。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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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蔡若曙不得不自食其力。只是身体的苦尚且能忍受，心上的苦怎么也忍受不得。她才三十出头，貌美如花。不少人劝她别等了，重新找个人嫁了，但蔡若曙却说什么都不愿意。
每天夜里，蔡若曙就坐在床头默默垂泪，在加上要养活三个孩子的压力，蔡若曙忧思成疾，精神也变得不大好。支撑蔡若曙的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等丈夫黄维放出来一家团聚。
因为品尝到最开始的一点甜，蔡若曙愿意为黄维吃后面无尽的苦。以她对丈夫的了解，黄维并未做什么残害共产党人的事情，战争时期，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教书，应当很早就可以被放出来。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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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若曙这样安慰着自己，终于等到了1959年第一批战犯特赦。在清华教书的女儿也收到消息，说父亲黄维会在本次的特赦名单之中。蔡若曙满怀期待，将名单看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有看到黄维的名字。原来因为黄维在狱中的消极表现，他的名单临时被功德林给取消了。
十年的等待却愿望落空，突然的失落令蔡若曙备受打击。在家休息了几日也没能改善，她时常会产生幻听，好像有人在跟她说话。蔡若曙得了精神方便的疾病。但生活的重担让她没能得到很好的治疗。
蔡若曙浑浑噩噩度日，她每年都等待着特赦的消息，等过了一年又一年，却始终没能等来黄维的名字。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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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黄维在功德林却没有如此惦记着蔡若曙，他一心只扑在了自己的永动机研究之中。一开始他或许是为了逃避思想改造。但管理人员却对他的研究十分重视，甚至连周总理都亲自看过他的研究。
时间久了，黄维就好似假戏真做了一般。连每次蔡若曙来探望他，黄维也只跟蔡若曙谈着永动机。或许因为前半生太过顺风顺水，被俘后的黄维找不到自己的价值，只有沉浸在永动机的研究里，黄维才能暂时躲避现实的不如意。
1975年3月，黄维终于被释放了，他也是最后一批被释放的战犯。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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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蔡若曙带着孩子早早就站在功德林门口等着接他。两人27年未见，都已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蔡若曙等着黄维能够给她拥抱，给她安慰，抚慰她这些年来的辛苦。
但黄维没有，黄维什么都没说，和蔡若曙一路无言地返回了家中。黄维还在想着自己的永动机，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蔡若曙劝说过，哭闹过，想让黄维多关心关心家人。但一切都好像石沉大海，黄维毫无反应。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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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若曙唯一的信念消失了，一年后的某天下午，她静静走出了家门，在不远处投湖自尽。得知消息的黄维这才悔不当初，泪流满面，然而一切都已经迟了。这一段苦苦相守的革命夫妻。在享受了一年的团圆时光后，最终还是天人永隔。
精神方面的疾病看似无形却最磨人，需要身边人给予关怀，尤其是夫妻之间。多年相伴不易，哪怕最初的激情已经消散，哪怕彼此的面容已经不再年轻，也应当珍惜眼前人。不要当真的失去时，才发现人生缺少了一大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