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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踞狼牙:晋察冀一分区的那些事(一三二)
送交者: 红朝笑笑生[♂☆★★★先天下忧而忧★★★☆♂] 于 2024-02-16 17:42 已读 11745 次 13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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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表面上看,张明河依然仕途顺利、职场平安,但在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去北京公安局上任的时候,他带了三百多人的班底,上面有罗瑞卿罩着,下面有班底撑着,所以不管有多么不适应,他都能支持住。但是他的背景既然在军界,离开军队后,后台就只有罗瑞卿一个人;等调到河北省政府(当时在天津,离北京很近),他一个手下也带不走,不得不脱离班底光杆上任,孤身面对彭真为首的党政界:罗瑞卿对他的扶持只有这么多,一切到此为止,下面就要靠他自己了。 6park.com

换句话说,张明河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已经断了根基。他应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度过余生,而不是力图发光发热,继续在岗位上挥斥方遒。对这一点毫无意识,就是为几年后的垮台埋下了祸根。 6park.com

来到河北省政府的张明河,还有最后一个倚靠,就是他同毛泽东等中央领导的关系。由于先前北平纠察总队时的经历,每次毛泽东等中央领导来河北,都是由张明河跟河北省委书记、华北局书记处书记解学恭一道,前去车站恭迎陪同,这是无上的荣耀,也是深厚的政治资本。  6park.com

一九五八年八月,毛泽东要亲自考察徐水县的农村经济。接到中央办公厅通知后,解学恭、张明河等人同以往一样,从天津提前出发赶到徐水火车站,恭迎毛泽东。眼看从北京开来的专列进站台,毛泽东等中央首长从车上下来,解学恭、张明河急忙迎上去问候。  6park.com

此时党内局势已然紧张,最高领袖猜忌之心大盛,张明河却毫无查觉。八月正是汗流浃背的热天,问候之际张明河一撩衣襟,伸向背后——这是个在战争年代中,最标准的掏枪动作。无意中,张明河突然发现,毛泽东的脸色霎那间骤变,直到自己的手从背后回来,手里多了一把折扇,对方脸色才恢复了平静。  6park.com

此后,张明河再也没能晋见毛泽东——最高领袖用不着这厮陪伴了。 6park.com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此时的张明河,大概应该是孤独。他的领导已经不罩他了,同事都疏远他,最高领袖不喜欢他;最要命的是,他在家里也不开心,因为他跟妻子沈琦之间,矛盾很深。 6park.com

这种事情应该很好理解。象张明河这样我行我素大大咧咧的人,在家里自然是说一不二,偏偏沈琦性子也急燥,有时还经常犯糊涂,她跟张明河在一起,那是标准的正正得负。一家人经常吵来吵去,最后他钟爱的人,只剩下最小的小女儿。 6park.com

父亲疼爱女儿,应该是人之常情,即便是张明河这种军人也不例外。可是他没想到,自己后半生的悲剧,就是从这个女儿开始的。 6park.com

一九六二年的某一天,他跟小女儿告别,跟往常一样,抱了一下她,然后走了。 6park.com

张明河走了,这个小女儿却陷入了胡思乱想中。由于当时缺少必要的性教育,开始发育的少年男女都有过“人是怎么出来的”之类的迷惘,小丫头也不例外——她以为人长大了后,拥抱就会怀孕,于是去找妈妈,想问是怎么回事。由于小孩子害羞,不好说自己的疑虑,沈琦偏偏又有严重的精神问题,三言两语没说清,竟然以为张明河诱奸了自己的女儿! 6park.com

沈琦实在是个糊涂人。她没有找张明河,也没有仔细问女儿,更没有带她去医院检查,却直接找了组织——河北省委,希望官方出面,解决这件事情。 6park.com

从理论上讲,组织这种东西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所以遇到困难找组织,是再应当也不过的事情。但是,凡事就怕但是,组织虽然神通广大,办事却不一定厚道,尤其是某些心地阴暗的机关干部。收到沈琦的控诉后,河北省委里面,有人如获至宝,立刻热情接待了她,然后在不经过任何调查、也不进行医疗检查的情况下,直接做出了结论,并用最快的速度,把报告递到毛泽东案头。 6park.com

此时正值“三年灾害”的时候,党内矛盾极为激烈,要求追责的呼声日高,毛泽东当然没有精力管调查的细节;更重要的是,张明河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批示严惩,顿时事成定局,一言九鼎。 6park.com

极度荒唐的一幕就这样出现了。张明河莫名其妙成了强暴女儿的犯人,从此打着屈辱和冤枉的烙印,被开除党籍公职,遣送原籍务农,成为最底层的犯人。 6park.com

百口莫辩的张明河开始了漫长的申冤历程。由于地方政府对他这样的老革命比较宽松,他重新来到北京,求罗瑞卿帮忙。考虑到他是公安部直派干部,关系始终还在公安部,罗瑞卿没有办法改变最高领袖的批示,只能想办法照顾老部下,把他安排在公安部劳改局下辖的湖北沙洋劳改农场。 6park.com

沈琦恨极了张明河,除掉离婚一刀两断之外,还四处控诉他的罪行,尽最大努力孤立他。几年后,沈琦终于回过味来,重新找到河北省委,要求撤诉,但当初热情接待、全力支持的那批人,此时已经变了脸,再也不理会她了。 6park.com

又过了几年,已经是文革时分,张明河的小女儿嫁人了。她的母亲糊里糊涂,一直没告诉她结婚、怀孕是怎么回事,她就一直跟着糊里糊涂。直到结婚之后,终于明白什么事情才会怀孕,立刻找到母亲,沈琦这才恍然大悟。然而,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6park.com

十年文革,十年劫难。罗瑞卿在第一时间被毛泽东拿下,张明河自然也不例外,被当成社会渣滓赶出农场。可怜的他四处上访申冤,在北京城里拾荒,靠翻垃圾度日,没有任何人能帮助他。文革结束了,他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当初的老领导胡耀邦当了总书记,正在大力主持平反! 6park.com

胡耀邦果然很靠谱,很快就做出了批示,要求河北省委重新调查张明河案。张明河满怀信心地走进了河北省委:只要重启调查程序,记录下女儿说出的情况,多年的冤情就可以昭雪了! 6park.com

很明显,河北省委也知道这一点,并且绝不希望自己制造的冤案被平反。于是不久后,当张明河拿着批示来访时,一幕奇景出现了。偌大的河北省委平时文山会海、跑官拉关系,同东莞的按摩院一样热闹,突然间却跟人全死绝了似的,找谁谁不在、问谁谁不理,总之大家都很忙,忙什么不知道,就是没有空忙你的事。 6park.com

面对河北省委的无赖,张明河又气又恨,毫无办法。他找胡耀邦做了几次批示,都被那帮官僚们拖了下来;拖过几年,胡耀邦下台了,于是再也没有人理睬他。 6park.com

张明河终于绝望了。他一直在北京不停地申诉,但心底也明白,河北省委里那帮畜生,是绝不会放过自己的。晚年的张明河,最终放弃了希望,只能每天散步打太极,同其他北京老头一道,在街头度过自己的余生。他曾经用脚丈量过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曾经接收中央禁地并出入如常,也曾经在自己保卫过的地方,翻找垃圾延喘度日,羞于面对昔日的下属。如今北京城终于开始腾飞,他却成为被抛弃的棋子,默默地在角落中等待最终的结局。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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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注:晚年的张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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