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柜子里有人！”


下午，我正在洗碗的时候，女儿拽着我的衣服，大声地喊道。


“你在胡说什么啊，安娜？”她总是这么说，我已经习惯了。


我很忙，洗完碗还要拖地，然后还要洗安娜的衣服。


即使不用去工作，在家里我也忙的要死。


天知道小孩子的衣服竟然是这么容易脏的，在我没生安娜之前，我从没想过，她会穿着干净的衣服在地上翻滚，或者把口水吐在上面······


我不得不每天给她换衣服，然后再去清洗那些换下来的。


安娜五岁，正是调皮的时候。


虽然是女孩子，但她捣蛋的能力一点儿不低于男孩，她总是精力旺盛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我几乎没有精力陪她玩她那些游戏。


“妈妈！我没骗你，柜子里真的有人！”她还是拽着我的衣摆，摇摇晃晃。


她的身高只到我的膝盖过一点，我担心不小心就会踩到她，所以将她推开。


“安娜乖，等一会儿妈妈洗完碗，再陪你玩游戏好不好？你先一个人到卧室去，我保证，一会儿我就过去给你讲故事。”


“可是，可是柜子里有人！”她反反复复重申着这句话，我开始不耐烦了。


“到卧室里去好吗安娜？我现在真的没有时间照顾你。”


“可是那个人一直在看着我，我害怕妈妈！”


小孩子就是这么胆小，我只好放下手里的碗，带着她走到卧室，站在衣柜面前。


“你说这里有人？”我打开衣柜的门，里面除了整齐堆放的衣服和挂在架子上的套装，什么都没有。


“安娜，你看，这里并没有人。”


我安抚着她，将她抱起来，让她看到衣柜里面：“所以别害怕，你在这里玩一会儿，妈妈一会儿就过来啦。”


“可是里面真的有人。”


她趴在我肩膀上小声说道。


“关上门，那个人就出来了。”



等我回到卧室的时候，安娜已经睡着了。
她趴在床上，手里还拿着一块积木，可是嘴角口水已经流了满床。



她睡得像只小猪，即使我推开门进来，也没有吵醒她。


我抽走她手里的积木放回盒子里，一边把她抱好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回头的时候，立在墙角的大衣柜再次映入我的视线。


我想起安娜的话，不由觉得好笑，我天天都要打开衣柜整理里面的衣服，里面怎么可能会有人？


不过说起来，这个衣柜也的确像是能藏人的地方。


柜子很大，足足有两人高，红黑色的表面漆已经开始剥落，露出里面的木头，柜门的锁坏掉了，所以总是关不上，露出一条黑漆漆的缝隙。


它放在这里的确像是里面有人，安娜还小，既然她害怕，我在想要不要把它搬到其他房间去······也许周末，我可以和杰克商量商量这件事。


杰克是我丈夫。


他对我很好，生了安娜之后，为了照顾她我辞掉了自己本来的工作。


杰克很支持我，他说一切都交给他。


只是从那之后，他就更忙了，有时候连晚上也不回来，那时候我就只能带着安娜两个人睡在大卧室里我们那张大床上。


“对不起，亲爱的，今天晚上我要带安娜去我父母那里，你只能自己解决晚餐了。”


我父母住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他们很喜欢安娜，安娜也很喜欢他们，每周我都会带着安娜去她那里看望他们，顺便住一晚。


杰克很理解我，他对于这件事从没有意见。


“好的，亲爱的安娜，正好我今天晚上也有事，就不回去了，你们放心的住在那里吧，明天我去接你们。”


我很幸福的挂断电话，这就是杰克，我的丈夫，他从来都是这么体贴，让我无法不爱他。


晚上。


吃完晚饭，当我们准备睡觉的时候，我发现忘了带安娜的睡衣和小熊。


睡衣父母家里有上次留下的，可安娜说什么都要自己的小熊。


她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肯睡觉，没有办法，我只好回家去拿。


好在家离得并不远，我开着爸爸的车子回去不到十分钟，把车子停在院子里，我就走到卧室里，寻找安娜的熊。


我开了好几次，卧室的灯也没有亮，我想一定是灯泡烧坏了。


没办法，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床上寻找。


白天安娜就在这里玩耍，她的熊应该就在床上。


可是，没有。


我找遍了床和地板，甚至床下我都找过。


积木堆在盒子里，木偶扔在枕头上，洋娃娃掉在床下，但就是没有那只毛绒玩具熊。


没有，哪里都没有。


奇怪，它到底在哪里呢？


我站起来，看着大衣柜，它敞开一条缝的柜门如同一张张开的嘴，里面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我，那种感觉那么强烈，我忍不住走到它面前。


会不会，在这里呢？


“柜子里有人！”


我又想起安娜的话，心怦怦跳起来，我的手放在衣柜门上，越看越觉得里面像是有人······


是小偷？还是杀人犯？或者是什么怪物？


尽管我知道里面不会有什么，但在这样的黑暗里，人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想一些奇怪的东西······


“吱呀——”


柜门打开的声音在黑暗里无比清晰，我从没觉得，原来它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柜子里空荡荡，杰克的西装挂在架子上，看起来就像一个人站着一样，可它并不是人。


我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想太多，打着灯光在柜子里寻找，我突然感觉一股风从耳边吹过。


那风仿佛是柜子里的，然而我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毛绒熊果然是在柜子里，我从一堆衣服下把它找出来，我想，一定是白天的时候安娜自己把它扔进去的。


就在我想要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车子熄火的声响。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嘈杂的脚步声已经想起在楼下的客厅里，那个人似乎在上楼。


是谁？杰克吗？可是他说过，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


小偷？


我在自己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钻进了柜子里，并且关上了门。


衣柜足够大，能够很轻易地容纳下一个人。


我屏住呼吸，透过那一条缝隙看着外面。


脚步声越来越大，渐渐有男女的声音传出来。


他们喘息着靠近，然后突然推开卧室的门走进来。


“你今天怎么这么胆大了？”女人的声音响起，带着娇喘的声线我很熟悉，是我的同事露丝。


我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当那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就是我的丈夫，杰克！


杰克的声音熟悉又陌生，我捂住嘴，听他带着情欲的声音:“她带着那小鬼到那对老不死家里去了，别担心宝贝，这只有我们两个······”


“哼，你总是这么说······你不是说过，要和那个女人离婚？”


“还不是她父亲，始终不把位置让出来，我要是这时候有动作，老家伙绝不会放过我······”


我握住柜门的手指深深嵌入木头里，木屑刺入我的指缝，很疼，却没有我的心疼。


原来他从来都是骗我的！


我好恨，我想杀了这对狗男女，可是我却一动不能动。


我知道如果被他们发现，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接下来的声音我不想听，那让我作呕恶心。


我的手脚开始发麻，蜷缩在衣柜里让我非常难受，可他们一直没有停止。


我实在忍不住。动了动脚，可是不知道踢到了什么，发出了很清晰的一声。


“咣！”


声音很大，床上的两人立即清醒，杰克爬起来，扫视着整个房间。


“有人！”


“把灯打开吧。”露丝提醒道，然后我看到，刚才我怎么样也没有打开的灯被杰克打开。


很明显，屋里没有人。


“没有人啊，那声音是怎么回事？”


露丝的声音从床上响起，投过缝隙我看到她坐起来，完美的身体赤裸着，头发散乱，和工作时简直判若两人。


杰克同样赤裸着，他凶狠锐利的目光缓缓移动到衣柜上:“也许在这里。”


我屏住了呼吸，心底几乎要绝望。


完了，我被发现了！


他一步步走近，健硕的身体现在只让我觉得厌恶，他眼底有陌生的杀意，我知道，他如果看到我，是不会放过我的。


近了，近了。


收回手，我向衣服后缩了缩，试图让衣服挡住自己，尽管知道这没用，我还是想挣扎。


“咔！”


杰克一把拉开柜门，我绝望的闭上眼睛，我想下一秒就会被他拖出去，他会把我杀死，尸体埋在院子里，然后告诉我父母和安娜，我只是失踪了······是啊，每年都会失踪很多人，可鬼知道他们最后去了哪里？


但是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睁开眼睛，看到杰克仿佛没有看见衣柜里的我一样。


他把我面前的衣服翻得乱七八糟，但就是看不到角落里的我。


“真奇怪，没有。我听到声音是从这里传来的。”


他嘀咕着关上门，走回床前:“算了，也许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我忘了这几天隔壁老琼斯在装修房子，也许是他。”


“真扫兴！”


他们的声音还在传来，而我已经听不见了。


为什么？为什么杰克看不到我？


我出不去了，我被困在柜子里了。


我不能打开柜子，也不能离开，仿佛和柜子融为了一体。


我看着那些过去的场景，仿佛我就是柜子。


原来安娜说的没错，柜子里真的有人，那次杰克带着露丝来家里偷情，却没想到我突然回来了。


慌忙之中，露丝躲进了这个柜子。


我看着她蹲在我身旁，可她却看不到我，我也不能碰到她。


然后我看见另一个我推门走进来，抱着安娜。


我把安娜放在这里，杰克拖着我离开。


露丝出来的时候，被安娜看见了。


“安娜不可以说出去哦，否则柜子会把安娜吃进去的。”


我看到露丝掐着安娜的腰威胁到，那时候只有四岁的安娜只能哭，却什么也做不到。


而我被杰克拖着在院子里，根本听不到安娜的哭声。


我看到露丝穿好衣服从大门离开，安娜一个人坐在地上哭泣，她一遍遍说着衣柜里有人。


我看到我自己走进来，抱起安娜，打了她一下:“安娜别闹，柜子里怎么可能有人？”


然后我看到他们胆子越来越大，有时候甚至顾不上安娜，因为那时候安娜还小，根本不可能说出去。


他们威胁安娜:“安娜如果告诉妈妈，柜子会把安娜和妈妈都吃进去哦！”


柜子里的时间过得很慢，更多的时候我都看到安娜在屋里玩耍。


我看着她，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我，但是我的声音她听不见。


我觉得她是能看见我的，因为她看着衣柜的目光总是带着恐惧。


我听见她无数次小声说:“柜子里有人。”


是的，柜子里有人，那就是我，是未来的我。


直到今天早上，她终于跑出去，然后另一个我带着她走进来。


我看见我自己打开衣柜，她同样看不见我。


她出去以后，我看见安娜把熊扔进柜子里，她坐在床上低低的呢喃。


“柜子里真的有人啊······”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在等着，等着她进来，换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