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13 22:25 6park.com
大家好，大年初二了，拜个晚年。
咱们今晚听相声，学段子。
除夕夜晚会的相声不好听，谁都知道，还不如老段子。
听了老段子，可能就知道为什么有的相声那么难听了。
所以呢，咱们先听个老段子。
想必你听出来了，这是郭德纲说的一个段子，《张双喜捉妖》第一回里的垫话——也就是开场白，串词儿。
说有个医院，重症病房连着出事，上午十一点准死人，多少个专家来了不管用。
公安机关也纳闷，诡异。
有的人刚才看着挺好，给药吃，什么测血压都好，护士出去一会儿，十一点十分再回来，死了。
后来总算破案了——每天上午十一点，有个清洁工打扫卫生，拔了生命维持机的插头，插上吸尘器。
这儿拾掇干净了，再把插头换上，那儿已经死了六个！
这个梗，其实全世界都在讲，是个典型的都市传说，收录在《都市传说百科全书》里。
当然，郭老师给它「本土化」了，略去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百科全书里记载，这是南非《开普敦时报》1996年报道的一件真事儿。
......几个月来，护士十分困惑，因为每周五早上都有一个病人死在同一张病床上,每一起死亡都没有明显的原因。我们全面排查了空调系统，也研究了可能出现的细菌感染，但都没能找到任何线索。
......进一步的调查揭示了这些病人的死因。每个星期五早上，一名清洁工似乎都会进入病房，拔掉病人生命维持系统的电源，把她的地板抛光机插到插座上，然后开始工作。
完工后，她会把生命维持机的插头插回去再离开，丝毫没注意到病人已经死了。毕竟地板抛光机的响声太大，她不可能听见病人垂死挣扎时发出的呼喊。
......几个月来，护士十分困惑，因为每周五早上都有一个病人死在同一张病床上,每一起死亡都没有明显的原因。我们全面排查了空调系统，也研究了可能出现的细菌感染，但都没能找到任何线索。
......进一步的调查揭示了这些病人的死因。每个星期五早上，一名清洁工似乎都会进入病房，拔掉病人生命维持系统的电源，把她的地板抛光机插到插座上，然后开始工作。
完工后，她会把生命维持机的插头插回去再离开，丝毫没注意到病人已经死了。毕竟地板抛光机的响声太大，她不可能听见病人垂死挣扎时发出的呼喊。 6park.com
郭老师说《张双喜捉妖》，是2010年。
这绝不是他第一次把都市传说用作垫话和包袱。我研究了郭老师大量作品后，发现讲「都市传说」是相声创作的重要手法。
简直可以说：二者算是同一类东西，同属民俗中的口头传说——都在讲「我敢保证，这件事是真的」。
换句话说，相声本来就是「都市传说」传播的一种重要途径，传达的是那些 心理深层的恐惧，善意或恶意的玩笑，以及尴尬时刻。
01
接着看郭老师说过的段子。
2006年民族宫专场上，于谦老师的哥哥是一名缉毒警察，职业病让他品尝了飞机上坐立不安的老太太丈夫的骨灰。
这是典型的都市传说类型：意外的食人者。

有个美国传说，说二战结束后，一个东欧家庭收到美国亲戚寄来的食品包裹，其中有一罐没标签，大家以为是美国速溶饮料，挖了一勺就冲热水喝了。
几天后收到一封信，说罐子里是一位多年前移民美国的亲戚的骨灰，他在战争中死去，希望落叶归根。
好笑，又有些悲伤。
再往早了追溯，十八世纪的英国，有个习俗，海上战争阵亡的士兵，会被装在酒桶里运回老家。
有时候，船上的水手想喝酒，会不小心在装了尸体的桶上打孔，用吸管吸着喝。
还是2006年，天津省亲演出返场里，于谦老师泡完澡发现衣服被偷，在街上光着被人撞见。
这是个典型的「裸体窘境」段子。一般的传说里，当事人会假装外国人口音，以避免尴尬。
相声里的谦大爷更彻底，装外星人——“啊，原来地球是这个样子滴！”

有个相声叫《灶厨》，说于谦父亲让郭德纲偷食材，偷的太多，结果系在腰间的猪肠子掉出来，把别人吓一跳。
这个梗也有类似的传说，说1995年夏天，美国有个女的，逛完超市抱着东西坐在车里，突然一声爆响，她的额头被击中。
用手一摸，一片灰色的黏糊糊的东西从头上流下来，这女的当场吓晕。之后，有围观者报警，说发生了街头枪击案，有人脑浆被打出来了。
救护车赶到，发现真相：原来是刚买的罐装饼干面团因高温爆炸，击中了这个女的，所谓脑浆就是稀糊糊的面团。
显然，街头一声响，就让人怀疑自己被枪击了，那时的美国人对城市犯罪得有多恐惧。
郭德纲的单口相声里经常有个梗，说小偷或爱占便宜的人顺手牵羊拿走别人包袱，回家打开一看，是个血淋淋的人头。
比如名篇《枪毙任老道》中就有这样的段子。其实呢，这个故事正是改编自著名的民国八大奇案《天津鬼市人头》。
而这几件奇案，原本就是非常中国的「都市传说」。《天津鬼市人头》有非常多的版本，天下霸唱也写过，早年的《故事会》也登过。
贵州卫视的节目《故事中国》也讲过，还拍了一段神叨叨的场景还原。

这个传说在美国和欧洲极其流行，也在很多影视剧里被化用。
故事最经典的版本叫「丢失的奶奶」，说一家美国人自驾去墨西哥旅游，途中奶奶却因病去世了。
一家子没办法，只好把奶奶的尸体包裹好，先放在车顶行李架上。
结果，他们停车住宿吃饭的时候，车被偷了。

02
接着讲，一个叫「兔子吹风机」的梗，是一个讲述者听说的「真实故事」。
美国维吉尼亚州费尔法克斯县，一个女人养了条狗，她的邻居都非常讨厌它。
一天这个女人正洗衣服，她的狗跑来了，嘴里叼着邻居心爱的宠物兔。
可怜的兔子已经死了，并且满身灰土。
女人大惊，想掩盖自己宠物犯下的罪行。于是把兔子身上的污垢洗掉，用吹风机把兔毛吹蓬松，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兔子放回了邻居的笼子里。
几小时后，她听到邻居院子附近传来刺耳的尖叫声。
她装不明所以，冲到现场，问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早上兔子死了，我们把它埋了——现在它又回到了笼子里！”
郭德纲的《百兽图》开场垫话，用了这个梗，讲得极其生动，充分体现了口头艺术的创作力。
必须点开听听，我听一回笑一回——
相声讲究三翻四抖。
郭德纲先来一句「野性难驯」的误导，再加上之前猫狗不合的铺垫，「于谦把爸爸赶走给猫腾房」那段的人物刻画，带人渐渐入戏。
发现死猫后，心虚的郭德纲通过短信的试探，于谦非要当面说，并选择小树林这个是非之地见面。
种种故弄玄虚——都加强了最后一刻反转的力度。
有一回，于谦不养猫了，改养狗。
说德云社剧场后院长了许多蘑菇。
于谦和他媳妇都想吃，又听烧饼说有毒，不敢吃。于是让狗先吃，狗吃完没事自己再吃。
没想到刚吃完就听烧饼说，狗死了。于谦两口子赶紧去厕所催吐，吐完问那狗死得惨不惨？
烧饼都快哭了——惨！被大卡车轧扁了！
这段跟《都市传说百科全书》里收录的一个故事一样，只是把猫换成了狗。
有人说，这些不是都市传说，就是段子而已。
那是因为国内对「都市传说」的研究太少，而网上流传的，多是恐怖惊悚或超自然的传说，尤其是日本怪谈那种。
其实，都市传说不全是恐怖的。要说大类，有三种，一种可怕，一种可笑，一种可怕又可笑。
这就像香港鬼片，往往最受欢迎的，是搞笑加搞鬼——比如像《僵尸叔叔》里这种画风。

话说回来，相声演员为什么喜欢在返场、垫话里使用这些素材呢？
我们可以引申一下「都市传说是足够好的故事」这个概念：这些梗可以在很短的几分钟里抖响包袱。
定场诗，原本是用来压言的，现在却变成了观众起哄刷存在的环节。一个好的垫话，可以起到吸引注意力的作用。
而且，垫话并不是完全与后面的正文无关的。
有艺人的开脱，说因为要讲鬼故事，所以先说明「有的事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也算定下个相声（或脱口秀）的基调：姑且一听，不必较真。
都市传说是民俗学的分支，而研究民俗本来就是相声演员的功课，郭德纲老师当然是个资深民俗爱好者。
往深一点说，都市传说是生活的「恐惧」、「希望」和「不满」的直接体现，相声作为一种民间艺术，正是对传说的精准提炼和表演。
因此，相声好不好听，关键得看你说的是不是老百姓真正的生活感受。
03
岳云鹏有个作品，叫《人鬼情未了》，曾在据说闹过鬼的湖广会馆说过，很应景。
实际上孟鹤堂、张九南都曾经在湖广会馆拿「凶宅」找包袱。他们的师傅郭德纲自然也说过，但郭德纲也是听别人说的。
口耳相传，这就是传说，这也是相声，都是民俗。

有人说师徒制是一种基因复制的过程，徒弟继承的不只是手艺，还有师傅的性格和理念。
对于民俗的兴趣是相声演员集体性格和「创作基因」的一部分。其实，传说不也正是一种大众文化的基因传递吗？
德云社向来「台上无大小，台下立规矩。」，其规矩之多，外人也有所耳闻。比如，后台不让进猫，这是很讲「风俗」的规矩。
有人会纳闷，台上拿于氏家族找乐的那个郭德纲简直是「混乱邪恶」，台下的他怎么化身「秩序中立」了呢？
奇幻小说《地海传说》的作者厄休拉·勒古恩说过一句内涵极丰富的话：光明是黑暗的左手。
我引申一下： 混乱是秩序的右手。
在真正的民间相声艺术里，姐夫戏小姨也好，白事会上歪唱丧歌也罢，本质上是一种对秩序世界和日常生活的戏仿、颠倒和歪曲。
以节日为限制和以舞台为限制，是必要的。如果混乱真的威胁了秩序，随时可以脱身的安全感也就消失了。
同理，享受暴力电影和享受暴力是两码事。
都市传说很多时候和相声非常像，也带有某种狂欢化色彩。比如，性压抑的地方，总是流传着桃色新闻。
它包含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画面，当事人的名字却可能只是「朋友的朋友」。
相声段子和都市传说，之所以能广泛流传，过去很多年还一样愿意听，根本原因是： 人们相信是因为他们想要相信，或者需要相信。
特约作者：鼠
编辑：赵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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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卖书要说的是，魔宙&生活书店联合出品的《都市传说百科全书》是一本学讲段子的好教程。
脱口秀，说相声，或者过年餐桌上唠嗑，这本书都是宝典。因为，口口相传的经验，是所有讲故事的人灵感之源泉。 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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