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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叫她「人间水蜜桃」。
实在准确。
崔雪莉皮肤雪白，像漫画里的少女，脸颊肩膀和膝盖，甚至连耳垂都是粉色的。
永远粉粉的。
就是一颗毛茸茸的，行走的蜜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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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颗水蜜桃曾做过不少离经叛道的事情。

不穿 bra、拍大尺度照片、直播时不慎露点、尝试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造型。
她变成了一颗在烈酒中浸泡过的蜜桃，凶猛刺鼻又醉人。
这种疯狂的姿态让她在迷人之上，又添加了一层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
人间蜜桃变成了酒糟蜜桃。
质疑声四起，难听的话更是铺天盖地。
然后，就是昨天。
「崔雪莉尸体被发现」。
「崔雪莉」和「尸体」这两个名词，让人很难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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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雪白粉嫩，一个僵硬可怕。

整整一个晚上过去。
直到香玉在韩国报道中看到了雪梨最后的图片，才恍恍惚惚接受，原来这事情是真的。
照片里，很多警察，很多封锁带，他们抬着一个黑色裹尸袋，那里面装着崔雪莉。
还是难以想象，一个美丽女孩最后就这样被一个黑袋子给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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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梨被袋子装走，舆论声也起来了。

最短时间内登顶热搜榜，微博一度陷入瘫痪。
粉丝们痛心哀悼，路人们叹气惋惜。
艳丽而短暂的樱花飘落，总不免令人心生酸楚，这是人之常情。
毕竟，哪怕是路过陌生人举办的葬礼，低头说一声深表遗憾，也是基本礼貌。
但问题在于，事态开始变得扭曲。
有人把事情引到自己身上，转了一大圈，给女朋友表了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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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加掩饰的，带上雪莉去世的 tag 发出一段自己的视频。

「我很惋惜，让我们看看我当年的雪莉仿妆缅怀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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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开始越走越神乎。

在事情尚无定性的时候，各种阴谋论开始从各个角落传出。
看到有人抑郁自杀，便想到网络暴力，想到性侵，想到强奸，想到恋童癖，想到滥交，想到性瘾，想到吸毒。
接着马上想到体制黑暗，想到以往的那些被体制逼死的例子，开始把雪莉的名字也套进去，写出种种吓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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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雪莉是在童年时期遭受到了性侵犯，后来在 SM 公司又被潜规则。

有鼻子有眼，言之凿凿。
仿佛他们就是雪莉的近身亲朋，而这一切也都是雪莉抱着他们的肩膀，亲口说给他们听的。
接着，一波古早帖子也被扒出。
有人预测雪莉几年内要么结婚退圈，要么就是自杀，还有人说雪梨身上缠了小鬼，被反噬了。
连神棍都跳出来了，事情走向了更加深不可测的，玄学方向。
简直太让人心碎了。
一个女孩去世了，人们纷纷哄了上去，围观拍照或花式自拍，分而食之。
在引爆服务器的讨论声中，不知道有几个人，是真的为她难过。
雪莉就这样说了永别。
说起来，她的人生开启得有些过早了。
四年级就被父母送到了 SM 公司参加选拔，从小就漂亮，也就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11 岁作为童星，演了不少角色，后来人称「SM 小公主」。
最经典的照片就是在 SM 庆典上，她站在人群中央吹蜡烛，甜甜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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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光芒和宠爱都在她身上，那时候还有人说她的未来定会「媲美全智贤」。

后来和宋茜等人组成了女团 f（x）。
不同风格的五个女孩里，她最甜，香玉很吃她的颜，便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她。
平心而论，做偶像，雪莉做得不好。
舞台上，她总是划水，跳得不够投入。
别人从地上起来都是直接去跳后面的动作，雪梨起来，还会拍拍手上的土，连 ending 动作也总比别人早结束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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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当偶像，谈恋爱是大忌，甚至很多偶像跟异性合影时都不敢靠太近，就怕粉丝不买账。

而雪莉刚到 19 岁，就大大方方去谈恋爱了，对象还是一个无论年龄还是长相都跟她不在同一画风里的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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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崔子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也正是粉丝们说的「雪莉发作期」。

雪梨开始拍裸露照片，在 ins 里玩大尺度。
甚至她男朋友还出了首个歌，叫《吃睡做》，歌词尺度之大，让人无法想象。
这与之前公众心目里的清纯小妹妹形象相去甚远。
但雪莉不管。
别的偶像业务范围里的重中之重就是「讨好粉丝」，而当明星，很重要的一点工作指标，也是「保持完美」。
人无完人，明星的工作就是扮演完人。
可是雪莉没有做到。
因此不少人把矛头指向了崔子，认为是他把好好的公主雪梨带坏了，变成了「疯子雪莉」。
可香玉觉得，并不是。
雪莉早早离开家，开始了星光熠熠的生活。
很小的时候接受采访就说过自己很孤独。
因为从小一个人来到首尔，那时候谁也不认识，只有少女时代的泰妍和黄美英最照顾她，后来少女时代出道，身边又没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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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雪莉有了 f（x），有一次在团综里，节目要求雪莉写下自己的愿望。

那时候还没成年的雪莉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页，包括潜水旅游恋爱纹身还有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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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一切翻译过来，大概也只有两个字：

「自由」。
其实并非和崔子恋爱毁了雪莉，而是孤孤单单混混沌沌的雪莉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发现自己需要自由。
而崔子的出现，让她看到了什么是叛逆，什么是格式之外的东西。
尽管这会激怒她所拥有的一切，可这个人是她破碎的勇气。
后来她跟崔子分了手，一个人过得生活越加「放飞」了。
「不符合偶像形象」的搞怪照片开始在 ins 上频繁出现；
醉酒甚至表情失控的情况也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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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这样的雪莉，最开始时也还是美的。

其实香玉最喜欢的就是她的黑眼圈。
因为皮肤白皙，整个长相又非常甜美，浓烈的黑眼圈反而让她丰富、憔悴，和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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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一个雪莉化妆的视频。

不注意角度，乱七八糟跑到镜头前，胡乱地把口红涂在嘴唇上，然后抹在手指上，又涂在脸上，腮红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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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情人》里的小女主，青春期，口红涂不匀，欲望是野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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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是后来被羞辱得最凶的「凸点照」，也是美的。

一如以往的白皙和紧致，阳光底下发着光。
就像向日葵丛中最美的那一朵反而是低着头的，雪莉最迷人的地方就是这种美得张扬又毫不在意的复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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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经叛道，她公然挑衅，几乎是要打碎过去建造起来的一切。

她知道自己漂亮，也知道暗中有很多敌意的眼睛。
于是她开始朝自己的漂亮下手。
有一天突然把眉毛染成了金黄色，在脸上像不存在了似的，同时还弄了一脸雀斑，用死亡角度拍了一系列照片上传 i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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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些与以往造型不同的，奇奇怪怪的照片。

评论区也是负面批评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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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后，雪莉算是如愿打碎了所有东西。

如同站在一堆废墟中央，开始变得茫然。
以往的直播里还会喝喝酒，笑一笑，不管疯癫也好，安静也好，甚至对着镜头剪头发也好，总是有些事情做的。
后来则是连话都不说了。
手指常在嘴里咬着，要么咬着小指，要么就是咬着大拇指，眼睛里水汪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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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动不动盯着镜头，最后说句「拜拜」，就这么关了。

人们还是说她性暗示，把手放在嘴唇里。
雪莉最后的一次直播，是 10 月 6 日，去世前一周。
也是一样的，一直没什么话。
偶尔把手指塞到嘴里，拿着手机在床上滚来滚去，看镜头，看界面上滚过的粉丝的话。
最后突然来了一段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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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手机的问题还是网络的问题，香玉看到的这一段，突然就没有声音了。

不知道她为什么笑，笑到最后她有没有在哭。
一周后，她就把自己挂在了家里二楼房间的吊灯上。
然后关于雪莉的热搜一条一条地爆了。
恨她的人们纷纷爱上她，欣赏她。
有条热搜挂了一天一夜：
「雪莉 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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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没有做自己，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自己。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也没有什么固定的自己，只是想这样做而已。
就像电影《浪潮》里那段对话：
「人们像对待麻风病人一样对待我，就因为我不穿白衬衫。」
「那你为什么不穿？」
「很简单，因为我不想穿。」
雪莉为什么这样做？
很简单，她自己说了。
穿内衣不舒服，不想穿，所以不穿，喜欢发奇怪的照片，认为好看，所以就发了。
很简单，就是想和不想而已。
而随后的世界也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她看到的那个样子。
借她说自己的、给她编造阴谋论的、把她的故事改造成对自己有利方向的、甚至用以猎奇的。
雪莉始终是个题目而已。
人们听不懂「我想我乐意」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个人，真敢。
就像《楚门的世界》。
楚门生活在一个用大棚搭建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群众演员。
他人生中的一切，都是被编剧写好，有导演观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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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楚门发现了这个世界的诡异，一切才开始变化。

他翻滚挣扎甚至险些把命搭上，换来的是电视机前观众们一起欢呼鼓舞的情绪，以及飞升的收视率。
可人们随他一起紧张就是爱他吗？
不，从来没有人爱他。
逃离了这个被搭建的世界，楚门说了句：
「如果再也不能见到你，祝你早安，午安和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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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这场真人秀的 slogan。

而真情实感追了几十年追到结局的观众们，关上电视想的也仅仅是「晚上吃什么」而已。
崔雪莉死了，对她来说一切都结束了。
在她之后的世界，「雪莉」也许会变成抵制网络暴力、对抗抑郁症，甚至呼应揭露娱乐圈潜规则的一面大旗、一个标志。
从最开始的小公主，到后来的水蜜桃，再到最终的这个疯子，这具尸体。
从始至终，雪莉仅仅是人们的幻想而已。
甚至是这篇文章，也不过是香玉自己脑中组织出的幻想罢了。
所有人都是在自说自话。
于是她就这样打开了摄影棚的大门。
可没人愿意对她说一句：
「如果再也不能见到你，那么祝你早安，午安和晚安。」
那就这样吧。
晚安，雪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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