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永安镇故事集》,康春雷把片子拿给姐姐看。
他的姐姐是一个中年女性,文化程度并不高。看完全片,姐姐说第一个故事没看懂。康春雷追问:“说说你看懂的部分?”
姐姐答,第一个故事好像讲了一个小镇的饭馆老板娘,结了婚、生了小孩,生活很平淡,由于一个剧组的到来,她有了当演员的幻想,但最终,戏没演成,她的生活照旧。
康春雷反问:“瞧,你这不都看明白了吗?”
问题出在哪里呢?康春雷分析,姐姐认为电影该有中心思想,“就好像念书时做阅读理解题,一定要有中心思想,这篇文章才能成立”。
但康春雷觉得拍电影并不非得承担这样的责任:“呈现一个真实的人物,包括他的情绪、想法、生活状态等,这不也很有必要吗?”
这也代表了魏书钧的想法,他认为,电影当然蕴含着思维,但更重要的是体验。
的确,魏书钧的电影的一大标识,是情绪上的张力,准确来说,是一种“嘲弄”的情绪。
《野马分鬃》与《永安镇故事集》中,这种“嘲弄”很大程度上是通过叙事结构完成的。这两部电影的故事,都发生在电影剧组,展现了电影拍摄的幕后。
这里借用了“元电影”(Metacinema)的叙事手法——“元电影”,是在电影制作中呈现电影制作故事的电影类型,它是对电影严肃创作的解构。
在《永安镇故事集》,做作的演员、没有话语权的编剧、世故的导演、“老学究”影评人以及制片人等,人物形象自然而然就烘托出来了。
所有人物越是严肃、越是追求一种程式化艺术表达,“嘲弄”的意味就越浓。网友摘出《永安镇故事集》的几句台词——“你的脸很有电影感”“为了华语电影”“这是我们离电影最近的时刻”,充满认真较劲的幽默感。“嘲弄”的背后,也是一种对严肃电影创作的解构。
只不过,魏书钧的嘲弄与反思,停留在了电影工业的层面。伊朗导演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的“村庄三部曲”——《何处是我朋友的家》《生生长流》和《橄榄树下的情人》,是“元电影”的代表,下一部电影直接解构了上一部电影的真实性。比如,在《生生长流》中,电影里的角色多次拿出《何处是我朋友的家》的海报,询问他人。海报的出现,将拥有纪录片质感的《何处是我朋友的家》的真实性彻底摧毁。
拍完《野马分鬃》,有影迷指出片中的女性角色不够丰满。魏书钧在拍《永安镇故事集》时试图做出突破,电影的前两个故事都是女性题材。但最终,《永安镇故事集》的第三个故事,又回归了他熟悉的对电影工业的嘲弄。
魏书钧的电影的结局,多是失落的,想求得自由而不能。《野马分鬃》的结局,主角周游卖掉了车,内蒙古也没去成,充斥着一种淡淡的伤感与虚无。《永安镇故事集》里,三个故事的结局有些相似,小镇老板娘的演戏之梦没有实现,女明星想找回初恋但事与愿违。魏书钧的另一部短片《延边少年》也一样,主角想去国界线的另一边看看,但因封路而退缩了。
最终,魏书钧的电影里的人物都想抓住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抓住。就像一个叛逆的少年,对一切规则轻蔑、嘲弄、不满,但又回归了一种淡淡的失落。
边玩说唱,边听古典乐
提出临时换剧本,魏书钧作为一个新人导演,展现了极强的控场能力。制片人黄旭峰只问了他一句“你考虑清楚了吗?”,魏书钧点了点头,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魏书钧沉稳、冷静,迅速改剧本、找演员、调整拍摄计划等。跟他合作过的其他制片人,评价他完全不像个新人导演。
魏书钧的毕业作品《野马分鬃》,就在国内外知名电影节大放异彩。他的《永安镇故事集》,助他拿下平遥国际电影节的“费穆荣誉·最佳导演”与“青年评审荣誉·导演荣誉”两个奖项。面对国内外电影节的青睐,魏书钧相当平常心,“电影节,只是代表被一部分人欣赏而已”。
不拍戏时,魏书钧大部分时候是很安静的。他从小就开始练钢琴,爱听古典乐。
rapper的一面,更多是留给他开车的时候,听说唱、把声音开越大越好。不在工作状态时,他或许也会在片场freestyle几句。2018年,他跟朋友合作了一首说唱歌曲《说唱巨星》(Proud.by ZBR)。魏书钧觉得,说唱这种音乐很自由,或许还代表了些许不屑。
日常生活里,对网络上发生的热点,魏书钧选择性不在乎。很多热点,他大多是通过和朋友聊天得知的。他在网络世界几乎是个“小透明”,没有刷微博、看朋友圈的习惯。几个月前,他才注册了自己的豆瓣账号,那是他在网络世界为数不多的痕迹。
工作中,魏书钧还会犯点小迷糊。比如,电影节安排访谈时,别人都准备了标准的证件照,只有他,发了一张呆萌的生活照。
注册豆瓣账号的第一天,魏书钧发了一张戴大金链子的大头照,照片还贴了几个QQ空间时期的表情包——“烟斗”“墨镜”“你是我的玫瑰”“祝您身体健康”以及“努力就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