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iginal: 半佛仙人 半佛仙人 5/25 6park.com


【这是半佛仙人的第76篇原创】




从知乎时期就关注过我的朋友一定有个深刻的印象。



我对于各种非法集资和理财，一直是极端仇视的态度，不仅发文正面怼，指名道姓（从E租宝开始骂到团贷）骂，吃律师函，被删稿，被威胁砍手也没怂过，有时候被搞的不让发文了，就开直播（知乎live和微信直播）怼，怼到他们跑路为止。


不止P2P，对于各种线下理财公司和互联网理财谈起来也是各种不屑，按照我的账号属性，互金理财和投资类的广告价格是很恐怖的，比我接什么英语广告，糖果广告，肥皂广告之类的高很多，还属性契合，不用挨骂。


但我一家都没有接过，一家都没有，还是老老实实卖肥皂。


甚至很多读者对于我的原创内容和广告内容的反差之大感觉价值观崩塌，前脚还在骂非法集资揭露黑产一副高大上的样子，后脚就给英语糖果肥皂打广告，确实是有点魔幻了。


更崩塌的是互金广告主们，因为他们觉得这个号主看文章就是一个奸诈狡猾死要钱的老油条，但是居然不接投资理财，甚至还能嘲讽金主。




我接一些其他广告，有具体产品，有需要的朋友可以咨询购买，不需要的就当没看到，不会害人，顶多挨骂，做个公众号接个广告挨骂是很正常，我有权利接，读者有权利骂，这个过程中不会出现害人这种事情。



只要不害人，我就不亏心的大大方方打广告，就能坦然挨骂。


我要钱，我贪财，我写自媒体就是要赚钱，我觉得赚钱不可耻。


但我也有所不卖的，投资理财广告，就是我不卖的底线，因为一旦真的有读者买了之后出事，这是我一生都还不起的债。
 
这种对理财产品谨慎到仇视的态度是有原因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不是说理财不好也不是说理财都是骗子，而是现阶段这个市场的复杂程度决定了大多数普通人是没有足够分辨能力的，有分辨能力的专业人士又不需要参考我的意见。


我这些年遇到过太多没有分辨能力的人因为这个被坑到倾家荡产，所以干脆让大家一刀切，买银行或者阿里腾讯平安的产品，最安全。。


最让我难过的是一个老奶奶。


她很有钱，是我们私人银行的大客户，受教育程度很高，早年留洋，英文非常流利，可以直接和我们银行的外国老板用英语交谈。


她的儿女都在国外，老伴已经去世，自己一个人守在杭州的大房子里，真的是很大的房子，就在西湖附近，你可以想象她多有钱。


我很喜欢她，因为每次去找她例行回访的时候她都会给我做点吃的聊聊天，不是那种礼貌中的虚伪，是真的把我当成了倾诉的对象。


偶尔有业务需要她支援，她也很爽快的帮忙，甚至隔段时间还会主动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的，长时间地相处下来，我已经不把她当成单纯的客户了，当成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一有空就去拜访她，哪怕帮她打扫下房子，尽管她家定期有人清洁。


但陪她说说话，也好的。


她什么都有，就是孤单。


但她很倔强，有属于她自己的那份骄傲，尽管我能很切实地感受到她很希望我能经常去找她，但是她从没主动提过，她不是那种软弱的老太太。


尽管我经常各种理由去，但我的工作确实很忙，做不到把所有时间都给她。
 
后来她遇到了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某线下P2P的理财顾问，嘴很甜，一口一个亲奶奶，各种哄。


这个女孩子天天都粘着她，她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变成了接受又变成了喜爱。


当一个人孤单时，任何示好都会变成喜爱，很多针对老年人的骗局，核心就是利用孤单。


然后女孩子撒娇奶奶我的业绩完不成了，她就掏钱去买她们公司的理财，女孩子可以获得不菲的提点（那时候是百分之2.5的提点）。


女孩子知道她有钱，也知道她孤单，使出了浑身解数伺候她，她把这个女孩当亲孙女宠爱，各种礼物，各种红包..........各种理财产品。


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是那个女孩陪着她到我们银行来提前赎回一大笔理财，这笔钱要拿去买她们公司的产品。


我警觉到事情不对。


质问那个女孩子公司资质，投资产品的具体投资标的，收益计算，担保状况等细节问题，女孩子什么都答不上来，被我问急了就只会抱着奶奶撒娇。


我对她说这种公司根本不靠谱，她们都是看着你的钱来的，她们保障不了你的资金安全，她不太高兴，不许我凶那个女孩子，老实办业务就行，我推说今天系统有问题，强行把她们送走，为此背了一个过失，这属于直接冲撞客户。


之后我致电了她远在国外的儿子（她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说明了情况，担心她上当受骗，即使是更换理财，也应该换成别的银行，不该拿去投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可以介绍别的银行的朋友给她，千万不要碰乱七八糟的理财。


然后他儿子打电话给她，她们大吵了一架。


她也打电话到我这里，骂了我一顿，最后说你们这些人都忙，只有XX（卖理财的那个姑娘）才关心我，你们这些人眼里只有钱没有我。


我很难过，但又一时无话可说，甚至生气觉得她无理取闹。


后来她分批提走了一些到期的理财产品，买了女孩的理财，我赌着气没有再出现，也没有阻拦。


半年后，那家理财公司跑路，那个女孩再也没有出现过。


看到跑路新闻时，我慌了。


我想到了她，我很担心她，去她家找她，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绝望的气息，整个人都是枯萎的，我似乎闻到了棺材板的味道。


我想安慰她，但说不出什么话，只能抱抱她。


她在我怀里什么都没说，低声地哭，只有肩膀不停地抖。


抱着她的我，有想杀人的冲动。


因为怕她出意外，我通知了她的孩子快回国，然后关掉工作手机，陪着她。


白天守着她，晚上睡在她床边的地板上。


这三天她要么不说话，要么哭。


不说话的时候比哭还难看。


第三天晚上她儿子到了，对我表达了感谢，我才走。


再后来她也被接到了国外，再之后断了联系。


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忘不掉这件事，忘不掉这个人，忘不掉这三天。


这三天，是我工作以来最艰难的三天。


这三天，让我对整个涉及非法集资的行业，产生了刻骨铭心的仇恨。


之前那篇短时间爆红，又突然消失的《带血的庞氏，P2P消亡简史》（或许你在网络上还能找到），是我怀着恨意写的，因为那段时间他儿子突然联系到我，跟我说她走了，临走时给让他给我带一句话，说对不起我。


说什么呢，明明是我对不起她。


我后来做的一切，不过是在还那欠了她一生的一句抱歉。


对不起。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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