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19年第32期，原文标题《鲍里斯归来，“脱欧”终迎接棒人》
接任英国首相的鲍里斯·约翰逊已经成为“脱欧”这场接力赛最后一程的接棒人。人们所期盼的是他真有一项方案。
文/刘怡 6park.com
7月24日，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在白金汉宫接见前一天在保守党党魁选举中胜出的鲍里斯·约翰逊 6park.com
咸鱼与首相
2019年7月17日，即英国保守党登记在册的16万党员就党魁人选进行投票之前6天，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提溜着一条咸鱼出现在了伦敦东区的支持者集会上。他高高举起这条包裹在真空包装袋里的烟熏咸鲱鱼，宣称自己刚刚找到了英国应当离开欧盟的新证据：“这条鱼是马恩岛的一位加工作坊主给我寄来的。整整几十年里，他们都在用这样的包装寄送熏鱼。但当英国加入欧盟之后，布鲁塞尔的官僚们却要求给每条咸鱼配上一个冰袋——昂贵又不环保的冰袋！只有离开欧盟，我们才不必再受这类荒唐规定的监管。”
这段发言被认为至少犯了两项错误。首先，位于英格兰和爱尔兰之间的马恩岛（Isle
 of Man）在法律上并不是英国领土的一部分，而是由王室直辖的皇家属地（Crown 
dependencies）。在马恩岛熏制的鲱鱼并不受欧盟食品安全法规的约束，仅当其出口到欧盟成员国时，需要在包装上遵从布鲁塞尔发布的标准。其次，即使是在英国“脱欧”以前，欧盟也从未事无巨细地规定每个成员国应当遵守的食品安全标准，它仅仅要求将跨境运送的食品保存在适宜的温度区间内。而给每条咸鱼都配上冰袋这个馊主意，实际上是英国食品标准局（FSA）自己想出来的点子，并通过司法部将其适用范围延伸到了马恩岛。
抛出一个富于戏剧性的话题，用一套自己的逻辑做出论证，最后导向一项早已预设好的结论：这正是典型的约翰逊式诡辩。它把赌注押在普通人的猎奇天性上——或早或晚，人们会忘记食品标准局和布鲁塞尔，只记得“亲爱的鲍里斯”曾经讲过一个关于咸鱼的幽默段子。事实也的确如此：7月23日傍晚，保守党党魁选举开票结果公布；在15.9万名正式党员有87.4%参与投票的情况下，约翰逊赢得了9.2万票，几乎相当于最大竞争对手杰里米·亨特（Jeremy
 
Hunt）的两倍。一天以后，女首相特蕾莎·梅按照一个半月之前公布的计划向女王辞职，约翰逊随后被授予组阁权，以55岁之龄成为了英国历史上第77任首相。
2018年7月，当约翰逊在特蕾莎·梅的要求下辞去外交大臣一职时，彭博社政治记者蒂姆·罗斯很不客气地点穿了他：一旦“亲爱的鲍里斯”发现他无法从女首相手中夺得脱欧谈判的主导权，便立即开始拆台，一面在报章专栏和媒体采访中暗示他有能力提出更理想的方案，一面消极怠工、逃避外交部的本职工作，直至忍无可忍的梅决定请他走人。一年过后，类似的套路被转用到了约翰逊自己身上：党魁选举开始前，财政大臣哈蒙德、司法大臣高克、商业大臣克拉克等阁僚均提前宣布不会留在一个由约翰逊领导的政府内；加上输掉决战的亨特，有将近1/4的部长级官员早早流露出了拒绝合作的意向。这使得新首相只能依靠他的死忠追随者和盟友派系来搭建政府架构。
在这场被《太阳报》揶揄为“金刀之夜”（影射约翰逊那头著名的金发）的清洗中，有6名部长级官员主动辞职、11人被解除职务，创造了英国现代政治史上的新纪录。出掌财政部已有三年之久的哈蒙德被巴基斯坦裔的前内政大臣贾维德（Sajid
 Javid）所取代，去年11月与梅内阁分道扬镳的前脱欧事务大臣多米尼克·拉布（Dominic 
Raab）则成为了新任外交大臣。总的来看，与特蕾莎·梅那份多灾多难的脱欧协议草案有关的官员几乎悉数出局，代之以一个敢于承担风险的“战斗内阁”。这无疑符合约翰逊在7月24日就职演说中的表态：“我们将会兑现议会屡次向民众许下的诺言，在10月31日之前完成‘脱欧’，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但主动权并不掌握在这位接棒人手中。7月25日，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就约翰逊的首次议会演讲做出回应，明确宣示布鲁塞尔既不会重启协议谈判，也不会在北爱尔兰缓冲边界问题上做出让步。工党领袖科尔宾则在酝酿一场提前大选：在8月1日的补选中丧失布雷肯—拉德诺郡选区之后，执政党及其盟友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DUP）在下院的有效议席总数已经下降到了320席，仅以一席优势勉强盖过工党及其盟友的319席。这意味着倘若工党在夏天结束前发起对政府的不信任投票，极有可能获得通过、从而导致大选提前；如此一来，约翰逊内阁将被迫转入看守状态，无协议脱欧的可能性也将在事实上遭到扼杀。 6park.com
2018年4月27日，北爱尔兰农庄主约翰·谢里登在奎卡山徒步栈道旁远眺北爱尔兰与爱尔兰共和国的边界线 6park.com
“鲍里斯2.0”
没有人怀疑过鲍里斯·约翰逊作为公众人物的煽动能力以及自我包装的才能。实际上，“打破常规”几乎已经成为他最突出的身份标签，贯穿在32年媒体和政治生涯的整个过程中。在上世纪90年代初担任《每日电讯报》驻布鲁塞尔记者期间，他敢于用最耸人听闻的标题（例如《欧共体执委会拒绝批准意大利制订独立的安全套尺寸标准》）对欧盟发起攻讦，直接导致了保守党的支持者在1997年大选期间发生分裂。在第二个伦敦市长任期内，他把欧盟比作罗马帝国的现代翻版：“拿破仑、希特勒以及一众人等都尝试过这类点子，无不以悲惨的失败告终。”而在担任外交大臣的短短12个月里，他几乎把一切不适宜触碰的禁忌都试了一遍：在禁酒的印度锡克教寺庙里谈论威士忌关税，在缅甸吟诵帝国主义诗人吉卜林的诗句，批评内战中的利比亚没有“清理干净街上的死尸，学习迪拜好好搞经济”。《经济学人》杂志把2018年度“英国最糟糕政治人物”的奖项颁发给约翰逊，颁奖词是：“从来没有一位政治家为辜负自己的党派和国家付出过如此之多的努力。”
不过约翰逊终究还是在血流成河的政治搏杀中幸存下来了。这首先要归功于公众对他的定位：在上世纪90年代，保守党政治家的主流是像约翰·梅杰（John
 
Major）那样气质温文，喜欢缅怀“50年代的板球场和温啤酒”，背地里却频繁卷进婚外恋情或黑金丑闻的古板人物。相比之下，约翰逊无疑属于受欢迎的少数派——他既能用普通人不甚熟悉的牛津腔句子大谈他对国家大事的看法，又时常以一头乱发、不修边幅的造型出现在街头，对自己的风流韵事也从不讳言。而当全球政治气氛骤变，本土主义、平民主义的浪潮在北美和欧洲蓬勃兴起之后，约翰逊又不失时机地利用自己身为伦敦市长的曝光率，提前建立起了作为“脱欧派”旗帜人物的公众印象。反主流的政治诉求和他离经叛道的个人言行重叠在一起，进一步强化了约翰逊的独特形象，甚至使人产生了一种错觉：一个典型的“脱欧派”政治家，就是应该时常提溜着咸鱼出现在万人瞩目的政党集会上。
但至少在2019年以前，这在保守党的内部游戏中并不适用。作为一个历史可以追溯至17世纪的老资格政党，保守党有着由来已久的忠诚和纪律传统，倒戈叛离党魁者将会遭遇集体抵制。约翰逊在2016年脱欧公投中对戴维·卡梅伦的致命一击，正是他无法顺势入主唐宁街10号的最重要原因——就连多年的政治盟友戈夫也不相信这个人能带领英国走出低谷。而约翰逊从梅内阁中的出局，再度印证了他的广场政治天赋在处理内部关系时价值甚微：他需要说服的是300多位本党下院议员，而不是6700万英国人。 6park.com
2018年10月3日，梅内阁成员拉布、亨特、贾维德和哈蒙德（由左至右）在保守党伯明翰大会上起立鼓掌 6park.com
铩羽而归的约翰逊开始改变了：不是彻底抛弃他的过往形象，而是有针对性地向同僚展示他作为一名优秀谈判者和责任承担者的潜质。一个昂贵的顾问团被迅速搭建了起来，它包括澳大利亚籍资深选举顾问林顿·克罗斯比（Lynton
 Crosby），记者出身的媒体助理李·凯恩（Lee Cain），四名担任过下院议员、因之适于充当中间人的保守党政客夏普斯（Grant 
Shapps）、威廉森（Gavin Williamson）、伯恩斯（Conor Burns）和沃顿（James 
Wharton），以及约翰逊的现任女友、出生于媒体世家的凯莉·西蒙兹（Carrie 
Symonds）。在智囊们的建议下，约翰逊从公众视野里消失了好几个月，健身、节食、换了个更利落的发型，仅仅通过他在《每日电讯报》的专栏发表自己的政策见地。一个看似更守规矩、更值得信赖的“鲍里斯2.0”正在缓缓浮出水面。
与此同时，在曾经担任保守党主席的夏普斯的帮助下，约翰逊的团队为本党的全体议员制作了一张投票意向“晴雨表”。在这张五颜六色的表格上，里斯－莫格（Jacob
 
Rees-Mogg）及其领导的欧洲研究组（ERG）是“亲爱的鲍里斯”最坚定的支持者，也是甘愿冒无协议脱欧风险的一派。曾经围绕在卡梅伦身边的留欧支持者（例如随后离开财政部的哈蒙德）则是针锋相对的派别，他们呼吁在必要时与在野党工党联手、争取二次公投的机会。位于两极之间的则是中间派，也是约翰逊阵营试图争取的对象；他们愿意接受脱欧这一既成事实，但对特蕾莎·梅内阁拿出的协议草案不满。说服这些观望者支持自己，是这场党内选战的决胜局。
在沃顿的穿针引线下，约翰逊花了大约一个月时间，和每位保守党议员都进行了15分钟的直接会面，根据其透露的意图以及过往政治偏好，圈出了40?50名摇摆最剧烈的对象。由78名竞选助理组成的后援团将对这批议员进行点对点的跟进，追踪他们曾经与何人会面、在自己的选区以及报章上又表现出了何种倾向。一旦发现对方的主见发生动摇，约翰逊便会通过电话与其直接联络，以将其拉回到自己的航向上。通过这种周密的运作，在6月13日第一轮党内投票开始之际，约翰逊已经赢得了下院313位保守党议员中114人的支持，遥遥领先于几大对手。而当第四轮投票后出现约翰逊、戈夫、亨特三驾马车齐头并进的情况时，约翰逊阵营选择与已经出局的贾维德、拉布两人结盟，并暗示自己的一部分支持者在第五轮投票给亨特——根据顾问团的评估，一旦进入两强对决的最终回合，亨特会是威胁更小的对手，因此必须提前把戈夫挤出局。 6park.com
7月22日，英国油轮“史丹纳帝国号”在伊朗巡逻艇监视下驶入阿巴斯港 6park.com
至于鲍里斯阵营用来说服同僚的关键，其实便是“脱欧等于保守党”——任何诉诸退让或者二次公投的做法，都将成为工党争取选民的话柄。而继续无所作为、坐待无协议脱欧在10月31日自然到来，则会使奈杰尔·法拉奇（Nigel
 
Farage）这样的非主流民粹政客成为自封的“脱欧”功臣。和黯然下野的前任梅一样，尽管约翰逊频繁地把“无协议脱欧”挂在嘴边，但这个自杀性方案绝不是他的最优先选项：在全球经济走势普遍疲软、英镑汇率在8月初出现恐慌性下跌的背景下，无协议脱欧可能带来的900亿英镑潜在损失是伦敦无论如何都不愿承担的。鲍里斯真正的药方是：央求默克尔和马克龙对特蕾莎·梅留下的那份草案再做一些“调整”，稍微变更关于北爱尔兰边界的某些技术细节，然后宣称自己已经取得了大捷，要求议会表决通过。毕竟，在脱欧这个问题上，身为资深疑欧主义者的他比特蕾莎·梅具备更强的“正当性”；当保守党人把接力棒交到他手中时，潜台词已经是“不会有下一个”了。
提前大选的阴影
脱欧自然是约翰逊在这个夏天面临的最严峻考验，但并不是唯一一个。7月4日，英国海军陆战队在直布罗陀扣留了注册于巴拿马的伊朗油轮“格雷斯1号”，宣称该船涉嫌向正在遭受欧盟制裁的叙利亚偷运原油。德黑兰方面回击称，英方的举动是因为“接到了美国的指示”。作为报复，伊朗革命卫队（IRGC）于7月20日在霍尔木兹海峡附近截停了悬挂有英国国旗、并与伊朗渔船发生碰撞的油轮“史丹纳帝国号”（Stena
 Impero），将其连人带船送往阿巴斯港拘禁起来。约翰逊内阁的新任国防大臣本·华莱士（Ben 
Wallace）立即做出强硬反应，派遣新型导弹驱逐舰“邓肯号”前往波斯湾，与此前抵达的一艘英国军舰一起为通过霍尔木兹海峡的英国船只提供护航。英方还呼吁欧盟尽快组建一支国际联合护航编队，维护波斯湾国际水道的航行自由。
卷入今年开春以来日益升温的波斯湾僵局，正是脱欧之后的英国在外交领域的缩影之一。作为2015年核协议（JCPOA）的签字方和维护者，英国政府至今依然主张通过谈判阻止核恐慌在中东地区蔓延。就在“史丹纳帝国号”被扣的同一个星期，英国代表仍在和德法俄中四国特使齐集于维也纳，试图说服德黑兰当局停止恢复不久的铀浓缩活动。但在脱欧几乎成为定局的背景下，伦敦若想继续发挥约翰逊所说的“全球性影响”，实际上只能回到托尼·布莱尔时代的路线，与美国的外交战略做呼应。问题在于，特朗普时代的美国正在变得更斤斤计较——华盛顿愿意给出的“善意”，完全取决于盟国可以为它提供的直接收益；但在离开欧盟之后，英国在国际舞台上能给美国的帮助实际上变得更少了。伦敦正在变得孤立，且毫不“光荣”。 6park.com
2015年9月6日，工党党魁杰里米·科尔宾在剑桥圣玛丽大教堂前对支持者发表讲话（视觉中国供图） 6park.com
至于约翰逊的头号对手、工党党魁杰里米·科尔宾（Jeremy
 
Corbyn），他正在筹划一场诉诸提前大选的全面反击。科尔宾的信心部分来自目前下院的微妙形势——尽管全部议席总数共有650个，但由于7名北爱尔兰新芬党议员和4名正副议长（其中有2人来自工党、1人来自保守党、1人无党派）不参与投票，理论上只须占据320个席位，便可以获得问鼎唐宁街10号所需的简单多数。而在2017年大选中遭遇挫败的保守党，在目前的下院只拥有310个有效议席，需要和拥有10席的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DUP）结盟才能勉强确保执政地位。反过来，在8月1日赢得布拉肯—拉德诺郡的补选席位之后，工党及其盟友的议席总数已经上升到了319席，与执政联盟的差距微乎其微。这意味着只要有几个像哈蒙德一样的“叛党者”倒向工党阵营，并且科尔宾在夏天议会休会期结束后立即发起对政府的不信任投票，约翰逊内阁就有可能因为表决失利而转入看守状态，原定于2022年举行的下一届大选也会被提前到2020年。在新的大选结果产生之前，约翰逊政府做出的一切决策都会被议会否决或无限期延宕，在10月底无协议脱欧的可能自然也将在事实上遭到扼杀。
为了使提前大选和二次公投的可能性变为现实，科尔宾已经开始了提前布局。在7月25日的议会演讲中，他竭力渲染了无协议脱欧可能带来的灾难性后果：“没有钢铁，没有汽车工业，食品价格急剧上涨，大量人口失业。”在就职演讲中，约翰逊曾经承诺永远不会允许外国资本进入英国的公费医疗系统——“国民保健服务”（NHS）；但科尔宾暗示，由于新首相急于和美国达成一项新的贸易协议来对冲离开欧盟的影响，美国资本将会广泛渗透进包括NHS在内的英国社会的方方面面，最终导致英国彻底沦为华盛顿的附庸。工党领袖表示，自己无意配合约翰逊政府的任何新举措，无论是一份新协议还是对政府强制实施无协议脱欧的授权；而如果工党能在提前举行的大选中胜出，他将立即推进第二次公投，重新就是否应当脱欧诉诸民意表决。
对约翰逊来说，威胁还不止来自科尔宾。在具有独立倾向的苏格兰，首席大臣尼古拉·斯特金（Nicola
 
Sturgeon）已经表态绝不会接受无协议脱欧的可能；一旦政府一意孤行，苏格兰将会再度考虑离开联合王国。尽管鲍里斯·约翰逊在上任的第一周就造访了苏格兰，并且公布了一项旨在对冲脱欧影响的3亿英镑投资计划，但并未能使斯特金以及保守党内的苏格兰人领袖鲁斯·戴维森（Ruth
 
Davidson）感到信服。另一项疑问来自迄今为止始终和执政党保持一致的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尽管该党党魁福斯特暗示愿意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接受无协议脱欧的可能，但她坚决反对将北爱划作缓冲区，从而杜绝了约翰逊用北爱边界做交易的希望。
要想在不触及北爱尔兰地位的情况下解决缓冲边界问题，约翰逊需要来自布鲁塞尔的帮助。他需要默克尔和马克龙去说服爱尔兰政府，在10月31日之后与欧盟签署一份补充协议，在一个较长的过渡期（在此期间依然不设置任何形式的边界）之后，把北爱尔兰的过境商品当作一个单独问题加以解决。这听上去充满荒谬色彩：为了照顾一个已经决定离开欧盟的国家的面子，需要让爱尔兰这个忠实的欧盟成员国分担成本。但在剩余时间已经不到90天的情况下，这的确是英国规避无协议脱欧的唯一希望。而要实现这一希望，约翰逊必须低下头恳求欧盟——那个在过去20多年里曾被他百般攻击和嘲讽的组织。
但无论如何，“脱欧”这出漫长的接力赛已经传递到最后一棒。在实现了梦寐以求的入主唐宁街10号的夙愿之后，鲍里斯·约翰逊再也没有临阵脱逃的空间了。如同在8月1日的补选中胜出的自由民主党女议员简·多兹（Jane
 Dodds）形容的那样：“不管约翰逊躲到哪里，我们都会把他揪出来，逼迫他行使职权：英国的前途已经容不得开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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