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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印度,我品尝了神秘的“中国味道”,也见证了华人的身份困惑
送交者: wwwyu[♂★★★★声望勋衔17★★★★♂] 于 2019-12-06 23:05 已读 1628 次 1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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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印度,我品尝了神秘的“中国味道”



我去过许多国家的唐人街,见证了美国旧金山的历史沧桑,穿梭于温哥华唐人街的热闹繁华,流连在曼谷唐人街的美食和喧嚣,但最令我百感交集的,还是在印度唐人街品尝的那一口中国酱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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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经过200年时光不断进化的酱料,有酸甜,有酸辣,有甜辣,为了符合印度人的口味,还有一种加入了咖喱。印度几乎所有的中餐馆都会用这种中国酱料,其中最著名的搭配,是馍馍蘸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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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人的馍馍,其实就是中国人的蒸饺。你如果要跟印度人争辩,说这东西明明是蒸饺啊,那就没有意义了,因为自从200多年前中国人把这种美食带来之后,它的名字就叫馍馍。同样是白面皮包着拌着葱蒜、蔬菜的猪肉,一定要蘸着中国酱料来吃,简直就是印度人的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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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蒸饺变成了馍馍,印度中餐的招牌菜“满洲鸡”也是一种奇怪的组合。印度的华人几乎全部都是客家人,而来自广东的客家餐厅招牌菜确是有着东北气息的“满洲鸡”。除了名字上和东北的满洲带上的关系,其实这道菜完全是印度华人为了适应当地的口味自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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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印度华裔厨师黄玉堂将裹着玉米粉的鸡肉油炸,再浇上由姜蒜、绿辣椒熬制而成的酱汁,做成了这道“满洲鸡”,直到现在都是印度中餐最受欢迎的单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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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些中国人看起来熟悉的食材和中餐,到了印度之后被重新组合,令初来乍到的中国人感到亲切又陌生。


这就像当地的印度华裔,尽管他们也长着中国人的脸,说着地道的中国话,可是当你跟他们相处之后会感觉,他们更像印度人,而不是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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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印度唐人街,曾是两万华人的“乌托邦”




印度这个国家,对我们来说似乎很熟悉。它是与我们接壤的国家,它的佛教传入中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每一个中国人想起印度,多少会有一些印象,不如说唐僧取经、蒙着面纱的美女、神秘的恒河、仿制药、泰姬陵等等。而很少有人知道,印度也曾是中国人海外淘金的胜地,吸引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移民。


加尔各答,是印度的第三大城市,也是印度的“南京”。在英国殖民时期,这里曾经是前朝首都,后来才迁都到新德里。


对于印度人民来说,加尔各答是“前朝梦忆”,见证了印度从殖民到独立的伟大历史,而对于中国人来说,加尔各答曾是他们印度的第一站,也是两万多名华人的“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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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有史可考来到印度的第一位中国人呢?其实几乎每一个中国人都知道他,便是唐朝时期前往印度求取真经的玄奘法师。而谁是第一个移民到印度,在这里开枝散叶的中国人呢?估计很少人知道了。


此人名叫杨大钊,1778年,也就是乾隆四十三年,广东梅州人士杨大钊,带领着一群水手出海,途中遇到风暴,在海上漂了七天七夜,漂到了加尔各答。杨大钊认为这是神的旨意,于是在这里定居下来,成为了后世印度华人集体供奉的“开印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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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钊墓 6park.com



自从杨大钊“开印”200多年来,不断有从梅州、温州等地区的人跑到印度,大多聚集在加尔各答这座城市。由于当时这里是英属殖民印度的首都,贸易非常发达,许多在中国生计无着的穷人,在这里找到了谋生的手段和致富的机会。


华人在印度创办的第一个像模像样的事业,是一家糖厂。一位梅州来的华人,在加尔各答租下一块地,又从家乡招募了100多名乡亲,兴办起了中国糖厂。印度人对于中国移民最早的印象,是甜蜜的,以至于现在印地语里中国和糖都是同一个词:cīnī。


再后来,英国人吞并了缅甸阿萨姆地区并入印度殖民,开始经营大批的红茶园。当时中国是英国红茶的最大出口国,而阿萨姆茶园的出现,让英国人觉得摆脱对中国的红茶依赖有了希望。于是他们不仅引进中国的茶树种子,还大批招募中国茶农,这些茶农们来到印度后,大部分都定居下来,成为了中国移民的另一个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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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华人从事最多的行业就是皮革制造。中国人在加尔各答开了上百家皮鞋铺,制造销售一体。除此之外,牙医、木匠、餐厅、杂货铺也是华人们在印度立足的行业。


久而久之,这里形成而来一条唐人街,最顶峰时期,定居的华人有两万多,建立起了专门的中学、戏院、茶馆、酒楼、商铺,每到中国新年,这里舞龙舞狮,敲锣鸣炮,一派歌舞升平。而当时的中国,正经历着战乱和贫穷,这里宛如一座“乌托邦”。


可是如今的加尔各答,唐人街早就没有了中国元素,从曾经的高档社区变成了贫民窟,华人的数量也从两万多人减少到不足10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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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究竟是印度人,还是中国人?




这样巨大的衰落转变,都源于1962年那场中印边境冲突。


在冲突开始不久,印度政府开始大规模抓捕加尔各答的华人,2000多名华人被送上火车,运送到拉贾斯坦州的一座集中营。


失去自由的华人们在集中营遭受了殴打和洗劫,而更大的折磨是心理上的,因为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结束,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关多久,苦难的日子仿佛没有尽头。



华人们在晚间会围在一起唱歌,大多是客家山歌,来自遥远故乡的歌曲,是他们苦难日子里唯一的慰藉。有时候,他们也会对着守卫们唱印度歌曲:“如果我在中国,我是中国人,如果我在印度,我是印度人……”可惜这样歌词打动不了任何人。


几年之后,当集中营里的幸存者们回到当初的家乡,发现他们的房子、店铺、工厂都已经被印度人占据,社会上对华人的歧视和排挤情绪也非常严重。心灰意冷之下,这些华人纷纷返回中国,或者远走加拿大、美国,尽管去哪里都需要重新开始,但印度已经让他们惊魂一场,毫无眷恋了。


这段华人被迫害的历史,曾经长期被刻意抹去。十几年前,当时有一位幸存者给时任印度总理的辛格写了好几封信,希望可以在集中营的旧址为那些被迫害的华人立一块纪念碑,也是没有回音,石沉大海。50多年过去,至今印度官方没有对这起事件进行过任何的道歉,只有一些民间团体在呼吁,有印度的媒体就说:“50多年过去了,印度还欠一个对于把那些有华人血统的人关押在拉贾斯坦集中营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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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贾斯坦集中营旧址 6park.com



正是这场风波,让印度的华人数量减少了九成。曾经的乌托邦加尔各答,曾经热闹的唐人街,曾经到处都是的中国元素,全部成为昨日云烟。


你今天再去加尔各答的唐人街看,那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廉价商品批发市场,到处都是简易的贫民窟,那些还留下来的几百名华人,也不居住在这里了。他们住在新的街道,同样还是经营着制鞋、餐厅、牙医、杂货铺的生意,喜欢吃蘸着中国酱料的馍馍,和满洲没有半点关系的“满洲鸡”,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这种困惑是关于身份认同的。现在还居住在加尔各答的华人大多是出生在这里的移民二代、三代,他们在印度出生长大,却长着一张中国面孔,听人说中国这些年经济发展很快,生活质量比印度要好,可是他们的国籍却是印度。



“你究竟是印度人,还是中国人?”这是当地华人经常会遇到的问题,通常他们会回答:“我在印度出生,故乡在中国,是印度组装、中国零件”。可他们自己也清楚,自己这一代还有“中国零件”的概念,再到了下一代,身上还有多少能被称为“中国零件”的东西呢?


越来越萧条的加尔各答华人区,年轻人纷纷出走,这里最大的华人学校培梅中学,最多时曾有1000多名学生,所有教室都坐满,可现在只剩下几十个人。空荡荡的教室,不久就将租给印度学校,这里的华人也将再也没有自己的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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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连教育都完全印度化,那么印度的华人社区真的将逐渐消亡了。


完全融入移民国家,对于华人来说不能算是坏事,可关键是,印度这样的国家,真的能够完全融入吗?我表示怀疑。历史上曾经排挤过华人的国家有很多。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都出台过臭名昭著的排华法案,但后来全部为此道歉,而印度对华人所做的迫害,不亚于任何一部“排华法案”,但至今没有丝毫歉意。


当一个群体刻意躲避和隐藏当年一起犯下的错误,那么这个错误必将在这个群体之间卷土重来。我只能祝加尔各答的华人们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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