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思想库研究员| 魏英杰



昨天大半天静不下心来，原因是看到有人转发了张文宏医生微博下的留言。

这些留言，对张文宏是极尽诋毁辱骂，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似的。客气一些的，也是让张文宏出来“走几步”，或者讽刺他怎么不带货了。

这些骂人的话，我真心一个字都不想摘录。


▲张文宏医生微博下的留言（图/网络）


看了这些留言，一开始我是异常愤怒，就想骂一句：你们也配骂张文宏！


后来，我又觉得这些骂人的，除了个别人，其实挺可怜的，他们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现在，我觉得是挺心疼他们的，他们不仅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也不知道，这么做其实是在害自己。


我所说的个别人，指的是有些长期在微博上持续不断地造张文宏的谣，辱骂张文宏的大V博主。具体是谁我就不点名字了。这些人骂张文宏，带有强烈的功利目的。换句话说，这些人不需要你跟他讲道理，讲也是没有用的。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这些人不仅装睡，还装神弄鬼。

所以，我要讲的，更多是给那些一时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的人听的。


01


现在那么多人冲出来骂张文宏，背后不无这样的思维：正因为张文宏这两年来在上海搞什么精准防控，主张“与病毒共存”，才导致了如今上海疫情扩散，错过控制疫情的最佳时机。


或者说，如果上海一开始就和别的地方一样，坚决“一刀切”地采取全面清零措施，就不会出现目前的艰难局面。

这是一种完全错误的认知，经不起推敲。

首先，快速反应、精准防控并不是张文宏一个人的观点，而是上海乃至全国疫情防控的具体方针。

虽然张文宏在公开场合对相关疫情防控工作的理念和措施讲得比较多，但要知道，这背后是一个关系到政府运作、卫生健康部门协调、基层组织落实执行的复杂架构，怎么可能由一个区区上海市新冠肺炎医疗救治专家组组长说了算。

只不过，张文宏是把这一套理念和措施讲得透彻明白、通俗易懂的人，此前上海在落实这一具体方针上，做得比很多地方更为精准到位。


盛名所累，张文宏因此得罪了一些人，承受了骂名，这不难理解。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把不属于他的问题或责任，统统算在他头上，这就是一种诋毁。

其次，张文宏去年夏天确实提到过“与病毒共存”，但完全不是什么主张放开防控、实行全民免疫。

他的原话至今还在，意思也很清楚明白，就是“中国需要有长期与病毒共存的智慧”、“未来中国选择的方式一定是既保证与世界的命运共同体，实现与世界的互通，回归正常的生活，同时又能保障国民免于对病毒的恐惧”。


图/微博


从始至终，张文宏都没有说是现在就要与病毒共存，而是指在具备条件的未来，学会与病毒共存，免于对病毒的恐惧，回归正常的生活。

无论是全面清零还是动态清零，抑或现在流行的词“社会面清零”，指的都不是彻底消灭病毒，而是指在某一个地区遏制病毒的传播。这是一个地理空间意义上的“清零”，而不是一个时间意义上的“清零”。

这就像凯恩斯的那句名言，从长远看，我们都已死去。这句话看似毫无意义，但意义就在其中。抽离了时间，每个人的生命都毫无价值。因为有了“从长远看”这个前置条件，我们的“活着”才有具体意义。

张文宏所要表达的“与病毒共存”，其实就是，从长远看，我们要学会与病毒共存。

这么说有什么错？这么说，伤害了谁的感情了吗？这么说，与当下的清零政策有矛盾冲突吗？其实没有。

那么，为什么当张文宏这么说以后，就开始遭到大量的辱骂和诋毁？

不排除有些人出于对病毒的恐惧，担心放开后被传染，但也不排除，部分攻击来自于既得利益方面。


正如有一位长期在微博上辱骂张文宏的人，就实话实说“中药才是防疫最好的特效药”。

从这个角度讲，张文宏确实是捅了一个天大“马蜂窝”。可问题是，这根本不是他的原意。

第三，快速反应、精准防控更不是造成上海本轮疫情的原因。

实际上，未能在疫情暴发之际快速反应、精准防控，从而阻断疫情进一步传播，才是本轮疫情暴发的原因，而这又与病毒奥密克戎变异株的特征高度相关。

据3月19日上海市卫健委主任邬惊雷接受央视《新闻1+1》采访时介绍，3月初以来在上海发生的疫情，具有多点散发、多链并行、隐匿传播等特点。网上广泛传播的华亭宾馆疫情外溢，只是其中一条链条。

上海市疫情防控领导小组专家组成员、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副院长吴凡也介绍称，引发上海本轮疫情的奥密克戎变异株，与之前的新冠病毒流行株相比，具有传播力更强、传播速度非常快、无症状感染者比例更高、传播隐匿、早期发现更难等特点。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上海官方最近公布的每日疫情数据，无症状感染者的数量比确诊病例往往高出好几倍。

再从疫情较为严重的吉林省长春市、吉林市，福建省泉州市等地的情形看，其疫情暴发原因和传播特征，大体相似。


不去讲这些地方是否过于松懈大意，奥密克戎变异株这个“敌人”实在太狡猾了，以至于各地防不胜防。毕竟，人员和空气是流通的，各地不可能做到把门窗全部都关死，让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所以，上海这轮疫情的暴发，并非快速反应、精准防控有什么错，也不是所谓“与病毒共存”导致的结果，当然更加怪罪不到张文宏头上。


02


事实上，正是由于上海采取了快速反应、精准防控措施，实行更为精准的动态清零政策，才让这座城市这两年多以来享有了难得的安稳，并为国内经济的复苏和稳定做出了巨大贡献。

正如许多人所知，这两年由于疫情的反复，国内不少地方不时开启全面封城、全员核酸、全面清零等疫情防控措施。因此，在一些地方出现了事情做过头、防控措施不到位、民生保障不及时等现象。

而在本轮疫情暴发之前，上海从没有进行过全员核酸，也没有采取过全面封城、全面清零等“一刀切”措施，在疫情防控与民生保障之间，上海尽力做到了动态平衡。


上海迪士尼的烟花燃放与核酸检测同时进行，以及仅仅把一家奶茶店列为中风险地区，成为上海疫情防控的典型表现。


▲2020年1月1日，上海外滩、南京路人潮涌动（图/视觉中国）


而在精准防控、动态清零模式下，过去两年多时间，上海的城市基本运作几乎不受任何影响，上海民众的生活也和过去没有太多不同。很多人也自觉不自觉地成了“沪吹”，不吝赞美之词，为上海鼓呼。

很多人对此不以为然，甚至表示反感。这种反感情绪，或许也是导致本轮疫情发生后，张文宏饱受诟病的一个原因。

实际上，持这种态度的人，可能既不了解上海精准防控、动态清零的抗疫模式，也不懂得什么才是“沪吹”的实质内涵。

在我看来，多数“沪吹”所表达的，或者所寄望于上海的，是这样一种疫情防控场景，就是尽量地少动用政府的强制力量，尽量多地借助市场的竞争手段，以及尽量少地干扰民众的日常生活。

这其实是期望在权力约束与个人自由、政府管制与市场秩序之间，能够实现相对平衡。因为，更多的权力约束，意味着个人需要让渡更多的隐私和自由，而更多的管制措施，也会进一步压制市场的生机与活力。


▲3月28日起，上海以黄浦江为界分区实施核酸筛查（图/视觉中国）


一个地方在做好疫情防控的同时，能够尽量做到不影响社会的正常运转，不干扰个人的正常生活，这难道不值得鼓吹吗？这难道不是每个人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当然，这并不是说上海已经完全做到了这一点，但相对有些地方来说，其表现可不只是好一点点。正是各地客观存在这种巨大的反差，才会让人自愿地加入“沪吹”行列。

与其说，这是一种“尬吹”，不如说，这是一种美好愿景。但是，至少上海此前一直是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而我们也看到，张文宏在几乎每篇文章，每次讲话中，都念念不忘如何在疫情防控的同时，少影响到人们的正常生活。

“不谋求毕其功于一役，但要争取普通老百姓的生命免于被新冠威胁，平安的生活可以更少地被新冠干扰。”

“完成防控的所有标准程序，只是为了让这个城市和经过这个城市的人们生活更美好一点……”

“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既保护生命免受威胁，同时让正常的生活少受干扰。”

……

这些都是张文宏的原话，相信也是他的内心独白。这样一位始终把普通百姓的生命安危和切身利益放在心上的人，还要被人在网上踩踏，受到莫名其妙的诋毁和攻击，何其不公平！

难怪有人说，看到网上那么多人攻击张文宏，不由让人想起袁崇焕。张文宏未必是袁崇焕，倒是那些攻击张文宏的人，颇似三百九十多年前围观袁崇焕走上刑场的看客。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诋毁张文宏的每一句话，折损的其实是自己，他们对张文宏所发出的无耻辱骂，口水都会喷在自己脸上。

一个人无知不可怕，一群人的无知，却可能毁坏一个社会的文明与公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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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事实上，还有一个原因，也让上海此前不敢轻言“一刀切”，实行全面封控。这就在于，作为中国经济的重要引擎，上海实施全面清零、全面封控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2011年-2021年上海GDP变化（图/第一财经）


2021年，上海GDP达4.32万亿元，贡献了全国3.8%的GDP。2021年，全国税收收入为17.2万亿元，而上海全年税收收入达1.87万亿元，上海的税收收入对全国的贡献超过10%。其中，2021年上海上缴国税收入超过1万亿元，在全年税收收入中占比超过50%。

实际上，多年来上海一直在全国财税收入中占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不止如此，上海作为全世界最大的集装箱港口，承担了全国货物进出口的重要枢纽作用，作为全球最大的航空枢纽，特别是在疫情发生以来，一直为中外人员出入和物资运输提供重要保障，同时也默默地承担着从全球汇聚而来的疫情输入风险。

这意味着，这座城市一旦停摆，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都要遭受巨大损失，都会对国内经济社会的稳定产生巨大影响。

这也决定了，不到万不得已，对这座常住人口达2500万的超大城市进行全面封控，都会是一个万分艰难的决定。

在这之前，全世界还没有这样的先例。

此前，还有人批评上海就光想着发展经济，而不考虑疫情蔓延外溢风险。说这话的人也许不知道，上海确实“不仅是上海人的上海”。


去年，全国仅8个省市对财政有正贡献，其他省份都需要中央财政补助（其实一直大抵都是如此）。其中，上海净上缴中央税收达到9294亿元，超过了中央对河南、黑龙江和四川等三省的合计净补助规模。

当然，从上缴中央税收到地方转移支付，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不过，简单粗暴地讲，如果上海不考虑经济发展，谁来养活这些可能躲在哪个犄角旮旯说闲话的人？

而眼下，或者说从上海确诊病例和无症状感染者呈快速递增态势开始，这座城市就到了这个“万不得已”的关键时刻。

这不光是从上海自身考虑，而是站在更高层面，从全国“一盘棋”的高度来考虑的。如果不阻断上海的疫情外溢风险，作为中国经济主引擎之一的长三角就危险了，长三角危险了，全国也可能陷入危险处境。

▲上海进行封控管理（图/网络）



而在当下，我们确实也没有准备好面对“全民免疫”的风险和后果。这种风险与后果，是没有试错的机会的。


即便如此，我们也必须正视全面封控、全面清零的局限性，以及对社会正常运转必然带来的负面影响。

简单讲，只要进行全面管控、实行计划配给制，就不可避免会出现疏漏之处，而在指挥体系疏漏的地方，就可能对部分人产生负面影响。

这种负面影响，可能是生活基本物资得不到保障，也可能是医疗保障措施不到位，甚至可能是错过最佳救治机会，有人因此而失去生命。

这其中，患有基础性疾病的人群，在疫情全面封控中往往沦为“重灾区”，因为这部分人的迫切需求，往往不能够被及时听到，被及时关照。

这一点，只要去看看微博上为吉林、长春、上海等地建立的“抗疫求助超话”，就能大致明白了。在那上面，有很多是那些需要透析的患者、需要定期化疗的患者以及因突发疾病（如哮喘）而需要急救的患者的呼救。



图/微博


因为需要核酸检测报告，或者需要转运至定点医院，或者根本来不及送往医院抢救而失去生命的事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了。这是非常令人痛心的悲剧。

而我说这些，则是为了提醒那些诋毁攻击张文宏和精准防控政策的人：疫情之下，能够保持正常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多么值得珍惜的事情。

动辄喊“不惜任何代价”、全面封控的人，大概是自己不想过正常生活、也不想别人过正常生活的人。否则的话，他们为何如此忌恨张文宏，又如此憎恶本轮疫情之前的上海疫情防控模式？

“努力用最小的代价实现最大的防控效果，最大限度减少疫情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这不就是上海之前一直在做的事情吗？

相信正在经历新一轮疫情防控的上海人，会更加懂得何谓正常生活，也会更加期盼早日回归正常生活。 6park.com
04
奥密克戎变异株，横行肆虐。至今，这一轮疫情已经在吉林、福建、上海以及香港特区造成地域性传播，给这些地方的社会生活带来巨大麻烦。

我的老家在福建泉州，我的很多朋友都在上海，而在香港也有我最要好的一个大学同学。

在微信群里，我每天都在关注着他们，看他们分享买菜心得，聊当地疫情，还有他们想做什么，害怕什么。

我每天都在唠叨，让姐姐去探望独居在家的妈妈，生怕社区完全封控不让任何人走动，担心家里还有没有粮食和蔬菜。

我在老家的一个初中同学，说他被安排挂点到一个社区，每天凌晨4点起床，6点开始做核酸检测，忙到晚上12点才能睡。

我在香港的大学好友，乐观地对我说，跟他同一班组的四个人中招了两个，他都没事。

上海的一个媒体朋友说，她已经在单位打地铺好几天了。

昨天晚上，我上海的另一个朋友，为她父亲能够进医院透析而彻夜不眠。

我的家人和朋友们，是普通干部、普通职员和普通劳动者，他们正在经历疫情发生以来最严峻的考验。他们应该是最了解疫情封控下的现实生活的人。我不能替他们代言，但我认为，他们不会有人愿意每天生活在巨大的不确定性当中。

站在这样的角度，又有谁会对更少干扰到正常生活的精准防控措施说不呢？又有谁会去辱骂张文宏医生这样敢说真话、愿意为老百姓说话的人？

张文宏曾在一段视频中说，抗疫不是目的，老百姓的安定才是目的，疫情不会终止，但我们都期盼过上正常的生活。


无论是动态清零还是全面封控，无论是与病毒死磕，还是“与病毒共存”，这才是抗疫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那些辱骂和诋毁张文宏的人，也许真的不懂，包括他自己在内的“老百姓”才是“目的”，而不是“代价”。 6par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