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 ≪批魂≫ 第二卷 沂岭迷踪 由 王风 于 2013-06-10 17:01

　　王辉说道：“我也不知道。他跟我说今晚要刨坟起棺，让我带上家伙什。”

　　“刨坟？他……也会？”要知道刨坟把式可是张学云的绝活儿，这手艺除了亲传的批魂师以外，几乎没人会。

　　王辉摇头说：“应该不会。”

　　我问他：“瘸书大爷呢？”

　　王辉抿了抿嘴唇，回头往山梁后坡看去，再转头的时候，已经是两眼泛红。

　　我抓着他胳膊，着急道：“你快说呀，瘸书大爷呢，怎么没一起来？”

　　王辉这才说：“从你回来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依稀想起两年前的那天，瘸书把我送到南老茔后，转身离去的背影，他说，他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王辉拍了拍我肩膀，说：“沈老板这个人，其实挺好的，我这两年就跟着他。他说他既然答应了要保我命，就不会扔下我不管。”

　　他顿了顿，又说：“牛北，等明天，我就求沈老板，让他把瘸书大爷找回来……”

　　我嘴上说好，心里却端的不是滋味。这时胖子正手里端着两块石头朝我们走过来，说：“你们三个，跟上了。”

　　沈老板、胖子，还有于德良，三人手里都抱着石头走在前面。凤凰腿的前坡缓，后坡陡，加上一个夏天的雨水冲刷，整个梁架上全是裸露出来的石块土块。

　　我和王辉、于在水三人打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往前走了半袋烟功夫，就听沈老板喊了句停。

　　几人停下脚步，把手电都往前头照去。只见影影绰绰地几道黑影子矗在面前，再仔细瞧去，却是几方黑黢黢的石碑。

　　这石碑个个都有半人来高，围了一个圈，在寂静的黑夜里，像是在守护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老板放下手里的石头，捏着手电筒围着石碑打量了一圈，嘴上啧啧道：“惨，真惨。”

　　于德良琢磨不明白，便问道：“咋个惨法？”

　　沈老板指了指那些石碑道：“你瞧着那些碑，底下都镇着棺材呢。”

　　于德良嘴一撇，道：“谁还不知道碑镇棺材，南老茔竖了一堆，也没见啥稀奇。”

　　沈老板颇为严肃地道：“这些棺材都是空的。”

　　于德良嘴巴张的老大，想笑又不敢笑，指着那些石碑，嘴里头道：“你说啥？空的？你当我是这仨屁孩子骗啊……”

　　胖子站在一旁，拧了拧眉头，像发现了什么，便拿手电照去。手电光打在石碑上，泛着黑亮的光。

　　“牛北，你过来。”胖子喊我，“你还记得你和张学云来这里，见到的石碑是这样子吗？”

　　我仔细瞧了瞧，摇头说：“我忘了。”

　　沈老板凑过来问道：“怎么了？”

　　胖子道：“这石碑下的土都是新的，像是动过。”

　　沈老板蹲下身子，抓了把土在手里捻了捻，又拿舌头舔了一下，“呸”的一声吐出来，道：“是动过。”

　　于德良听了这话，也道：“前几天还下了雨了呢，这山上光秃秃的，指不定是被水冲出来的烂泥。”

　　沈老板摇了摇头，脸上逐渐凝重起来：“不是烂泥，这土咸臭，是填坟底子的。不过不像是最近的事。”

　　胖子站起身子来，琢磨了片刻，又问我道：“牛北，你好好想想，那天晚上除了你和张学云，还有没有别人？”

　　我指了指于在水，说：“我看见于在水了……”

　　于在水见我指他，浑身一哆嗦，嘴上嚷道：“牛北你胡说，我在六百万大爷家吃鸡呢！”

　　胖子脸上诧异，他知道我不会骗他，便不再问话。

　　这时候于德良倒是急了，忙拉着沈老板问道：“你可说好了这里面会有的，别临末了竹篮打水，俺们爷俩今晚可是豁了命的。”

　　沈老板眼睛一翻，哼道：“我说有，就肯定有。怎么，你还打算宰了我老头？”

　　于德良被戳穿了心思，脸上微微一怔，话到了喉咙眼又咽了下去。

　　我一直盯看着眼前的几方石碑，越看越觉得后背凉风飕飕，一股冷意顺着脊梁骨腾起来。那些石碑像是一尊尊站着的怪兽，就等着我们走近了，便一口吞咬下去。

　　我拽了拽胖子的衣角，小声说道：“胖叔，咱回家吧，我怕……”

　　胖子回头，愣道：“什么？”

　　我指了指那些石碑，跟胖子说：“那些棺材会吃人，上次学云叔就被吃了。”

　　那天晚上张学云在我眼皮底下，确实是被一具棺材吃了进去，可第二天为什么他又出现在姥姥家，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胖子笑道：“这里净是石碑，哪有什么棺材，棺材都在地底下埋着呢。别怕，胖叔在，要是它敢吃你，胖叔先吃了它！”话虽然这么说，但胖子依旧去跟沈老板商量，让我们三个孩子尽量离远些，实在需要了再往近前去。

　　沈老板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二话不说，从他褂子上的一个兜里摸出一团红棉线。那线上每隔一小截便系了一块巴掌大的三角小布片，每个小布片上都写着字。

　　“你们仨把绳拴在手腕上，有事就抖绳子，我就把你们拉回来。”说罢，沈老板把那根绳子末端系在腰带上。

　　我和王辉，一人跟着张学云，另一人跟着沈老板，都学过几手本事，也见识过几样家伙什，但于在水可不一样，这时候正见了宝似的盯着手腕上的红绳看。

　　“临、兵、斗、者……”于在水抓起小布片，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上面的字。

　　“辟邪九字真言？”胖子念叨一声，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奇怪地看着沈老板，“我说，你是修道的？”

　　沈老板眼睛眯了眯，摸了摸下巴上的几根胡子，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我就悄悄问王辉：“你跟了他这么长时间，他有没有教你什么符什么法？”

　　王辉摇头说，没有。

　　我说：“我听说那些老道很厉害，瘸书都比不过呢。”

　　王辉从兜里掏出一块白灿灿的东西来，说：“我学这个。”

　　我低头一看，那不是瘸书拿的半方批魂印吗？在野鸡岭，我见瘸书用过一次，那次给王辉治病，就是拍在他后背上的。说白了，不过半方印章，也没啥可学的吧。

　　我有些不解地盯着王辉，他却道：“你还记得元化老头吗？这些都是他转交给我的，还有本书，回头我拿给你看看。那天瘸书送你回来，我连面就没见着，有好些话想问他呢……”

　　他这一说，我心里倒是了然了。那元化老头跟瘸书交情不浅，当初王辉刚有些见好，就托付给了瘸书。这倒让我想起来，元化老头肯定知道瘸书的下落，今天这事完了以后，再去野鸡岭找找他，打听一下也无妨。

　　说话间，沈老板已经围着那些石碑转了好几圈，每转一圈，便放一颗石头在石碑后面。那石头上密密麻麻地刻着小字，我离得远，也看不清是什么。

　　胖子把我们三个护在后面，解释道：“你们村戏班子死的十三口人，一直没找到尸体。村里头的老槐树，虽然在南老茔，但现在看南老茔没那么大的气量能让老槐树长这么长久，所以这里也可能成另一条阴根。今天晚上我和沈老头把这里的棺材打开，如果戏班的人在里面，那就领出来送走，这样还能保你们村几年气运，如果不在，这气运恐怕要断了。”

　　我奇怪说：“戏班的人，不是已经被瘸书大爷送走了吗？”

　　王辉也在一旁附和说：“对啊，瘸书大爷是带着我把那些人从戏台子那里领出来的。”

　　胖子摇摇头，说：“没那么简单。你瘸书大爷心软，都给放了。谁也想不到能让这帮人成气候。”

　　说罢，胖子又一招手，提醒道：“警醒着点，这坟地有些古怪，你们要觉得不对劲，就喊我。”

　　我和王辉、于在水都一点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前面石碑围成的一圈。

　　此刻夜已经黑的透彻，秋风吹凉，山上呜呼呼地传来夜猫哭丧的叫声，一声嘶哑一声惨，叫的人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丧声叫过，眼前的一切沉浸在寂静之中。我们六个人站在石碑前，紧紧盯着那后面的一圈空地，生怕突然冒出什么东西来。

　　于在水突然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咕噜一声。他爹在后面，没好气地一声低骂：“小兔崽子，想吓死你老子是吧？”说完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去。

　　“啪”的一声，这一巴掌脆生生的在耳边回响。于在水一个抱头蹲在地上，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见于德良捂着脸骂道：“妈的，谁手欠打老子呢？”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脑门冷汗登时冒了出来。他爷俩站在众人最后头，方才都没见有人回头，除了闹鬼，还能是什么？

　　于德良还没在意，依旧捂着脸骂咧。见于在水孙子一样蹲在地上，心中火起，抬起脚就往他屁股上踹去。

　　又听“哎哟”一声惨叫，于德良脚还未落下，就一个趔趄超前扑去，脸面正磕在前面的一块石碑上。

　　我们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都愣在当场。沈老板别看年过半百，反应倒是极快，眨眼功夫已经缓过神来，忙伸手把于德良拉起来。

　　于德良被这一撞磕的头昏眼花，抬起头来，却见他满嘴是血，呸的一声，吐出一颗碎牙来。

　　“娘皮的！谁……他妈的踢我？！”于德良啐了口血沫子，伸手一抹，便把血抹在了石碑上，此刻正两眼发红，狠狠地盯着胖子。

　　在村里，于德良是出了名的泼皮滚刀肉，特别在他喝了酒之后，那便是天王老子在面前也敢赖上一赖。

　　胖子回瞪了他一眼，道：“我们都站你前面，谁会踹你？别他妈的跟胖爷闹幺蛾子，误了事老子废了你！”

　　于德良看着胖子一身肥肉，心里也犯怵，不过嘴巴疼连心头，这时候心中正火大，也不管到底是不是胖子踹的，上前就回了一脚。

　　胖子早防着他，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于德良到底不是胖子这般常年走江湖的见识多，本身心里就没底，这一脚也没多大劲，没踹中不说，反倒是被胖子一把拽住了大腿。

　　于德良一条腿腾空，另一条腿也不稳当，便触电一样在地上小跳。于在水蹲在地上，这时候也昂起了脖子，见他爹正被胖子拖着往前一蹦一跳地走去，立刻窜了起来，抱着胖子的肩膀就咬。

　　“哎……小兔崽子属狗？！”胖子没注意到于在水，这一口下去疼得他龇牙咧嘴，嘴上吆喝个不停。

　　正这时候，沈老板开了口。他厉喝一声：“都消停点！做事了！”

　　胖子冷哼一声，把于德良的腿扔下，朝我喊道：“牛北，准备家伙什！”

　　于德良依旧骂骂咧咧的，但是既然沈老板开了口，他也不敢造次，把嘴里的血都吐净了，拉起于在水就去沈老板的另一边站着。

　　沈老板打量了一番石碑上刻的字，又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安排道：“王辉，摆架势，牛北，准备刨坟！”

　　“嗯。”王辉轻应一声，把半方批魂印拿了出来，另一手端了沈老板的碗，把那印浸在碗里的黑狗血中。那印本来就是上等鸡血石打造，印头上鲜红欲滴的凝血块，此刻在黑狗血的浸染下，更是红的透亮。

　　就见他一边围着那些个石碑绕圈，一边嘴里念叨什么，走几步路，便把印拿出来，扣在石碑上。

　　那些黑狗血顺着石碑流下来，像两行血泪般触目惊心，在手电光的照亮下，说不出的诡异。

　　我正看的发呆，胖子就在我身后翻起背包来，催促道：“愣着干嘛？拿家伙，刨坟！”

　　说着，胖子便从背包里把张学云的那杆秤拿了出来，又抓了几个木楔子在手里。他把秤递给我，自己拿着木楔子往沈老板那边去了。

　　我拿着秤，走也不是，停也不是，就跟在胖子身后。胖子正拿着木楔子要往石碑底下插，回头间正好瞧见我，立刻黑下脸来：“你跟我屁股后面干嘛？不是叫你刨坟去吗？”

　　我嘴上支支吾吾：“这……这也没坟啊。”

　　胖子指着那些石碑，道：“怎么没有？你沈大爷不是说了吗，坟都在碑底下，一个碑对着一个坟。”

　　我摇头说：“才不是！上次我跟学云叔来，这里头有九个坟，八个石碑，这叫九钉八棺阵！”

　　沈老板头一歪：“啥九钉八棺阵？”

　　胖子那晚上不在，这时候听我如此说，也愣了，便道：“你详细说说。”

　　我就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一旁的沈老板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黑成一片。

　　“看来，今晚不能善终了。”沈老板说道。

　　“咋了？”胖子问他，“很麻烦吗？”

　　沈老板点点头：“我本以为这片坟地就是拿石碑围成的拘魂阵，把这山头的气拢在一起就罢了。你看看这些石碑底下，都是新翻的泥，照牛北这么说，这阵定然是被人动过的。”

　　胖子点头道：“看来是这样，可那些棺材哪去了，牛北上次见过可都是在地上，不会被人搬走了吧？”

　　沈老板摸着下巴，缓缓道：“难说，这个难说，要真那样，可就坏了大事了！”

　　我心里有些胆怯，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便轻问沈老板道：“那……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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