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 ≪批魂≫ 第二卷 沂岭迷踪 由 王风 于 2013-06-10 17:01

　　我才点头答应说，那好吧。

　　瞎老头这才脸上浮出笑来，把我搂过去，紧紧护在怀里。“老九头啊，还是让你说中了，来了这么一个兔崽子！”

　　我闻着他身上的老旱烟味儿，赖道：“瞎爷爷，你还没讲完呢，水婆到底是什么？”

　　瞎老头说，就是你看到的这张皮。

　　水婆……难道是黄仙儿？

　　我愣的说不出话来，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瞎老头说完这些，却是如释重负一般，脸上的皱纹却道舒展开来。“这个秘密在我心里守了二十年，天底下只有我和老九头知道，你……是第三个！说出来，心里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我突然觉得，瞎老头也确实是个可怜人。

　　说话间，这天色渐暗，日落西山，我一天没吃多少东西，现在肚子里早已经饿的咕噜噜叫。

　　瞎老头把那张黄仙儿皮收了起来，笑道：“饿了？在爷爷这儿吃不？你瞧着，还有兔子肉呢。”

　　我点头说，好。

　　屋里的整个土炕都已经被凿成了坑，被褥上全是黄泥，屋子里尘土飞扬，一股子浮土味儿。瞎老头说反正也活不了几天，凑合着住就得了。

　　可要起灶烧火，这就不行了，屋子里非成烟洞不可。瞎老头说没事，你去柴房拿点柴禾。他自个儿就把炕上的黄泥砖搬到院子里，垒了个临时的炉灶。

　　我帮他架上了锅，点了柴，就等着兔子肉做熟开吃。这时候，胖子却打门外进来了。

　　他一看院子里火光麟麟，便道：“小兔崽子，就不给瞎爷省心！家里都做好了等你呢。”说完又转向瞎老头，说：“瞎爷，你看家里都做好了，您老也别起灶了，不差两根筷子一个碗。”

　　瞎老头却摆了摆手，跟我说道：“那你就跟着回去吧，等我做熟了，去给你送。”

　　两家隔堵墙，转个拐角便到。进了屋子，却看见张学云光着上身，坐在灯下，满头汗珠反着亮光，旁边一个老头正戴着花镜，手里拿了根长针，在他左胳膊上扎着。

　　这时候，老头提醒了句：“忍着疼，放血了啊！”

　　这话说罢，就见张学云腮旁的咬筋高高地鼓了起来，另一只手紧紧地抓在手肘上。

　　那老头手里端个盘子，手上的针一挑，张学云的胳膊上便呲出一股浑浊的脓水来，不一会儿，便没了盘子底儿。

　　胖子在一旁，眼睛盯在盘子里，问道：“孙大夫，你看要紧不？”

　　那老头哼了声，把长针往盘子里一扔，又拿块纱布在伤口上擦了擦，道：“我孙赤脚行医大半辈子，没见到这么不长心眼儿的！这胳膊，得截了！”

　　胖子一听，可就着急了，忙道：“孙大夫……孙大仙，我兄弟的命可攥你手里了，你可不能眼睁睁地看我兄弟遭罪！您说，只要能给他把胳膊保住，从我身上剌两斤肉我眼都不眨一下！”

　　孙赤脚把盘子放到一边的灶台上，斜了斜眼，道：“我要你一身肥油做什么？他的胳膊也不是不能治，只是……”

　　“只是什么？”胖子忙问。

　　“只是得逮着那只妖耗子才行，有道是对症下药，寻常老鼠咬不成这般模样，我估摸着，那玩意儿成天在山里啃尸骨，身上带多了尸气，跟僵子已经差不多了……”孙赤脚扶了扶花镜，说道。

　　胖子立马说：“那我去把那只耗子抓来！”说完，扭身就要出门。

　　这时候就听张学云喝道：“胖子！那畜生已经被我打死了，你黑灯瞎火的，上哪儿找去？”说着，把剩下的纱布紧紧地缠在手腕胳膊上，一边缠着，一边说起来。

　　“现在不是管我胳膊的时候，牛北，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张学云朝我招了招手，自个儿进了里屋。

　　我跟他进去，张学云随手把门带上了。我见他脑门上全是虚汗，脸上蜡黄，正摸出一把钥匙，开西头小屋的门。

　　这个小屋，从我来到现在，只见他开过一回！

　　他一个人进去，没几分钟便出来了，提了一个硕大的背包，鼓鼓囊囊的，往炕上一扔。

　　“牛北，你跟我说，瞎老头有没有提起水婆的事？”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张学云说，好吧，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我说：“他说该告诉你们的，都已经说完了，就看你们懂不懂了。”

　　“哦。”张学云摸着下巴琢磨了一番，这才说道，“好吧……明天胖子会把你送回家去，今天你家里来信儿，说想你了，这么些日子没见，好歹也得回去瞧瞧。我给你准备了这个包，里面装的些东西，你都能用上。”

　　我就问他：“那你呢？”

　　张学云微微一笑，嘴角轻翘起来，摸了摸我的头，道：“我就不回去了，这里的事儿不办完，也没脸回去。”

　　说着，又从桌柜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来，说：“我这儿有封信，你帮我把它交给你婶子，她会明白的。”

　　我接过信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张学云活动了几下胳膊，脸上有些不自然。我便问他，怎么不去县里医院看看？

　　他说小事，过几天就好了，折腾那些干啥。说罢便撵着我出门去。那屋胖子正在抽烟，一副丧魂落魄的样子。

　　张学云难得一笑，道：“怎么了胖爷，今天蔫儿了吧唧的？”

　　胖子有些没好气，却也提不起开玩笑的兴致来，只是问他：“都说了吗？”

　　张学云这才收起笑来，点头道：“都说了。明天你就把他送回去吧。事情办完以后，尽早回来。”

　　胖子道声好，转头又看看孙赤脚，问他：“给瞎老头看看去？”

　　孙赤脚早已经把他随身带的小药箱收拾好了，说：“中啊，不过我可跟你说，他这胳膊，悬！两条路，要么截了，要么就得以毒攻毒……”

　　胖子在一旁不耐烦：“得得得，别扯了。”

　　两人过去瞎老头那屋，一去就是一宿。张学云默默的做了饭，嘱咐我吃完就早点睡觉，他也出门去了。

　　第二天早上，胖子顶着满眼的红血丝回来，撩开被子在我屁股蛋子上拍了一巴掌，道：“起了起了，收拾一下咱回去。”

　　我揉了揉眼，不见张学云的踪影，就说要不等等他？

　　胖子说不用了，张学云正忙着呢。

　　我坐在炕上清醒了一会儿，才说，好吧。就把昨晚上张学云给的包背上，跟着胖子朝村口走去。

　　车还是那辆车，军绿色的越野吉普，轰鸣的引擎声勾起我对这段时日的思绪。一路上山，下坡，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后视镜里的村子越来越远，心里却不是滋味。

　　胖子一身肥肉跟着车的颠簸一上一下晃荡，他的表情有些凝重，拧着眉头，一脸疲惫中却透着些许激动。

　　我不禁问他：“胖叔，瞎老头怎么样了？”

　　胖子看了看时间，叹道：“怕是现在已经咽气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眼前像是凝起了一层雾。瞎老头……死了？

　　“胖叔……胖叔你别吓我……”我抓着他的胳膊使劲地摇，眼泪顺着脸腮吧嗒吧嗒地流下来。

　　“你停车，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胖子紧紧地抓着方向盘，说：“别闹！生死由命，你难道还想让瞎爷在世上遭这罪？死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不让他死！他是好人！……”

　　“好人？你觉得我是不是好人？”胖子嘴上嗤了一声，见我依旧在哭，也没办法，又安慰道，“我走的时候，他还没咽气，我没跟张学云说。你要想见他最后一面，那就听话，咱回去这趟把事儿办了，就赶紧回来，兴许还能赶得上。要是晚了，张学云可就下手了……”

　　“嗯……”我抽着鼻子，擦了擦眼泪，这才点头应承。

　　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他说张学云下手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学云叔要杀瞎老头？

　　我没敢再往下想，只好听胖子的吩咐。我隐隐觉得，这趟回家，定然不只是看看父母那么简单。

　　胖子盯着前面的路，脸上看不出表情。许久，才听见他喃喃道：“我死的时候，你能这样哭一场，也算我没白疼你。”

　　这一路千百里地，车开了多久，我不得而知。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过来，才发现已经到了岔路店，再往前走百十里，就能到家了。

　　可现在，眼前的路口围着一堆人，指指点点地好像出了什么事。

　　转头看，胖子早已经不在车上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便也开门下车去找他。刚挤进人群里，凑着脑袋看了两眼，心就嗵的沉了下去。

　　眼前一辆送货的大车横在路当间，车头整个撞进了路旁的旅店里，那栋两层小楼眼下已经塌的不成样子，灰头土脸，墙上地上隐隐的还有些血迹。

　　这时候，旁边有人倒是吱声道：“太吓人了！要不是我躲得急，还不得跟这伙计一样，脑浆子都迸出来！”

　　围观的人大多都是长在这条路上跑运输的司机，眼下时近傍晚，都打算在这里吃个饭，歇一会儿，谁料到就遇上这趟车祸。

　　我正在人群中凑着热闹，嘴巴突然就被一双大手捂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