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 ≪批魂≫ 第二卷 沂岭迷踪 由 王风 于 2013-06-10 17:01

　　胖子说起这些来，眉飞色舞，骑在一块石头上，手握砍刀，就当是上船撑篙了。

　　“我们这行有行规，说个‘放船噤声，收船耍横’。虽然说这些祖宗坟里的古董宝贝，都已经找不到正主了，但毕竟也不是我们的东西，这样私自拿了，也还是怕鬼神报复。所以，放船时候得闭嘴，说不得半点捞货的话。等到收船时候，那就得横起来，有多狠骂多狠，为什么，就是要把跟在屁股后面的小鬼儿都吓跑！”胖子说道。

　　我听得入迷，咧嘴便笑：“咋跟强盗一样呢。”

　　胖子脸一横，道：“强盗？强盗见了船帮都得绕着走！我那时年轻火力壮，也不爱听那些个规矩。本来放船以前都要摆个香台拜神求路的，不过那都是大船帮的讲究。这活计讲的就是下手快，等你拜完神，我都捞干净了，你连汤都没得喝。”

　　“那你淘到宝贝了没？”我问他。

　　“你别说，还真淘到了……”胖子抿着嘴，神秘兮兮的声音一低，生怕别人听见似的，“现在算起来，也得有个七八年了。那年发水，从上游冲下不少东西来，河道也比往年宽了不少。常年跑船的都知道，船大急不过水，水停淌不到岸。你别看河面上风平浪静跟玻璃似的，那底下险着呢！就算是几十里的大船帮，也不敢轻易放船，船一下去，指不定就得栽。”

　　胖子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我胆子大，仗着船主一身好把式，就偷偷地放船下去。可谁知道，就出了事……”

　　胖子艺高人胆大，凭着打小下河练出来的一身好水性，偷偷地就放船去了。

　　不过听他说，这次放船与以往不同，听说是有人在河底发现了整个儿的墓葬群，这可不是大水从上游冲下来的零碎能比得了的。上游的大船帮知道这次的活儿千年难遇，所以一早就通知了两岸的其他船主，不准私自放船，等大伙儿商量个时日，一起发财。

　　大船帮明面上按兵不动，背地里早已经放了几条小船去打探情况。这些事，还是胖子托人打听到的。

　　“你放船下去，不会是跟大船帮的打起来了吧？”我问胖子道。

　　胖子摇头，苦笑一番：“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难道河里的棺材堆里闹僵子了？”我一想，水里闹僵子，这年头真有这种稀奇的事？

　　胖子又摇头，说：“不是。实际上，在我刚打听到河底有东西的时候，家里面来了个人，劝我别搀和这趟事。我见他一个外地人，又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就当是嘴里跑火车的江湖先生，也就没理。可这人说了一套词儿，让我真提起了心。”

　　“他说啥了？”

　　“他说，河底的墓葬是替命杀，去一个死一个。我这趟不放船，则罢了，放船得留几条命里面。”胖子说道，嘴角勾起一抹诡异地笑，“你说，我该不该信他？”

　　我寻思你怎么问我呢，既然好端端地坐在我面前，定是相信他了呗，那人肯定也给胖子指了活命的招。

　　胖子见我不说话，就自顾自道：“我信了，但船主不信。鸡叫头遍，就带着几个伙计下去了。”

　　“后来呢？”我追问道。

　　“后来？那人跟我打了个赌，说如果船主他们没出事，捞出多少宝贝来，他付双倍的钱收了。如果出事了，我就欠他一条命。结果……”

　　“结果你输了，对不？”我抢他的话头，说道。

　　胖子一笑，点头道：“是啊，我输了。网钩还没扔下去，船就翻了。那时候正是河旺的时候，掉水里就甭想出来。不过幸好，船主救上来了。”

　　“看来那个人也真还有些本事呢。”我说道，抬眼却瞧见胖子颇有深意地盯着我，“胖叔，你看我干嘛？”

　　胖子咂巴几下嘴，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

　　“牛北，如果我跟你说这世界上人比鬼可怕，你信不？”

　　我说：“我不信。”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我却想起小时候跟大人去镇上赶集，天黑回家路过南老茔，总会害怕死人从坟子里钻出来。姥姥总会安慰我说，死人有什么可怕的，活人才可怕。

　　今天胖子又来这么一句，也不知道他卖什么葫芦药。

　　胖子说：“我跟张学云出来这些年，遇到老鼻子邪乎事，鬼闹人的不少，人闹鬼的更多。鬼真的没什么可怕的，人借着鬼劲儿，那才叫骇人。”

　　我站起来，摇着头，说：“胖叔，你还是讲故事吧，你说河底的那些坟子，后来咋样了？”

　　“还在河底搁着呢吧，谁知道呢。”胖子哼了一声，提刀也站起来，拍拍屁股往外走，站在牛鼻子洞口，把手括在嘴巴边上，朝远处大喊道，“老子还活着！……”

　　胖子的声音在后山荡来荡去，我过去扯了扯他的胳膊，说：“咱回家吗？”

　　胖子说：“等会儿，你跟我说，张学云和张权书，你更喜欢哪个？”

　　我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瘸……书？”

　　胖子瞪了我一眼，却又点了点头，说：“张学云这个人，猜不透，真猜不透……”嘴上念叨了好几遍，又说，“我这次出去，其实见到张权书了……”

　　“瘸书？他在哪儿？”我一听瘸书的消息，登时来了精神。

　　胖子一边往前走，一边说：“他和沈老板在一起，那块石头，实际上是他给我的。”

　　“那……王辉呢？”我问道，“他还好吧？”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没见到他，不过张权书让我告诉你一句话——”胖子停下脚步，回身看着我，说，“如果回去了，就不要再回来。”

　　瘸书从来没有害过我，他说的，定然是有着自己的道理，只是，我回去了，还能见到他吗？

　　“我今天跟你说的，你别跟张学云说，明白不？”胖子嘱咐我道。

　　“嗯。”我点头应承，心里却犯了嘀咕，张学云和胖子，难道之间有什么事么？

　　书中有言：闲话三千不及正理一句。

　　却说胖子开着吉普，带我从村头绕到山后，一路直上，直到小德嘴里说的牛鼻洞。洞里倒是没什么奇异，不过胖子嘴里说的经历，却不失跌宕。

　　打胖子口中，我也知道瘸书还是记挂着我的，还有他托胖子带来的话，虽然只有一句，但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不是我能够搀和的了。

　　从后山回来，已经过了晌，算我运气好，路上撞上一窝野兔子，被胖子逮了回来。

　　张学云正在院子里冲凉，正当间放一口水瓮，整个人坐在翁里面，只露出个脑袋来。

　　胖子一瞅，脸上故作正经，对我说道：“牛北，你知道这叫啥？这就叫千年王八钻水瓮，你快去给他拿个鳖盖子来，遮遮丑。”

　　张学云也不搭理他，憋一口气，整个脑袋闷进水里，好一会儿才哗啦一声冒出来，紧接着一个鹞子窜天，两手一撑瓮沿，人就打瓮里窜了出来。

　　我见他浑身上下精光一片，胸前一道一道细长的血口子，一只胳膊上划了个十字口，皮肉翻在外面，一道血水顺着指头尖淌下来。

　　胖子见这番情景，也收起了嬉皮笑脸，沉声道：“这是怎么了？”

　　张学云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随口道：“没事，被老鼠咬的。”

　　胖子道：“老鼠？咬成这样，怕是该成精了！”

　　张学云笑了，瞅我一眼，说：“牛北知道，那老鼠死的惨哩。”

　　胖子二话不说，走到翁边，伸手捧了一捧水，仔细瞧了瞧，便两手使劲，猛地一推，那个半人高的水瓮“咣当”一声闷响，倒在地上，里面的水瞬时间淌了一院子。

　　我把手里的兔子一放，便凑到胖子旁边，见胖子一脸铁青。

　　瓮水浑浊一片，里面夹着一层厚厚的泥。

　　这是……我不解，转头看着胖子。

　　胖子缓缓说道：“这是坟土，而且是水坟的土……”

　　张学云已经换上了衣服，从里屋出来，瞧见水瓮倒在地上，眉头皱了皱，对我们说：“青皮那里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两三天就能打好棺材。”

　　我说：“那我去看看。”

　　张学云眉毛一挑，道：“去吧，正好去跟青皮做个伴。”

　　来沂蒙老村这几十天来，我对村子里摸了个透，东家寡妇西家汉，没剩下几个家门没劲。在老家，有句话说，娃得吃百家饭，睡百家炕，才能长的大。我本身对人自来熟，又常在村子里串门子，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青皮这两天一直在琢磨瞎老头的棺材，虽然木匠手艺是祖传的，但棺材不像桌椅板凳，凑个面四条腿就能用，这里头讲究繁多，弄不好就会坏了身后事。

　　瞎老头当初给我纸条的时候，也没说有什么要求，只画了个大体轮廓，给了尺寸。可青皮偏偏打了个雨点莲花衬头，这就让张学云犯难了。

　　我去青皮家的时候，路上碰见一个人，骑着辆大梁自行车，正朝这边冲过来。

　　“哎哎，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