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 ≪批魂≫ 第二卷 沂岭迷踪 由 王风 于 2013-06-10 17:01

　　话没说下去，他抿了抿嘴唇，轻轻地唉了声。

　　“瞎老头在村里也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以前虽然常年在外面逃荒讨饭，但要论起见识，那真是不服不行。”青皮又接着说道，“学云大爷来之前，村里人有啥事闹不明白，都会去请教他。不过这几年他怪了很多，尤其是那个臭脾气……”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问他：“他眼睛是怎么瞎的？”

　　“我听说，好像是偷东西，被人打瞎的……这只是村里人传的，至于是真是假，也就他自个儿知道。”青皮说道，转而声音一变，“我就觉得这事真不了，瞎老头人不坏，怎么会去偷东西，以前我们还经常去他家听他拉琴唱曲儿呢。”

　　说到唱曲儿，我倒是不陌生，晌午的时候我才刚听他唱了几嗓子。

　　“客官你且坐端正，听我老头唱段经。这春雨春风初来到啊，一场惊雷可就到清明……”

　　我两手一摆，作了个拉琴的架势，学给青皮听，刚没唱几句，就见张学云从门外进来，手里提着一条鱼，看样子又是打渔大爷送的。

　　“弄的咋样了？”张学云问青皮道，“今晚别起锅了，去一起吃吧，正好胖子也回来了。”

　　青皮点点头，把衬头递给他，说道：“这个做了九分样，就差过油了。”

　　张学云拿在手里，端详了一阵，脸上倒是有些怪异，道：“这莲花头，是谁教你的？”

　　青皮愣道：“我爹说的啊，以前他做过两副棺材，都是用的这样的衬头。”

　　“这就怪了……”张学云嘴上念叨道，“你还记得那两个棺材是做给谁的？”

　　青皮摇头道：“不记得了，我那时还没牛北大，哪记这些事。咋了？”

　　张学云说：“这莲花头，全称叫‘雨点莲花头’，打成的棺材得埋在雨水汇集的地方才能得安生，最重要的是，莲花衬头的棺材，是用来殓怨死之人的。”

　　青皮一听，当时便有些慌了，惊道：“还有这事？”

　　张学云微微点头，道：“不过，莲花头也不止这一个用处，只是通常是这样罢了。得了，既然你做了，就这么用吧。”

　　说完，把莲花衬头放在一旁，嘱咐我俩早点过去，就提着鱼先回家去了。

　　青皮看着衬头发了好一会儿的愣，才回过神来。

　　我们回到张学云的老屋时，胖子正在逗我在瓦罐里养的两只虫子。见我回来，他悄悄地把我拉到一边，问道：“你这俩虫子哪来的？”

　　我说：“学云叔褂子里掉出来的。”

　　胖子一脸惊讶，道：“娘皮的，张学云这个坟地里钻出来的千年老妖，咋把这东西当宝贝，这可是尸虫啊，专门吃死人肉的！”

　　我一听死人肉，心腾的提了起来，亏我还把它抱到炕上，实在是让人恶心。

　　胖子见我脸色不对，也不好多说吓人的话，就把罐子收了起来，正巧这时候饭也差不多了，便拉着我吃饭去。

　　我的心思全在墙角的那个罐子上，仿佛闭着眼睛也能看到里面的两只小黑虫在坟地的死人身上里钻来钻去，啃食人肉。想到这里，哪还有胃口吃饭？

　　胖子见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拿筷子敲了敲我面前的碗，道：“小崽子，怎么害怕了？跟你叔这么长时间还没练出胆儿来？我不跟你吹，当年我就是躺在这东西窝里，也能一觉到天亮……”

　　我哼道：“才不信你！”

　　胖子急了，道：“那你说，怎么你才信？”

　　我转头看了张学云一眼，见他正一边吃饭一边琢磨事情，便凑到胖子耳朵边，小声道：“你带我去牛鼻子洞，我就相信你。”

　　胖子一喜，拍了胸脯：“那我就带你去见识见识！”

　　我本来是打算问他这些天出去的经历，可见他打回来就对这事闭口不谈，也就作罢了。

　　不过这些事，胖子终究还是说了的。

　　饭后茶凉，青皮也回了家，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胖子在张学云耳边低语了一番，便听张学云道：“就在这说吧，牛北听听也好，早晚的事。”

　　我知道这里有“料”了，忙竖起了耳朵。就听胖子声音低沉，说：“我这次回来的时候，碰到一个人，他跟我说起过张权书的事……”

　　“先不说他，这次出去，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张学云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问胖子道。

　　胖子有些犹豫，说道：“办倒是办完了，不过出了点事。”

　　“哦，怎么了？”张学云显然有些意外。

　　胖子说：“船主死了，放船淹死的。就在我回去的第二天，他说要给我捞点硬货，算是给这些年做个了断，结果……”

　　他说没说下去，拿手搓了搓脸，说，给我根烟。

　　张学云也没多说什么，进里屋拿了包烟，抽出一根来给胖子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根。

　　我悄悄问张学云，船主是谁？

　　张学云道：“是你胖叔的养父。”

　　这话让我不禁一惊，从没想到胖子竟然有这样的一个身世。

　　袅袅青烟弥漫在三个人之间，一时间大家都没了话。

　　胖子满满地吸了一大口，鼻孔像两只烟筒吹着白色的烟气。“我葬了船主才回来的，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他省心，我也省心了……”

　　张学云抽烟，倒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半玩味地叼着烟卷，头上的火光一亮一灭，没一会儿就见了尾。

　　“其他的事怎么样了？”一袋烟抽完，张学云两指一弹，把烟蒂弹出了门外。“尸体都找到了？”

　　胖子摇头道：“没有，我按照你给的阵法去下了，待了两天，也没找到。但我肯定，那些尸体就在村子里，没跑儿！”

　　“看来还得回去一趟，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儿。”张学云念叨了两句，转过头来又看了看我说，“要不然牛北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我听他俩说这些没头尾的话，也能猜出个大概来，胖叔指定是去我们村找戏班的尸体了。那一十三口人说没就没，这么些年了也没个结果，古怪肯定小不了。不过，这跟我能不能回去又有什么关系？

　　话到这档口，张学云心里也有了计较。拍了拍裤子上掉的烟灰，便到：“好了，说说你遇上的那个人吧。”

　　“那个人自称沈老板，是一个石头的。”胖叔斜着眉头想了会儿，说道，“我这次还带回一块来呢。”

　　我一听鸡血石，心里咯噔想起来，胖子说的，难道是野鸡岭的那个沈老板吗？

　　我忙拽着胖子的胳膊，问他：“胖叔，你去野鸡岭了？那见没见到瘸书，还有王辉？”

　　胖子摇摇头，道：“没，回来路上，我在岔路店住了一宿，就在那儿碰上了这个沈老板。”

　　他口中的岔路店，就是我们来沂蒙路上借宿的那个国道边的旅店。这些个野店本来是有门面的，只是过往的很多一锤子买卖，谁还费那功夫记店名，索性就记住在国道岔路口，“岔路店”三个字反倒成了招牌。

　　胖子接着道：“那天晚上，我刚躺下，他突然敲我房门，问我要不要石头。我一穷二白的哪有钱玩那些古董玩意儿，就给回绝了，可谁知道这人一条道走到黑，非得卖给我不成，我反正也睡不着，就把他让进屋子里聊了会儿。结果……我就买了块石头回来。”

　　说着，胖子把门后放着的一个黑色皮革包拿了过来，拉开拉锁，里面赫然是一块拳头大的灰色石头，跟平常路边的石头不无两样，只是略显圆了些。

　　“就这个？”张学云拿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番，“你花了多少钱？”

　　胖子摇了摇头：“没花钱。他说，有缘人分文不取，无缘人千金不卖。”

　　张学云倒是笑了，道：“他拿你当猴子耍呢。”

　　“沈老板说，这块石头不是给我的。”胖子一本正经地说，“他让我转交给你，而且留了一句话。”

　　“我？”这下轮到张学云愣了，“他都说什么了？”

　　胖子道：“他只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然后呢？”

　　“没了。”胖子摊摊手，“他说完就走了。你们认识？”

　　张学云摇摇头，重新打量起手中的石头来，两道眉毛拧在一起，像两颗黑豆。

　　“奇怪，他这是什么意思……”

　　“依我看，这个沈老板肯定有鬼，我看他尖嘴猴腮的模样就不像是好人！说不定这石头里包着死人骨头，带着诅咒来的呢。”胖子撇撇嘴道。

　　张学云摆手，沉声道：“这倒不能，就是块普通石头，不过——怕是张权书出了什么事。咱们得快点了，要不然误了时辰，那可就坏事了。”

　　胖子显然也知道个中后果，脸色有些难看。

　　“得，先不说这个，离开山还有小半年呢，紧着点赶，也来得及。”张学云突然舒了口气，笑道，“先把瞎老头的棺材打了吧，这几天你就带牛北去山上遛遛，忙完了这阵子，也该把他送回家了。”

　　胖子应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