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 ≪批魂≫ 第二卷 沂岭迷踪 由 王风 于 2013-06-10 17:01

　　我的老家在胶东的一个并不富裕的山村，十二年来，我有着与其他孩子不一样的童年。

　　山村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像我们村子，也应了这句话，开荒种地，掏塘养鱼，各家的日子倒也顺畅。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有些难说的话。在我记忆里，村子里倒是有很多难说难念的古怪事，特别是儿时，自姥姥口中听到的那些个孤魂野鬼的吓人故事，让我对鬼神一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而后来的种种境遇，前文已说，在此不多赘述。

　　且说在我十二岁那年，村里来了两个人，一胖一瘦，那瘦子是六百万的远房表弟，也是行道里出了名的“铁指金算”。他和胖子这次来村子，除了要帮村子驱邪，消了那一十三口戏班人的怨气以外，更重要的，是把我带走。

　　至于为什么要带我走，要带我到哪里去，我是不知道的。

　　我问过张学云这些问题。他的回答也很简单。

　　“找命。我带你去找命。”

　　他脸上带着笑，那种平静的让人心里隐隐怵怕的淡淡的笑，“你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的命是什么样的吗？或者，张权书？再或者——”

　　他的眼睛中透着一丝捉摸不定的神秘：“再或者，你们村的，这个世界的？”

　　对于他的反问，我无言以对。

　　自我上车跟着他们离开了我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子的时候，我知道，我的人生，就要改变了。

　　只是我不知道，这改变是好还是坏。

　　却说张学云开着那辆老式的吉普车，一路颠簸，直到了天完全黑了下来，这才停下来。

　　我正躺在最后一排的车座上，被颠的迷迷糊糊，车骤然一停，把我从座上晃了下来，脑袋“当”的一下磕在车门上。

　　这一下疼的钻心，倒是立马清醒了。

　　一边揉着头一边朝窗外望去，外面已经是夜色弥漫，几米开外倒亮着灯，几个人影晃来晃去。

　　胖叔也在打盹，被我撞头的这一声响惊醒了，回头看我疼的龇牙咧嘴，倒是笑了，对张学云说：“哟，你看，这小子给你磕头呢，咋这么快就要收徒？”

　　张学云道：“扯娘西皮的，下车吃饭，今晚上不走了，找个铺子睡。”

　　我跟着下了车，这才瞧见四周已然黑的透彻，我们停下的地方，是条省道，不过也算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一排两层小平房，四五家门面，挂着饭店和旅馆的牌子。

　　张学云说的铺子，就是眼前的这些灯火通明的店。

　　这些店专门做来往长途车的生意，我们停车的这会儿，已经有几辆车陆续停了下来。一辆小货车上下来个人，一脸油光，像是好久没洗脸的样子，还没走进店里就扯嗓门吆喝：“老板，给打盆水洗个脸！”

　　“来了来了！”

　　先闻其声，后见其人。就听这店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女高音，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女人从店里头出来，两手端着一盆清水。

　　“王老板亲自送货啊，快洗洗。掌柜的，叫厨房备上酒菜，王老板来了！”女人回头朝店里喊了两嗓子。

　　那个叫王老板的倒也不客气，洗了两把脸，拿毛巾擦了，缓步往店里走。

　　张学云看了一会儿，就拉我进去。胖叔倒是一脸的不屑，嘟囔道：“一个倒货的装什么大爷，想当年老子……”

　　张学云回头瞪了他两眼，胖叔忙把话又咽了下去，朝我干干一笑。

　　这些店都是吃长途客的油水，每家都干了好些个年头，所以经常在这条线上跑长途的，大多也都是熟脸。两层小平房，一楼是饭店，二楼是旅店，吃完了饭在楼上洗个澡，睡一觉歇个夜，倒是不错的。

　　这店里显得有些窄巴，六七张桌子，除了刚才老板娘热情招呼的那个王老板和我们三个以外，倒是再没别人。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来，张学云看了眼菜单，就随便点了俩菜和米饭。

　　胖叔见他点的这些，砸吧砸吧嘴，道：“我说张学云，你咋这个抠门，连点荤腥都不沾。你看牛北，瘦成这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得补补营养？”

　　张学云看了看我，对老板娘招手道：“再来盘酱肉吧。”

　　要知道，那个年代对于我这样的山村孩子，不是人人都吃得上酱肉的。

　　胖叔朝我悄悄地眨了眨眼，脸上一抹诡笑。

　　这顿饭吃的我狼吞虎咽，倒不是真有多饿，只是觉得反正也是出来了，不能亏待自己。

　　张学云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一个人出门去了。没多一会儿，打门外回来，拧着眉头，见他走到柜台，跟老板娘悄声说着什么。

　　那老板娘本来见我们没点什么贵的饭菜，态度就冷了许多，可这会儿张学云过去跟她嘀咕了两声，就见她脸上马上变了颜色，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连声道：“好好好……”说完，又给我们加了两个菜。

　　我自是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顾低头吃饭。那老板娘一直满脸堆笑地在旁边候着，见我们吃完饭，就引到二楼去。

　　二楼被隔成了好几间小屋子，中间一条窄窄的过道，像极了老年间的监狱大牢。

　　老板娘领我们进了最头的那间屋子，打开灯，只有简单的两张床和一个小柜子。张学云探头看了看，问她：“再给加一间吧，胖子，你睡隔壁。”

　　胖叔倒是一点也不在乎，点头道：“中。”

　　这屋子正是靠外面大道的那间，把窗户打开，就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我们要走的那条省道，偶尔有车倏地打眼前掠过，带起一层浮土。

　　这一天舟车劳顿，张学云和胖子倒是困了，先睡下了。我在车上迷瞪了大半天，这时候也没睡意，满脑子都是老家的那棵老槐树。

　　在床上躺的实在心烦，这时正巧几声踉踉跄跄的脚步打过道传来，正是来送货的王老板。

　　王老板喝的有点高，脚下不稳，呼嗵一声撞到墙上，嘴上却还嘟囔：“别、别拽我，我没事……”

　　“慢点，哎，小心！”接话的是老板娘，想必是扶王老板进屋子休息。

　　王老板支吾了两声，就没了动静，看样子是睡下了。

　　我翻了个身，对面床上的张学云呼吸很轻，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偶尔有汽车疾驰的声音从窗外呼啸而过。隔壁的胖叔这时候正睡的香，呼噜声震天响。倒是没过多大一会儿，那边嘎吱嘎吱地响起声来，带着一阵沉重的喘息。

　　我立马精神了起来，贴在墙板子上屏气凝神地听起来。

　　这些墙都是薄薄的一层木板，隔壁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这时候胖叔那屋“吱扭吱扭”的晃床声正想的起劲，我听的好奇，却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我悄悄地下了床，开门出去，走廊上一片漆黑。蹑手蹑脚地摸到隔壁的门口，伸手一探，这门竟然没锁，是虚掩着的。一阵一阵地浓重的鼻息正从门缝里传出来。

　　透过门缝往里瞧去，却正瞧见窗户边的床上，有个人影一上一下地动着身子。我眯着眼睛仔细瞧看，那不是胖叔还能是谁？

　　胖叔的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两只胳膊圈在一起，像是怀里抱着什么。见他仰着头，闭着眼睛一脸陶醉的样子，身子晃的更加厉害，床板子咯吱咯吱地响动着，没一会儿，就听他闷哼一声，身子一阵痉挛，沉沉地喘了口气，虚脱了一般扑通一声摊在床上。

　　“胖……”我推开门，以为胖叔出了什么事，话还没说出口，窗帘骤然一番，一阵风带着一股潮乎乎地腥气迎面扑来。

　　我紧了紧鼻子，忙把门又关上了。

　　过了许久，才又听到胖叔的呼噜声，我被刚才的风呛了个正着，缩了缩脖子，忙回自己的屋子里去。

　　第二天刚亮天，张学云就把我喊了起来，问我道：“你昨晚上不睡觉，干啥去了？”

　　我做贼心虚，嘴上支支吾吾：“没、没干啥……”

　　张学云看了我一眼，却没说啥，这时候，胖叔开门进来，打了个哈欠，道：“不知道哪只野猫子昨晚上在我床上撒种，一股子骚气，我洗了两遍澡都没冲走这股味儿！”

　　我看他一脸倦意，眼底下透着黑圈，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想起昨晚上的那一幕，倒觉得好笑。

　　胖叔见我偷笑，嚷道：“哎我说你个小兔崽子，看热闹不嫌风大，笑你胖叔呢？”

　　张学云道：“跟个孩子较什么真，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胖叔朝我瞪了瞪眼，嘟囔两声便出去了。

　　路过隔壁屋子的时候，我见张学云往里面扫了一眼，脸上透着一抹说不出来的笑意。

　　开车上路，胖叔坐在前面一言不发，像是在琢磨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来，问我：“牛北，你看看我，像不像是有桃花运的人？”

　　我看他满脸凶相，摇了摇头。

　　“奇了怪了……”胖叔歪着脖子，自言自语道，“我咋个记得昨晚抱个姑娘睡了一宿呢？”

　　张学云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昨晚那地方，不太平。”

　　我一听，倒是来了兴趣，他说的不太平，定是有什么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