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见到那个年轻人,她只知道今年没有买到花环,她便想自己也编出个那样的花环来。谁知她在渡船之上,竟然遇到了那个年轻人,而且他和编花环的,居然是同一个人。
只可惜,他消失不见了,他在他的心中,是一个未知世界,一个让人安心的未知世界。她用七年多的时间,去填充那个她想象中的未知世界,没想却会无意中,遇到他。
那七年多的时间,很短很短,这不到四个时辰,却很漫长,如果从分开到再次见面,最多需要四个时辰的话,那么,在还没到两个时辰之前,她可以告诉自己,你离开他还不到两个时辰,真好,如果时间超过了两个时辰,她可以告诉自己,你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可以见到他了,真好。
她听见对面屋子里有动静,便装做看雨势,起了身,她看到那屋子的光亮了些,想必他仍没睡或是醒了。如果他醒了,他们甚至现在就可以见面,不必等到天亮。但万一只是风次开了门,柴火借着风,烧得更旺些了呢?也是有可能的,夜这么深,他想必早就睡着了。他睡着的时候,会梦到什么,会不会梦到的人是我,不会的呢,估计他连我的样子都没看清,如何会梦到。借雷电的光应该也可以看清吧?!不对,他当时都没敢正眼看,没敢正眼看我,说明他------能说明他什么呢------
等第二天天刚放亮时,文真已站在房门口,装做刚睡醒的样子伸懒腰。
紫葳公主早已听见,便悄悄起身,轻推开门来,装模做样地伸手,仿佛在试还有没有下小雨。
文真回头道:“雨停了的,要知道今天有没有雨,须从此石阶路到茶园尽头,那边没有遮挡,可观天气!”
紫葳心知肚明,便故意问到“你说的是哪条道,我看不清!”
“这样,我带你去便好“文真话音刚落,从柴房走出一个人来”多谢指点,尔可带我前去!“那人正是为首的中年男子。
“你放心便好,我正想走走!”紫葳的声音抬高了些。
“那我也走走,我也好生闲着”那中年男子还是不放心。
“你不必随我,他们中若是谁醒了,叫他们将随身带的东西准备准备,弄些吃的.”
文真轻轻一笑,便缓步向前,走了几步,才回过头来,说:“往这边便好!可多穿件衣物,早上多有清冷”
紫葳公主回屋,披上了披风,两人一前一后,往雾气深处走去。
那路面是将一尺大小石头,挑平的一面,露在地上,两块大些石头相接的方,是一些小石子,而路的两边,则是人工栽种的一些竹子,他们或疏或密地分布在路的两旁。
走了约一刻钟,果然有一突出的平台,上面有一个人工搭建的木亭,上面盖了茅草,在这儿可望见远处的天际线。
等他们到亭子里时,天色也猛然亮了起来,蓝天之上,竟然可以看到没有了光彩的月亮,还有伴着月亮的那颗明星。
两人停住,回头看对方,脸上各自带着自在而又得意的笑“小君主是在笑文真么?”
“没有啊,紫葳只是在想,人为什么会伸懒腰,先生在笑什么?”
“没有啊,我只是在想,人为什么要拿手试雨有没有下。”
“是不是我们俩装的模样都不够像?”
“这,率直说,我在等小君主早起,怕小君主说我爽约。”
“率直说,我在看先生出没出门,怕先生说紫葳爽约。”
“你怎可这般学我说话!”
“是先生先学紫葳说的话。”文真听了,只是笑,我带你看看我的茶园。紧跟着,文真指着平时路上的平石,告诉她,这些石头他是怎样找来的,又是如何一点点铺就的。亭子的周围,背山的两面,有些较为粗大的竹子,另外两面,则种了好些花草,可用来观看远山。
“这些都是先生侍弄的?”
“是的,它们陪着我,在这儿,他们一年年的长,竹子越长越高,花却每年都是新的,等到春天时,在这儿你可以闻到它们生长的味道。”
紫葳公主不再说话,重新回到亭子,那用抚摸亭子的每一个边角,满眼的愁云和伤感。
“小君主昨夜休息可好!”
紫葳公主摇头“不好,紫葳盼开亮,盼早些见到先生,可天就是不亮,未曾想不到四个时辰,竟是这般久远!先生休息可好?”
“小群主的眼睛亮如夜月,文真看过之后,闭上眼便会看到,文真夜梦几番,盼与小君主早起相见。”
“若不是紫葳迷路,怕是从此山下经过千百回,也不知先生在此。”
“粥好了,他们让我来找-----”有一随紫微公主前来侍从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你先回,我这边回去,叫他们放心。”那侍从往后退了几步,并没直接回去,仍不放心地站在那里。
紫葳公主低声道:“紫葳与他们吃完早饭,便得起身离开,紫葳想问先生一句话,先生想不想再见紫葳?”
“你若愿见,我定期盼,勿论早晚。”
“明日午时之前,我定来先生处,望先生等待,先生切莫告知任何人紫葳曾来过。“说完,紫葳快步向前,随那侍从而去,文真则一个人在亭子中,犹如跌入梦境。
文真回去的半路上,遇一侍从前来告辞,等他回到屋前,他们一行人等,都已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些零乱的脚影,彰显着有人曾经来过。
文真缓步移到紫葳公主昨夜住过的屋子,在并不显眼处发现一枚淡青色的玉鱼,那玉鱼不到10厘米长,半开着口,那鱼鳞,是用细长的条纹来表示的。文真将其放在手心,那玉鱼上仿佛还带着紫葳公主的体温。在那一天中,他看到的任何事物,都仿佛有紫葳公主的样子,在他眼前闪现。
第二天快到午时时分,紫葳公主坐着马车,带着一个侍女生另两个陌生的随存到了文真居住的地方。紫葳告诉她,她是从宫中逃出来的,昨天那个中年人有一故交,是防渚这儿一个大氏族的族长,所以他们昨天投奔到新的地方。今天能够出来,是她告诉族长,她随身的玉鱼落在了这儿,她必须亲自去找回来。
“也就是说,这玉鱼,是你故意落在这儿的?”
“若不然,紫葳如何得来面见先生!”紫葳说这话时,话语有些轻柔,人看着窗外。文真感到自己内心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有股隐隐的疼,穿过心房,直达足底,这是一种十分奇特的体验,这种体验告诉他,他将与面前的紫葳公主相爱。
但紫葳公主并不肯告诉他自己为什么要逃出宫中,文真便不再相问,在天色渐晚,紫葳不得不回去时,文真说道:“文真曾欠紫葳一件事,今日就传授于紫葳就好,免得文真说话不做数。”
“不,先生不必教紫葳,就这样欠着吧,欠着,便有下次的相遇。今日紫葳出来,多有不便,还好也有些借口,改日想必更为艰难,先生若是愿意,自可前去与紫葳相见?”
“改日是哪天?”
“明天可好?紫葳想早些见到先生,先生可带好茶叶,说是为我送茶叶而来,自可相见,只是不知先生明日何时才能到达?”
“辰时偏晚,即可到达!”
“辰时!那紫葳回去要早些歇息,待到一觉醒来,便可与先生相见,只是辛苦了先生,要那般早起赶路。”
待到第二天文真为紫葳从竹筒中往外取茶时,紫葳说到:“先生的手真大,不若紫葳的手这般小!”说着,她伸出手来,轻轻地将手合在文真的手掌处。那一时刻,文真的浑身像触电一般。他将手指弯曲,将紫葳的手紧握在自己手掌中,纤细柔软得像没有骨头一般。
紫葳缓缓说道:“紫葳虽有意长待先生,却不知先生是否有意于紫葳。”
“文真自愿相伴紫葳,只是文真远离世事,所居之处,自是清冷,不比王宫,若是与文真为伴,怕是多有清冷。”
“先生当知,紫葳若在王宫之中,定当远适(嫁)他方(指别的小国,当时人们认为君王之女不能嫁给本方国,须与地位相同的其他方国的首领通婚),绝非紫葳所愿,不若,先生带紫葳走,去哪儿都好。”说着,紫葳的身子依近文真,抬眼望着文真。
文真将紫葳的肩膀揽至胸前:“你若相依,我定相伴!”俩人正相拥在一起时,门被一侍女撞开,俩人忙散开,文真又拿起竹筒,装作要倒茶叶的样。
那侍女绕着文真转了一圈:“我觉得他像一个人,像谁呢,我肯定见过,在哪见过呢?你居然敢碰我们小君主“那侍女绕着文真自言自信,文真满脸通红。紫葳公主则在一边轻笑:”你快下去吧,他便是那位编花环的人”
那侍女“哦——“了一声,便半张圆了嘴,惊奇地看着文真,直到被紫葳公主推出了房间。
二个月后,紫葳告诉文真,她将遣返其他侍从,只带着那名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侍女,前来茶园居住,与文真一起生活。
就在七年前,那场天火降临后,有夜他观察自身的变数时,发现了两件事,其一是歧山生化失败,恐需自己设法补救;其二是她命中有宿命,那女子当出生于有邰氏国,这两件事,对他来说,是紧密相连的,只要自己去设法补救,应肯定会在有邰氏国遇到一女子,那女子会是她这一世最大的宿命。
可他不愿意活在宿命之中,他愿意过平淡自在的生活,远离人世,因此,他决定离开麇国国都,来到这里,一住便是七年多。
这些年,他不让自己去想岐山生化失败的事,这让他在自欺欺人之中能得到稍许的安慰,这些安慰便是世人的死活与自己无关,自己只管过好自己的生活便可,如有可能,他意在此世让元灵泯灭,放弃神的身份,过最普通的日子。
然而他一直缺少下这个决心的勇气与力量,直到紫葳公主的到来。
若他这一世能与紫葳公主一起生活,他愿从此以后放弃所有的神力,只过安宁自在的生活,他不愿意将自己的这一世放在争斗当中去,不愿意安排那么多的事。以前,他不知道自己除了不愿意做这些事,还有什么让自己一生喜欢的。现在,他遇到了紫葳公主,他喜欢看她的眼神,喜欢揽她入怀时的安宁平静,她让自己觉得,世间已无更美好的东西,除了与她在一起。
他决定告诉法藏,他将永远放弃神族的身份,从此让自己身上神族的元灵泯灭于世,他不求法力神通,不求众神及世人景仰,他只要在这里,陪着紫葳公主,如同凡人一般生老病死,不念来世。
法藏听了,并不言语,身影在他面前变淡,直至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