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河南特产，自然绕不开铁棍山药。尤以“益肾”为主要功效的铁棍山药，在“男人吃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吃了男人受不了，地里种多了地受不了”的坊间段子中充满传奇。 6park.com
头顶“四大怀药”之首的铁棍山药眼下正在集中上市，郑州街道两旁、小区门口常有叫卖山药的车辆。之前我是不敢买的，主要怕“水太深”，买不到正宗的。直到遇到秦凌杰，一个温县出身的电视台记者，三百年怀商老字号文元裕的第十二代传人，他见面就说：“我当了18年记者，我们家却卖了300多年的山药１ 6park.com
和他聊完后，我确信找到了识别正宗铁棍山药的门径，也确信很多人看完这篇文章，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吃过正宗的铁棍山药。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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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 | 文 秦凌杰 | 图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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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段好、皮肤白的都不正宗 6park.com
我们约在纬一路的一间茶室。三年未见，秦凌杰的光头变成了卷发，浅黄夹克黑长裤，浑身上下仍散发着艺术家的气质，只凭长相，很难想到他还是铁棍山药的行家。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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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山药地里的秦凌杰 6park.com
“身段好、皮肤白的都不正宗。”秦凌杰说，那些一米多长、又直又长的多是山东沙土地的山药，温县垆土土质瓷硬，山药长得很艰难，弯弯曲曲，长不了那么长。40公分、50公分的居多，60公分的少一些，70公分以上的垆土地山药更为稀少。 6park.com
还有那些肚子异常粗壮的，他拿出几根做对比，“虽是垆土地长大的，但是打了膨大剂，打了之后，亩产会多两千斤”。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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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下方的几根山药即为打过膨大剂的 6park.com
二看胡须。温县农谚说，“牛膝看条，山药看毛１温县铁棍山药的须毛卷曲，毛孔粗大，山药就是靠着这些胡须从土地里吸收养分，成就它的独有药效。温县人夸男人豪爽义气，会说“恁真棍气”。 6park.com
三看锈斑。正宗山药身上会有不规则的紫色印迹，这是因为垆土地中富集的矿物元素形成的，就像锈斑一样，铁棍山药即得名于此。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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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凌杰拿出一根山药，让店员煮上山药茶，“这两年我只喝山药茶，你看我现在不用再剃光头了，就是喝山药茶的原因。”他看看我，“你也多喝一些吧。” 6park.com
泡好的山药茶，色泽微白，入口黏滑，还有淡淡的山药味。秦凌杰说，你们老韩家的韩愈就喜欢用自家山药待客，还写了首诗，“僧还相访来，山药煮可掘”。 6park.com
唉，之前还真闻所未闻，我岔开话题，“你们家的山药和温县其他的山药有啥区别？” 6park.com
“我们一是公开承诺不打膨大剂，货真价实，二是采用古法种植，严格按照二十四节气沤粪、开沟、耕种、搭架、除草、开劚，确保山药最自然最纯正的口感。”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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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耕种，小满发芽，大暑除草，霜降开劚（zhu）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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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凌杰拿出手机，“我每个节气都拍有山药的照片，这几年已经拍了三万多张照片，三百多G的视频。霜降时最美，叶子先是被染成红色，最终变成黄色，刘禹锡说得好：自古逢秋多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秋天的温县，山药地绝对是最美的风景１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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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凌杰的父亲秦鸿凯老先生正在地里劳作 6park.com
他的手机相册有几十个，都是自己编辑的名称，各个时节的山药、各个种类的文物，就像一个百科全书，128G的容量都不够用，还外接了一张256G的存储卡。 6park.com
秦凌杰一一给我介绍，但只看照片总有隔靴搔痒的感觉，我不由地想去山药地里走一走，现场感受一下温县垆土地的气息。 6park.com
下蛋不开花，安能辨我是雄雌 6park.com
郑州到温县，一个小时多点的车程。温县位于黄河之北，太行山、王屋山以南，山南水北谓之阳，温县属“两阳之地”，也许正是因此，才成就了铁棍山药的特有功效。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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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县位于太行之南，黄河之北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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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凌杰介绍，温县的铁棍山药有一个重新发现的过程。70年代末开始，全国上下以粮为纲，提倡种植粮食作物，温县是黄河以北第一个吨粮县。到九十年代末，除了县东部分农户种植产量较高的太谷山药外，全县只有一些人家还在种植铁棍山药，几乎断种，在当时温县人民政府的积极倡导下，温县的铁棍山药种植初具规模。 6park.com
2008年，胡锦涛视察温县后，铁棍山药才真正火了起来。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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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鸿凯向焦作市怀药行业协会马明仁会长请教山药种植问题 6park.com
秦家承包的地就在温县番田镇段村村东，旁边几百米远就是10年前胡总视察过的基地。这块地是老秦家文元裕垆土地铁棍山药的1号基地，里边还有温县唯一的一家原种种植基地。田地旁边有沟渠、有池塘，和河水相连，“可以营造一个生态系统，也有助于田地的排毒”。夏天时，还不时有书本大的乌龟爬到地头，悠闲地晒晒太阳。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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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的时候，霜降已过，叶子多已枯黄。走到田地里，会发现脚下净是山药蛋，巧克力豆大校秦凌杰说，这是铁棍山药结的，我们通常吃的山药，是雄山药，雄山药会下蛋，落在地上会生根发芽，第二年会长成山药栽子，把山药栽子挖出来种下，再经过210个昼夜，才能长成一根真正的铁棍山药。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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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落田地里的山药蛋 6park.com
铁棍山药之所以要轮作，种一年要歇七八年，一方面是因地力消耗太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山药蛋太多，连续几年都会有山药秧长出来，争抢养分。而通常山药的繁殖，是截取铁棍山药最上方的一段，用作第二年的种子，直接可以长成铁棍山药。 6park.com
但单性繁殖也有缺点，只能用三四年，时间长了就会力道不足，抵御病虫害也会严重下降，口感不好，药性差自是不必说。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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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山药结的山药果 6park.com
旁边的地块种的是雌山药，从山野里移植过来的，雌山药第一年会开花、结果，下种两年后才能长成山药栽子，第四年种下栽子才是铁棍山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雌雄异株的山药也是这样，雌雄搭配种植出来的山药才最好吃，功效也最强，但因时间周期过长，一般农户很少会做原种培育，多是直接截取顶部的山药芦头直接栽种。 6park.com
附近有一块地，秦凌杰的父亲秦鸿凯先生正带着农民挖山药。虽然气温早已转凉，但干活的农民穿得很单薄，还不停地滴着汗水，秦老爷子介绍，“铁棍山药，最主要的成本是人工，挖一米就要四五块钱，一亩地需要四五千块钱。”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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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山药，常需要两人配合，一人负责挖沟，要一米来深，紧贴着山药，另外一人负责挖山药，要小心翼翼地把山药周边的土去掉，用的都是特制的窄脸方头铁锹。 6park.com
看得不过瘾，我也下去挖了一根。垆土的土质，用秦老爷子的话说，“干了是铁蛋，湿了是泥蛋，不干不湿是肉蛋，”我挖的就是泥蛋，黏性较大，很容易粘在铁锹上。沟要挖得比山药更深，这样山药才不会折断。最后还得下手，山药带土一块拔出来。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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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五六分钟才挖出一根“泥柱”，然后用手去土，竟然还撸出一只身段婀娜的蚯蚓，吓我一跳，掉在地上的山药断为两段，卖不出去，只能自己留作纪念了。秦老爷子笑着说，“蚯蚓怕什么，去年他们还从地里挖出正冬眠的长虫呢１ 6park.com
是啊，多年没下过地，对土地毕竟是陌生了。细看挖出来成排的山药，大概每两根山药上就能看到一只蚯蚓，垆土地的肥力可见一斑。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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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鸿凯老爷子向我们介绍铁棍山药中用作秧苗的那段 6park.com
地头上有只山羊吃着山药秧，一群喜鹊落下来，捡食地上的山药蛋。秦凌杰说，“看，山羊在吃山羊，温县话山药就叫山羊。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也特别提到了山药蛋，他称呼山药蛋为零余子，并说零余子功效强于山药本身呢１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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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药为何能让李时珍、苏东坡、陆游等人称颂 6park.com
吃铁棍山药，很多人看重的是功效，但秦凌杰强调的则是文化。他就像铁棍山药的活字典、百科全书那样，可以一口气说上几个小时，如数家珍一般。 6park.com
一是怀商文化。老秦家的文元裕始创于康熙年间，主营怀山药、怀地黄、怀菊花和怀牛膝“四大怀药”，已有三百多年历史，至今匾额仍悬挂在温县段村的秦家老宅里。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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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老宅中保留下的文元裕老字号匾额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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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略运筹”四字为清代山东沂州知府张輶（you）所书，张为洛阳人，以此匾额贺秦家族人秦正塘考取武举 6park.com
嘉庆十四年（1809年）时，经过数代人苦心经营，文元裕掌柜秦绍文开始在村里置地划院，立木建宅。百十年间，共建主宅三座三进院，另有东跨院数座。经过二百多年洗礼，现仍存有六个宅院七十多间老屋。“八十多岁以上的老人，都知道老秦家的辉煌。” 6park.com
但也是因此，秦凌杰的父亲秦鸿凯先生当年参加高考，虽成绩位列新乡地区前三，但却因家庭成分无缘大学，只能做了一辈子乡村教师。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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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凌杰大学毕业后做记者，主要跑文化线口，对怀商文化的认识不断加深。 6park.com
怀帮会馆曾遍及全国，禹州曾是全国著名的药都，药商会馆林立，建于1872年的怀帮会馆居各地会馆之首，有“十三帮一大片，不如怀帮一个殿”之说。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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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州居各地会馆之首的怀帮会馆 6park.com
杨露禅曾是怀帮会馆的伙计，后跟随掌柜回到温县陈家沟，这才有了今天的杨式太极拳；“津门大侠”霍元甲也曾担任天津怀庆会馆的掌柜；郑州修建老二七塔，捐资人就有不少怀帮商人…… 6park.com
“药商和其他商人不同，除了注重诚信经营，还要讲究济世慈心。”秦凌杰说，他们父子决定重开老字号，也是想传承家族历史和怀帮文化。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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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山药文化。山药，又名薯蓣、山芋、玉延，古代讲究药食同源，山药因性温无毒且能长期食用，被历代医家都列为药中上品。 6park.com
战国年间的《神农本草经》说，“薯蓣，上品，味甘温……补中益气力，长肌肉，久服耳目聪明，轻身不饥，延年。”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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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说，“虚劳诸不足，风气百疾，薯蓣丸主之。” 6park.com
唐代孙思邈的《千金方》说，“薯蓣，治男子女人虚损伤绝，头目眩，骨节烦疼，饮食减少，羸瘦百玻” 6park.com
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也记载，“益肾气、健脾胃、止泄立化痰涎、润皮毛。”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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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医家，历代文人墨客对山药也多溢美之词。王羲之曾留下山药帖； 6park.com
苏东坡则喜欢熬山药粥，并命名为“东坡玉糁羹”，“ 香似龙涎仍酽白,味如牛乳更全清。莫将北海金齑鲙,轻比东坡玉糁羹”； 6park.com
陆游同样喜欢以粥养生，“秋夜渐长饥作祟，一杯山药进琼糜”； 6park.com
朱熹更是爱到极致，“欲赋玉延无好语，羞论蜂蜜与羊羹。”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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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明代，怀庆府的山药开始名重一时。书法家、诗人吴宽曾写下《服山药汤》，“吾家玉延亭，人比铁炉步……客从怀庆来，老守转相附……” 6park.com
此外，《红楼梦》中张太医为秦可卿开的药方中也提到，“怀山药两钱”。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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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凌杰将上述铁棍山药的文化做成一个小册子，山药包装盒正面是医书中提到的山药功效，背面则是文人墨客眼中的山药。 6park.com
“现在已经入冬，我们温县有句俗语，山羊秋冬补，开春能打虎。多喝山羊汤，脸色红杠杠。希望更多老乡能品尝到正宗的铁棍山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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