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回到重庆，正好赵保田从巴东军分区回来，韩枫拉着黎明去吃重庆火锅，大家被辣得满头大汗。
“好吃，”韩枫一边夹菜一边说：“陕西人也吃辣，不过是干辣。”
“那是陕北，穷地方。我们汉中不吃。”
“装什么蒜? 汉中能富到哪儿去？有钱的谁会提着脑袋干革命？”韩枫说。
说话间，白丁走了进来，把帽子从头上摘下来，解开领口左在旁边。
“好嘛，也不等等我，自己就吃开了。”白丁说。
“到处找你，谁知道你被哪个姑娘绊住了？”黎明说。
“哎，老赵，下面的土匪闹得凶吗？”白丁问赵保田。
赵保田抽着烟说：“都是恶霸地主，害怕我们清算，勾结国民党的残兵败将。掀不起什么大浪。”
“秀珍嫂子怎么样？小孩都好？”黎明问。
“秀珍，她是越来越爱发脾气了。”赵保田抖抖手上的烟灰，摇摇脑袋。
白丁拿着筷子指着黎明：“说我被姑娘绊住了，你今天去军大分校有收获吗？”
“你当这是打仗，枪一响敌人就倒下。找对象就像炖小米粥，火候不到吃不到嘴里。”
韩枫笑着说：“黎明同志，千万别忘了给白丁同志物色一位。他虽然不算区党委的，到底也是老战友嘛。”
“呸，我靠他这个迂夫子帮忙？”白丁不屑地说：“他那个军大分校，不是我吹，里边的女生都跟地瓜似的，没一个我看得上眼。”
“瞎鸡巴吹，”赵保田说：“就你那吊儿郎当样，谁看得上你？”
“白丁同志，你这个态度就不对了。找对象是过日子，模样是要讲究，但主要是对方的人品要好，性情合得来就行了。”韩枫说。
“老韩呀，你不懂。”白丁说：“咱们哪，是唐三藏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成正果。随便找一个，对得起牺牲的革命烈士吗？我给你们这些迂夫子，假道学先生上上课：找对象就像中国革命，得分两步走。中国革命分成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两个阶段，各有各的任务，不能一步跨越过去。找对象首先是‘找’。要紧的是抓住现象，也就是对方的长相。如果对方不漂亮，你一点看不上，如何走到第二步：透过现象看本质？去发现她的真实性情？所以，漂亮是私生活革命的第一步，只有抓住…,”
“扯逑淡，”黎明不耐烦地说：“你当在大观园里，到处都是漂亮女孩？”
“看看，”白丁得意地摇头晃脑：“亏你还是宣传部长，连眼下的时髦都不会赶。重庆有多少大机关? 西南军政委员会、区党委、人民政府、政治协商会议、市委、各部局厅机关、工商会、妇联各界社会团体；加上没完全撤销的野战军司政后机关、兵团、各军留守单位，他们天天晚上都干些什么? 真是夜夜笙歌夜夜舞，歌乐山边不知愁哪。”
“咦，今天不是重庆社会名流集会，欢迎解放军吗？你这个军管会的副主任怎么不去参加？”黎明突然想起，转问韩枫。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那些油头粉面的家伙搞不到一块儿，瞅着就别扭。”
“杨家旺你认识吗？和顺轮船公司的老板。”
“认识，人鬼着呢。天天带着他的女儿往殷克光家里跑。”
“苍蝇不叮无缝蛋。兴许，资产阶段的糖衣炮弹就是这么找到突破口的。”白丁嘿嘿笑道。
“姓杨的还不算重庆最大个的资本家。最大的叫什么来着，朱秉仁，他那个公司叫大华，真正的大家伙，以前重庆好些建设都是他出的钱。”韩枫说。
“要叫我，就拿枪崩了这些家伙，把他们的东西通通没收。谁有功夫跟他们糊弄？”赵保田说。
“去去去，还当你在农村打土豪分田地呢。现在是大城市工作，啥都要讲政策。”白丁说。
“你们区党委的谢政委、谢书记就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韩枫略带讥讽地说。
“嗬，好家伙，什么时候变‘你们区党委’了? 你不还挂着个区党委副书记的牌子嘛。”黎明对韩枫的话有些意外。
“搞不明白？以后会搞明白的。”韩枫鼻子哼哼：“关键是屁股，不要坐错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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