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黎明到了汉口才知道，在这之前，西南局已经调用登陆艇运了几台火车头到重庆，这次主要是研究如何扩大轮船的吨位，载运更多的车头。因为工作还涉及到三峡航道的整治，扩大川江的航运能力，所以从中央到地方都比较重视。黎明不是工程技术人员，就参加各种会议而已，显得比较清闲，唯一别扭的是不能随便对外联系，好在他碰上了老熟人张文清。
张文清本来已经被任命为川东区党委的秘书长，但他身体不太好，一直留在江南养病，这次是到重庆赴任，路过汉口，正好招待一下黎明。
张文清在汉口住在军分区的一所房子里。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家里家外吵吵闹闹。李钰为了让俩老战友谈得高兴，特意在狭小的阳台上单摆一桌，让他们坐那儿聊天。
“个人问题怎么样了？”张文清关心地问。
“找了几位，都不太合适。”
“要求太高了吧？”
“一个人家不愿意，一个背景太复杂。”
“背景太复杂？不是坏人就行。”
正好李钰抬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白菜粉丝烩圆子过来。
“是坏人怎么样？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嫁了我们的黎明同志，乌鸦都会变成金凤凰。”她快言快语地说。
“看你，看你…，”张文清举着筷子指着李钰，满脸无奈。
“哟，还有豆腐皮，好吃。”黎明忙着捞锅里的菜。
“委屈你了，黎明同志。老张的胃不好，主食只能将就些稀饭馒头。菜我也做得不好。”
“那里的话，比起这几天吃大食堂，味道好多了。”黎明说。
“去去去，别影响我们正经说话。”张文清笑着要赶老婆。李钰用筷子敲敲他的头，转身进屋。
“有秦司令员的消息吗？”黎明问。
“秦中玉？”张文清说：“听说他去了越南。当然啰，找了个大美人做老婆，也有了孩子。”
“我落后了。举目四望，都是成了家的，说话都不投机了。”
“我看你呀，”张文清用筷子指点黎明：“还是放不下一颗功名利禄的心。”
 
九
白丁被江玉琴弄得焦头烂额。他想先釜底抽薪，找到高竣说：“高竣同志，做人要讲点良心哟。小江是我弄来的。”
“小江？什么小江？”高竣装着糊涂：“哦，你是指玉琴同志吧。我们只是相互交流，相互学习，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呀。”
“相互交流？”白丁说：“交流到大半夜手拉手？”
“白丁同志，不要说得太，太那个，粗俗了，这也是自由恋爱嘛。”高竣笑呵呵地说：“江玉琴同志很聪明、很有主见，你我都应该尊重她本人的选择。”
“什么狗屁自由？”白丁愤愤地说：“横插杠子，搞三角恋爱，玩弄他人感情，也算自由恋爱吗？”
“这这这，你一个堂堂的党委书记，要这么说话我可不能接受。横插杠子？天下哪个地方写着，你就理所应当，霸占一位女同志？”高竣摇着头说。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霸占江玉琴了？”白丁说：“我先看上的人，当然得我优先。等我俩谈不成了，你再出手也不迟呀。”
高竣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倒像他是书记，白丁是副局长。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凑到白丁跟前说：“白丁同志，搞对象不能炮筒子上膛，直来直去。来点风花雪月，有什么不好？”
我去你妈的，白丁心里骂道，表面上还做出副热情状：“我这点文化水，简直就不配谈你们那些个风花雪月。”
“文化不在高低，而在于个人的修养。”高竣笑着说：“白丁同志，你还是直接和江玉琴同志谈吧，我保证绝不反对。现在的年青人哪，不比我们，他们的生活更多姿多彩。”
 
十
白丁悻悻离开，只好去找江玉琴。
“玉琴同志，我今天就要你句明白话，我们俩是成还是不成？”白丁开门见山。
“听说，你说了高副局长，说得还挺难听。”
“嗬，他这么快就告诉你了？”白丁冲了一句。
“白书记，我是这么想的，”江玉琴歪着头，一脸纯真：“新社会应该有新气象。男女之间也应该有一种全新的关系。我们就不能在同志和夫妻之间找到一种平衡吗？”
“同志和夫妻之间？不就是旧社会的情妇关系吗？”白丁恼火地说。
“你呀，”江玉琴差点给噎住：“怎么能这么说话？旧社会的那种关系是建立在权力和金钱基础上的，是一种俗气的利益交换。而我们的关系应该超越工作、家庭和所有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日常琐碎，在一种美好的共同追求中获得真正的感情升华。”她穿着白衬衣，灰色工装裤，举着胳膊，嘀溜一个转身，背靠江边的栏杆，对着白丁咯咯笑。
白丁只觉得腾云驾雾。他盯着对方，好像不认识这个人，最后冷冷地说：“你脖子上的项链是谁送的？”
江玉琴脸一红，不自觉地用手遮住项链：“这个没有关系嘛。”
白丁笑了：“江玉琴同志，你不是说要向我多学习吗？我就以一个老革命的身份随便说两句。你说的新社会应该有新气象这没错，但是共产党内有一种约定俗成的道德观，也许你并不清楚。共产党提倡：无论做事做人、干工作、谈恋爱、对待上下级关系，都要讲究‘专一’，忠于自己的职责、忠于组织、忠于上级、也要忠于自己的家庭和爱人。脚踏两只船，风吹两头倒，搞什么多种选择，在党内很容易遭到鄙视，被人冷落甚至抛弃。我白丁什么事儿都可以吊儿郎当，唯独不敢违背这条原则。自由恋爱可以讲，但浪漫得没边要摔跟斗的。”
 
十一
杨家旺带着杨雅馨去找殷克光。说得口干舌燥，殷克光就是端坐在沙发上，扶着拐棍闭目养神，一声不吭。杨家旺无奈，只好推了杨雅馨一把，轻声说：“小雅，跟殷叔叔说再见。”
殷克光突然睁开眼睛，面露灿烂笑容：“是小雅呀，还像个孩子嘛。卡卡卡。”
杨雅馨赶紧上前扶住殷克光：“殷叔叔，让我来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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