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带着李健不出大门,反而向花家的一个角门而去,原来花家和龙家是紧挨着,不过一墙之隔就是另一个院子,平日里这个角门都不上锁,两家人随意出入。 6park.com
花想容带着李健进入龙家,就像在自己家一样熟悉,很快来到一间屋外,屋内仍有灯光,她上前轻轻拍门:“龙伯伯,是我,容容,深夜打扰是有要紧事。” 6park.com
很快,门开了,龙师爷站在门口说:“我等小姐好久了!小姐请进!” 6park.com
花想容迈步而入,李健却不动:“小姐,我在外面守着。” 6park.com
花想容会意,心中感激李健如此会做人,不再说什么,龙师爷关上了屋门。 6park.com
龙师爷让座:“小姐,请上座。” 6park.com
花想容却扶着龙师爷坐在上首:“龙伯伯,我爹不在了,您就是我最亲的长辈!”话音有些发颤。 6park.com
龙师爷长叹一声:“唉!老爷走得太突然,可怜留下你,到底是个姑娘家,一大摊子的事,难为你了!” 6park.com
花想容双膝跪倒,恭恭敬敬磕了头,流着泪说:“龙伯伯,看在我爹的份上,求您老帮帮我!” 6park.com
龙师爷赶紧起身来扶:“孩子,我就等着你来!你爹的心意,我最清楚不过!花家除了你,没人能扛下来!我老了,是该回家养老了,不过,走之前一定会把关键处交代清楚,我都准备好了。”说罢,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摞账本,还有一大串钥匙。 6park.com
“小姐,花家的各项生意,它们的人事、经营状况都在这儿。你拿回去看看,不明白的我讲给你。这串钥匙,是一些私库的钥匙,里面有重要的出入总帐和备用金的金库,回头我领你去看看。” 6park.com
花想容感动不已,恳切地说:“龙伯伯,您不能丢下我不管!这些生意、人事,必须您坐镇才不会乱。我知道,我那几个兄弟要赶您走,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保着您!也不光是为了家业,我是您从小看大的,我从小就把您当亲人长辈。如今爹不在了,我连个尽孝的人都没有,您就当可怜我,让我还有长辈侍奉,还有个家!”说着说着,花想容的泪就落了下来。 6park.com
龙师爷也不由得流下浑浊的眼泪:“孩子,可怜的孩子!唉,花家的事我看得清楚,但我毕竟是外人,不好参与你们的家事。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留下来帮你,等你能独当一面,完全接手,我就放手,回老家含饴弄孙,过几天老头子该过的小日子!” 6park.com
花想容看龙师爷答应了,亦是安心:“龙伯伯,有您在,我爹在天有灵,一定也安心了!” 6park.com
龙师爷叹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开了口:“容容啊,有件事我不得不说,否则,我不安心,你爹也不安心。” 6park.com
“您说,龙伯伯。” 6park.com
“你爹生前对李健一直不放心,我在一旁看着,也参不透他的路数,但此人绝不简单!龙伯伯不好管得太多,只是希望你以花家为重。你能不能遵守和你爹的约定,以两年为限,两年内不能越雷池一步?” 6park.com
“龙伯伯,我不明白为什么您和我爹都看不上他?就因为他是个拉车的,土匪出身?”花想容不甘心地问。 6park.com
“不是,出身不是问题。李健能文能武,不贪财不好色,却又来历不明,心思叵测。老爷曾对我说过,他怀疑李健会不会是重庆方面的人。” 6park.com
花想容闻言大吃一惊,忙问:“重庆的人?我爹怀疑他是军统或者中统的人?” 6park.com
“老爷说,刺杀章老爷的那个保镖很可能就是重庆派来的。那个保镖从前是杜老板的人,所以章老爷才信他用他,可还是着了道。李健这个人更可疑,他的身世背景无从查起,身上到处是枪伤疤痕,又有一身好功夫,他总说不喜欢你,不愿娶你,可是却要留下来,为什么?” 6park.com
花想容正犹豫是不是把李健是国军上尉的身份说出来,龙师爷继续说:“容容,有件事我也不得不说了。老爷是被人用刀捅死的,陆开他们四个身手不赖,也都是被刀所杀。这实在不寻常!别说陆开他们几个,就是老爷,一般人也轻易近不了身。如此看来,老爷必定是中了埋伏,也就是说有内鬼通风报信。并且还是用刀杀人,五个人无一幸免,说明对方要么是熟悉的人,老爷毫无防备,要么就是绝顶高手!内鬼、且又身手好,花家这样的人不多吧!” 6park.com
花想容听得冷汗森森,艰涩地问:“您是说,阿健……他是……重庆派来……,他是杀我爹的凶手?” 6park.com
龙师爷皱眉道:“也只是怀疑。老爷觉得他来历不明,居心叵测。可让人想不通的是,如果他是重庆派来的,老爷已经投靠中统,重庆正要利用老爷控制的码头大量走私,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前功尽弃、自毁长城!” 6park.com
花想容忙道:“对,是这个道理!我还被军统绑架,可他们听说我爹已经答应作国民政府的内应,立马就放了我。应该不是重庆那边干的!不会的!阿健在爹身边这么久,要动手早就动手了,他不会,他不会……”花想容突然想起自己那天和李健说起过爹去外宅的事,心中一时大乱! 6park.com
龙师爷吃了一惊赶忙追问,花想容随即讲述了被军统绑架的事情经过,龙师爷沉吟道:“中统军统都想拉拢花家,可见重庆很看重我们,这个时候暗杀老爷有害无利,应该不是他们干的。难道是共产党?李健是共产党?” 6park.com
花想容听到龙师爷如此推断,反而对李健的疑心减轻,暗自想了想和李健从相识到现在的种种,越发觉得李健被冤枉。然而龙师爷又说:“就算李健不是凶手,也还是疑点重重。容容,你的终身大事和花家的家业,丝毫大意不得!你的那几个兄弟其实都不足为虑,你应付得来,唯独这个李健,你可一定要谨慎!” 6park.com
花想容沉吟片刻,想起苏晚风也告诫过自己,李健身为军人为什么留在上海,为什么嘴上说不会娶自己却还要留在花家,心中不免又摇摆混乱,生出一丝疑虑,便说:“好,我答应您,两年为限,两年内,我不会成亲。” 6park.com
“也不能让他掌控花家的生意和淮西帮的帮务。” 6park.com
“好,我答应您。”花想容决定暂时不说出李健的身份,看看形势发展再说。 6park.com
花想容又和龙师爷秘密商议了如何尽快接手家业的事,告辞出来却没看到李健,张望了一下,看到月光下一个人影从远处走来,是李健。花想容心知他是为了避嫌故意躲得远远的,感动之余,心里不免有些做贼心虚,大概是父亲的死让自己变得敏感多疑,竟然对李健也有了戒备之心。可是现在一看到他,心里就不由自主地生发出亲近和依赖,没有他,自己将会是多么的孤苦无依! 6park.com
李健什么话都没说,默默跟着她回到灵堂,花想容忍不住问道:“阿健,你就不问我和龙伯伯说了什么?” 6park.com
李健用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很快,风儿走了进来说:“小姐,你去哪儿了?我以为你回去了,屋里也没有,原来还在这里。夜里冷,我拿了风衣和薄被来,千万别冻着。明天……小姐可要好好保重身子,要是病倒了,这一大家子可怎么办?” 6park.com
“谢谢你,风儿。今天是最后一夜,我想单独陪着我爹。你去吧!” 6park.com
风儿答应着走了。 6park.com
李健听着没人了,小声说:“小姐,今晚的事不要让别人知道,你们说了什么也无须第三人知道。还要找些可靠的人保护龙师爷,他们要对付你,必然先要剪除你的羽翼。凡是你的亲信都要提醒他们有所防备。” 6park.com
“阿健,谢谢你想得那么周全。你也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陪着我爹。”花想容心中有愧,却还是不能放下那份戒心。 6park.com
“夜深了,小姐围上被子靠一会儿,我在外面守着。”李健说着就往外走。 6park.com
“阿健,外面冷,你进来吧,这个薄被给你。” 6park.com
李健却说:“不用,那我就在门口坐着。“说完就到门口避风处坐下,闭目养神。 6park.com
花想容心里烦躁纷乱,围着被子坐在地上,转头看着父亲的灵柩和灵位,心中涌起无限感伤,不知不觉中合上了眼。她发现自己在苏州城里走,四周没有一个人,越走越心慌,怎么也找不到家,突然,父亲出现了,径直走过来伸开双臂拥抱她,默默地没有一句话,她有些奇怪,然后父亲就不见了,她环顾四周,身处荒野,没有一个人,慌张地大喊:“爹,你在哪儿?我找不到家了!你带我回家!爹……” 6park.com
花想容猛然间睁开眼,方知是梦,她抬头看着棺木,心酸不已:是不是父亲的魂魄托梦和自己做最后的道别?那一个拥抱就是阴阳永隔!爹,你要远行了吗?黄泉路上你一个人,这个世上我也一个人!从此我们都是一个人,再也不能相见!爹,女儿舍不得你走……花想容心伤不已,痛哭失声! 6park.com
一个人来到花想容的身边,花想容泪眼朦胧中看到他,不由自主地扑在他的身上,紧紧抱着他纵情痛哭!李健默默听着花想容的悲泣,脑海中却出现了多年前的那个灵堂,看到了姐姐姐夫的灵位,看到了曾经暗恋的玉英死在自己怀里!还有元师长布满弹孔的遗体!灵堂、牌位、坟墓,自己见得太多了!灵堂,是他最不堪忍受的地方!令人窒息的悲伤从记忆深处发散出来,就像是无数双手卡住他的咽喉,突然间尖利的噪音充斥耳际,魔鬼的利爪刺入头颅,李健咬牙忍着,和头痛比起来,心痛更令人痛不欲生……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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