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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淡如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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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6park.com
 
我们院子里没有种腊梅。晚夕，却看见一大枝腊梅插在水盂里，冷香扑面的。大概是从附近哪里折回来的。这个时候，起码有十几树都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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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梅从来不被当作梅花看。
可我老觉得，二十四番花信风之始的梅花，该换成腊梅才对——这时候，和梅字沾边的、开了的明明是腊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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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6park.com
 
不过二十四番花信，本来大概率就是个伪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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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详详细细地考证过，说明朝以前，二十四番花信到底是个啥子定义其实混乱得很，直到明初出了个神人王逵，王逵在他的《蠡海集》里，把二十四种花从小寒排起，一直排到谷雨，这才有了一整套始于梅花、终于楝花的二十四番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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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蠡海集》，其实是一本关乎阴阳五行、象数杂学的书。
在这套花信里，花儿们是规规矩矩按天按候五天一开的。
虽然这套花信无法解释为什么花儿们并不听话，要么早晚乱开，要么抢作一团地开，但人们神奇地接受了它，并且张冠李戴地把它归到《荆楚岁时记》里。 6park.com
在王逵之后，也有人试图再接再励。明人杨慎提出另一套二十四番花信：不排座次，阴阳冷暖各随其时。清人王廷鼎也在他的《花信平章》里，把王逵的花信风，改进为一月八番，又把杨慎的花信风，改进为一月两番。但到底都没有王逵的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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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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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6park.com
 
程棨说“蜡梅为寒客”，说得对极了。（蜡梅，腊梅，有两种写法）
腊梅的花很小，清瘦，更有一种孤寒冷僻的高士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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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年在太湖小龙山，有一株腊梅就种在屋子旁。
那是一株顶好的素心梅，生得清秀，又香，我觉得往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么玲珑的腊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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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边水气湿漫，常年比城里要冷。有两年我都站在凛冽的风里摘五分开的花苞，然后站在冰窖一样的厨房里炒盐，一层花苞撒一层热盐，做暗香汤。当然后来我知道了，暗香汤只能用白梅做。腊梅不是梅，不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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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株素心梅好香。又因它被圈在我们的大门里，可以白天晚上肆无忌惮地摘，所以尤其觉得它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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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6park.com
 
蒋捷写过一首《霜天晓角》：
人影窗纱。是谁来折花。折则从他折去，知折去、向谁家。
檐牙。枝最佳。折时高折些。说与折花人道，须插向、鬓边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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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腊梅的句子里，要算这个写得顶好——我一看见腊梅就记起这个。
古人都写梅花去了。写腊梅的真不多。
据说，蒋捷这词写于宋恭帝被掳北去、宋端宗在福建潮州建立小朝廷之时，捉摸词里的意思，也许是说：听说大家纷纷都在猜测有官府来请我去做官，有与无，对我来说都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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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捷在元人攻破临安前两年中进士，这于他，大概不算什么好事。
许多个腊梅开了的清冷夜里，不知他是否会常常记起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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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6park.com
 
旧年这时候尚有木犀酿。
我试过拿花囊盛满一袋子新鲜腊梅，悬在新出的木犀酿上方一寸，让腊梅香气熏到酒液里去。
古人管这种方法叫“悬花熏酒”。北宋庞元英编《文昌杂录》，谈到北宋时如此“悬花熏酒”之法还属于宫廷秘方，刚刚研发出来，只向外流传到宗室外戚当中，民间都不知晓。不过，后来大家都知道了，凡木香、腊梅、菊花、桂花、兰花、蔷薇，都可以照此炮制，悬挂在酒坛内熏酒。不过我试了没成功，可惜了那一大袋腊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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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就拿来多做些腊梅花露了。
腊梅的花露是很神奇的。刚做好的时候，嗅闻起来臭臭的，那也不用管它，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窖上大半年，再打开来嗅闻，腊梅的本相便会显露——
那种幽冷清冽，是真让人叫绝的。
那是一种高士才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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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任淡如 

贴主:渊客于2022_01_16 16:12:36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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