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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掠山海东游记•亮剑浔阳饭店
送交者: 楚夫子[★★声望品衔10★★] 于 2022-09-18 23:05 已读 1846 次 7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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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掠山海东游记•亮剑浔阳饭店

楚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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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香瓜未能解决肚子问题。肚皮咕咕叫的同时,脑子也想到上山路上不会有卖餐点和熟食的地方,便向路遇的上班工人询问附近餐馆的位置。据口音判断,工人多为下江人,可能是为搞大三线,全厂机器和人从上海内迁九江的。他们每人手里提着几根油条,一边走,一边叽哩哇啦。 6park.com

按他们的点拨,走了一会儿,过了座三孔石桥,便到得十里铺,找到了他们所说的浔阳饭店。浔阳,令人想起白居易《琵琶行》中的“浔阳江头夜送客”。所谓“饭店”,其实只能算是个小卖铺。不同的是,小卖铺只卖干货,而这儿,不但干稀俱全,还有堂食。两门六窗,还算轩敞,里头摆着五六个八仙桌,散坐食客十来名。 6park.com

我找张没人的桌子,搁下旅行背包、水壶和草帽,舒张了一下被背囊背带勒了点把钟的肩膀和弯了十里路的腰,我发觉自己的上衣已汗湿透了,背囊贴身的那面,也汗渍了一大块。裤子也绞得出水来。毕竟进了伏,动一动便大汗淋漓。 6park.com

店里没有馒头卖,我只买了两碗绿豆糯米稀饭。若用粮票买,一碗五分钱。若免粮票买,一碗六分钱。按免粮票和要粮票稀饭的价格差,可算出当地粮票的黑市“官价”,是每两一分钱。虽则买卖粮票是非法的,但这样不等价地买进卖出粮食,却合理合法。此时,江西管事的书记,是杨尚奎。他大约在中央红军长征后留守梅岭,跟着陈毅、项英打过三年游击,吃了上顿愁下顿,识得疾苦,善于随机应变,处事活泛,不像我们湖北师范学生出身的书记王任重那么呆板…… 6park.com

刚埋头喝了口粥,嫌那粥烫,转着碗沿,眯眼吹气呢,再张开眼,忽然张见邻桌一中年黑面壮汉装疯卖傻,调戏该店女服务员,搂住她腰,乱摸乱亲,更强要拉她坐自己腿上。小女子年轻,略有姿色,白皙的脸羞胀的通红,怯生生的,惊惶着,哎呀呀叫唤,不知所措,肉颤颤的奋力想躲开,却被那壮汉一把扯开裤腰的松紧带,露出鲜白的腰肉和一小截臀。老板噤言,众尽骇然,除了小女子的叫唤声,店里一片死寂。 6park.com

我小时候在十一男中的糠仓学剑侠多,最爱南侠展昭,最恨采花大盗花蝴蝶。见今日之黑壮汉,如见那花蝴蝶再世,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学展昭亮剑救人!扯起嗓门,半文半白,狂吼一声:“呔!住手!”声音之宏亮,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同时,便从背囊里一把抓出匕首,捏住柄,往前轻轻一甩,弹出锋刃,卡紧柄刃结合部,三寸半长的利刃登时被门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照得明晃晃的。说时迟,那时快,我挺刀飞扑向黑脸汉子!左手格架开他抓女子裤腰带的那条臂,用握刀的右手手肘将脱身的女子护到我身后,然后将刀尖对准那猝不及防的恶棍,两尺外,脸对他脸嘶叫:“住手!再敢往前一步,老子给你放血!” 6park.com

壮汉如条公牛,鼓鼓的两只带血丝的暴眼在两尺外瞪着我楞了那么一秒半秒,继而眼光一缩,投向下侧闪着森光直指他胸腹柔软部的利刃,肯定第一时间便扫见了刀上深深的放血槽,晓得是兵器,不是水果刀,立马本能地往后一窝身,又一仰身,避开刀锋,退了半步,蹲成胸平背圆的马步迎战。女子乘机搂起裤带一跳,闪在我背后躲起。我察觉到赤手空拳的壮汉虽在又切掌又握拳地比划着,却脚跟向后慢挪,眼露些微怯意,便一下将刀尖上挑,指点他的塌鼻子,撒出《水浒》、《说唐》里的江湖匪气,晓得江西老俵从春秋战国起就怕咱九头鸟的,便弃了半生不熟的滑稽京腔,用汉口码头粗野的黑社会切口大喝:“你个八妈养的,找死!还不给老子滚!光天化日,竟敢当众调戏良家妇女!……滚!以后,你个杂种要敢再来此地撒野,翻跷,哼,就让你那王八妈来收你的无头臭尸吧!”我持刀作刺劈状,边喝,边进了小半步。 6park.com

汉子显然孱了。他比我矮半个头呢,何况又蹲着。眼瞅着我手中的刀,刀上的血槽,嘴里嘟噜着什么不服气的话。但随着我的进逼,他右脚一勾,蹬开了挡他退路的板凳,退了小半步,又小半步。然后,眼也不眨,盯着步步紧逼的我和刀,一步步倒退,直到踅出门外…… 6park.com

他的身影一从门口消失,众顾客这才敢为我喝彩。掌柜的也对我竖起大拇指,连称“壮士,壮士!” 6park.com

其实我哪里“壮”?长得竹竿也似的细。但我够高。手中又有刀,刀上还有血槽,而且摆出一副浑不怕死的荆轲刺秦王的架势。对付手无寸铁的一堆黑肉,自是绰绰有余。 6park.com

惊魂甫定的小女子喘着气,边整好凌乱的衫裤,掠好散乱的头发,边对我千恩万谢。说她是“小女子”,其实看摸样,说不定比我还大呢!我故作老成,告诉她,再碰见此类狗屎男人,莫怕,顺手操起个趁手的大瓷碗,高举过头,直接砸他脑壳便是!手头若有碗滚烫的稀饭,更好!又问了她和一圈熟客,知道那狗屎男并非此地土著,方放下心。否则我走之后,他岂会因我威胁要割他脑袋而金盆洗手?——肯定还会转回来找我算账并再次为非作歹的。 6park.com

回到桌旁,我收了刀,将刀放进裤兜——不敢再将它放回背囊,怕那黑脸壮汉会操什么硬家伙转来报仇——然后平下心气,不停吹着气,以热攻热,呼噜呼噜喝完了两碗绿豆糯米稀饭走人。 6park.com

女服务员又来千恩万谢,一直将我送出大门。走出二三十步回首,她尚倚门目送呢。我对她招招手,反身而去。举眼张张四野,无人跟踪埋伏,这才放下心。再次将弹簧刀从兜里亮出,甩开锋刃,对着空气哗哗劈刺刨砍两三下,过足了操刀瘾,然后按动机关,折刀成半,妥妥放进裤兜。心想,嘿,这刀今天还真派上了用场!出门远行,带它还真是带对了!——否则,徒手跟那家伙格斗,以我跟鲁人俊比拳的经验看,胜券未必在握哩。并因此决定,以后,凡出游,不能再将刀放背囊里,而要放裤兜里。遭遇紧急情况,好立时掏出护身——天下大治,跟某地小乱不矛盾。 6park.com

这是我第一次拔刀行侠义事,自觉颇有瓦岗响马、梁山天罡地煞的英雄气。经此役也,方知吾勇可用!就这么兴奋着,边行路,边又将刚才的行藏从头到尾检讨了一番——心想:该死!也许应该乘势将那歹徒扭送派出所的!他只受了我一吓,却毫发无损地溜出了门,以后,不知还要在别处祸害多少好女子呢! 6park.com

就这么三省四省着“吾身”,走过了九江航空俱乐部,走过了徐家竹林村。这才从救人的兴奋中彻底跳出来,进入正常思维。徐家竹林村人多姓徐,而村中又确乎有一大丛竹林,地名名副其实。但村口有一石牌坊,上书“达园”二字,却无题记。不知何人所立,又为何人而立,无名无实。 6park.com

随后经妙智。从“妙智”二字看,此地似因庵、寺得名,无暇考证。此地路边见一小摊,卖热气蒸腾的馒头。我立刻买了一斤,共十枚。事后证明,若没有这十个馒头垫底加油,我是肯定爬不上庐山的!天幸。 6park.com

出妙智,便是庐山山脚。入山之口,为彭家湖村(九莲大队)。进村见巨树广荫。问路边一小童始知,树名为“河柳”,其状婆娑。挺拔者鲜见。惟有一株,老干新枝,如半老徐娘,犹存的丰韵中见得着洒脱干练,与众木迥乎不同。 6park.com

过彭家湖,不远是莲花洞村。村屋依山势而筑,路被夹于山隈两长条房屋之间。出村后,路傍溪走,溪中多怪石。随着山势增高,水由濁变清。我想,溪中之巨石,怕是冰川作用的结果,因在山脚徐家竹林村,我曾见一小山包,为巨石垒成。山洪是没有力量筑山的。当年,跟林彪同乡的地质学家李四光,大约便是途径此地见溪中巨石而起心考察庐山第四纪冰川的吧? 6park.com

莲花洞村不远,见一旧碉楼,枪眼犹在。碉楼附近,有俩炼铁炉,一砖一土,亦荒废倾圮,是大办钢铁的孓遗。我不禁想,几百年后,这些物事若未被平毁,怕也会成为新“古迹”供人凭吊的罢?秦始皇焚书两千年了,不还有读书人在用“坑灰”说事么?那些人还从坑灰联想到刘邦项羽“从来不读书”呢!(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从来不读书。) 6park.com

走遍整个莲花洞村,却没发现什么莲花洞。先后问过俩同路人莲花洞事。一曰:莲花洞早已填埋了。一曰:不,没填埋,不过年久失修,绝无精彩处,不值一看。于是,我继续向庐山顶攀援,把莲花洞抛诸脑后。 6park.com

行不多久,又追上一人同路。他告诉我说,莲花洞之所以叫莲花洞,是因为洞中一石凹开着株莲花,莲花上方之洞壁,一滴滴岩水滴将下来,滋润了莲花,故尔那莲花四时不谢。传说日本鬼子兵打来,将花摘走,莲花洞就此湮灭。 6park.com

古话说,三人成虎。那是三人说法一致。让你不得不信。可今天,一路上仅遇此三知情人,却三人三说法。你若是司马迁,你信谁呢?三言俱采?还是三言俱废?还是装糊涂取一家之言修成本斩钉截铁不容后人质疑的《史记》? 6park.com

贴主:楚夫子于2022_09_18 23:08:04编辑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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