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文学汉译史·准备时期·官僚介入翻译事务
美国文学汉译史·准备时期·官僚介入翻译事务
楚夫子
早期的通司和笔译者,的确极大地帮助了中国人和美国人之间的相互了解。然而,他们在协助彼此沟通之际,有时也造成了不少误解。有的时候,翻译者会有意地歪曲、添加、删除原话和原文中的字句甚至段落。譬如,在1876年《中英烟台条约》中,中文原文使用的关键字为“居留地”,理应译为“Settlement”,但英国人故意将其译成“Concession(租界)”,再将错译的英文反译成中文“租界”,登载在报刊上,沿用至今,致使列强在中国一些通商口岸攫取了大片拥有治外法权的土地。9 又如,1896年,在中国的一些省份爆发了仇教反外事件。美国政府乘机从中国取得直接而明确的承诺,即,传教士享有天津条约赋予法国人的所有特权。其中一条(第六条)规定,法国人可以购买土地,并有权在所有省份经商。然而,据晚清名臣张之洞(1837-1909)在奏折中所述,在法文条约文本中,并无上述文字。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在译自法文文本的中文文本上,会无中生有地出现这些文字。张之洞根据美国国会出版的美国外交官田贝(Charles Denby,1830-1904,时任美驻华公使)1886年10月6日致国务院书指出,显然法国人利用中文的错译,夹带私货,在华攫取特权。而美国政府的强求,正是本于中文文本的谬误。10 另一个例子,是由疆吏转呈的《泰勒总统致中国皇帝书》。泰勒总统原信直译如下: “我,美利坚合众国总统约翰·泰勒,递送亲自签名的信于你,以示和平友谊。 “……兹授权特使卡勒布·顾盛拟定商务条约。愿此条约公平,且对双方均无不公平之情事。……我们不会站在为非作歹之徒一方。我们不会纵容违法的罪犯。你无疑会高兴地看到我们的和平信使抵北京递交此信。在你的命令下,你的大官们会跟他订立如何规范商务的条约。……惟如此,才不至滋事,扰乱中美之间的和平。请你亲手签准此约。待议院授权后,我也会亲笔签署。你的好朋友,约翰·泰勒。”11 该信的结尾,显然隐含着威胁。两广总督兼办通商事宜的耆英(?-1858)收到此信后,称此信写的是“夷字,猝难辨认。究竟如何措辞,容奴才密传通事,译出汉文。”12泰勒总统原信的英文,言辞粗鄙简陋,完全不像外交文书。然而一经耆英雇的通事翻译,文风丕变,不但文辞恭顺,铺陈华丽,而且大删大补,面目全非,丝毫不见威胁的影子: “亞美理驾合众国伯理玺天德玉罕泰禄恭函,专达于大清大皇帝陛下。……兹此书亲笔画押,谨致太平,兼通和好。恭惟大皇帝陛下德承乾健,永绥视履之祥;治奠坤维,绵亙幅员之广;育物无遗,户口时形殷庶;广生有象,版图日益蕃滋,固不啻千万亿兆也。……今两国均承景运,须共昇平。仁民爱物,道本大公,推己及人,理归一致。尤宜上体天心,下尽人事。是以孤于本国中,选准才识可任之人,加勒顾盛,特命偕副佐司员,及诸传译,就觐皇都,懔龙光于咫尺,首祝安康,献鲤信之殷勤,次陈款渎。城以为中华之辐辏,如甘徕我国之梯航。所最要者,浮梁万里,端因选茗而来;抱布千緡,特为贸丝而至。无非以有易无,计偿酬直。惟是欲立市廛之政,须详贸易之经。两国商人,方不致各乖宪典。孤于遣大臣加勒顾盛时,已畀以便宜之权。令按公平之义,同参条约,调处经商,冀能两国有益皆均,无利不遍。至于殚货之精,尽人逐末,溥乾元之美,迁地为良。若得准我国商民,不独在广东,兼在厦门、宁波、上海、福州等处贸易,我国商民,断不藐视典章,孤亦断不肯偏袒庇纵。孤临轩遣使,赴阙陈书,谨致太平之意,兼通和好之诚。遥 度宸衷,必不致稍有不怿矣。惟祈万几偶暇,特简下颁一大臣,会商条约。条分缕析,调剂商贾之宜,法立弊除,共享平安之福。伏愿九重霄旰,长歌日月,升恆万载,太平永巩,山河带砺。”13 受“翻译”蒙蔽的道光皇帝,在列强霸横的处境中,读了这道精心译出的情词恭顺的表文,自是龙心大悦,决定颁诏优加褒奖美国,“以嘉其慕义之忱,复坚其向化之志。”14这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中国官场按其本身的需要,介入翻译程序,摆布读者,甚至影响妄自尊大的皇帝的好恶。 在这一时期,因中美接触不断增加,口笔译的需求和活动,也成比例地大幅增加。然而在1784年后的八十年间,担任口笔译的人士,全部,至少是大部,都是英美传教士。由于儒家的排外传统,还有中国人根深蒂固的中华文化优于夷狄的成见,没有任何中国人对美国文化或其它外国文化,表现过一丝一毫的兴趣。 美国文学翻译,和其它外国文学翻译一样,若要在中国兴起,得要有三大历史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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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楚夫子于2023_03_03 20:43:35编辑评分完成:已经给 楚夫子 加上 50 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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