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家后院有一百多坪，空中飞来觅食的飞禽有麻雀、红鸟、蓝鹊、灰姑娘等，牠们多是素食主义者，凌空而下，找一些草种、浆果、小虫，吃完就走，从不逗留。地上的走兽有野兔、松鼠、浣熊等，牠们和飞禽不同，我家就是牠家，有吃有住，从不交房租。一年春、夏、秋三季，地下空中，各过各的日子，和平相处，从未生干戈，唯独冬季，天寒地冻，觅食不易，情况有所改变。

中秋过后，后院高大的杉木、柏树，低矮的桑树、木槿等，叶落尽只剩粗细枝条，像水墨画一样，映在天际，肃杀又凄凉，住在树洞里的松鼠准备储藏粮食过冬，仍在每天忙碌。怪的是，这段时间，每天一早总有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老鹰盘旋天空，锐利的眼睛四处搜索猎物。老鹰是猛禽，是肉食性动物，荒郊野外被车压死的狐狸、老鼠、白尾鹿，都是牠的美食，但从不来人烟密集的住宅区，或许因冬季天气寒冷，郊外觅食不易，为了生活，才来伺机猎杀社区出没的小动物，如野猫、野兔、松鼠等。

一个阴霾的午后，我顶着寒风去清理后院掉落的树叶，目睹了一场从未见过的陆空大战，虽只短短数分钟，战况精彩刺激，深留在我记忆。

刚在把落叶聚拢，四周突然寂静无声，这不寻常地宁静，我心觉有异。忽见一只惊慌的松鼠，嘴里衔啣着一颗葡萄大的干果，正一踪一跳在围篱上狂奔，围篱尽头的一棵腰粗的柏树，离地一层楼处的树洞是牠家。仰头一看，一只老鹰盘旋天空，正找到了猎物。

以往松鼠回家都从电在线走，像马戏团走钢丝一样，细细的电在线牠走得四平八稳，走到尽头跳到储藏室顶，再蹦上树枝进入树洞。这次牠知道空中盘旋的老鹰不怀好意，急忙地抄捷径走围篱往家赶，围篱上空没掩护，虽较危险，比走电线省一半路，牠急速通过，老鹰还在高空盘旋，错失攻击良机，松鼠顺利到达储藏室屋顶，只要再跳上伸出的树干，约五米就可进入树洞，脱离险境。

老鹰这时已看到牠，一收双翅，从空中落在树梢，接着看准树岔间一处较宽空隙，瞬间往下俯冲，落在树干，兵贵神速，老鹰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挡住松鼠返家必经之路。

松鼠大吃一惊，赶忙退回储藏室屋顶，想沿另一枝树干返回树洞，借着茂密大小树枝掩护，牠蹦到另一树干，跑没几步，忽见老鹰又挡在前路。原来老鹰洞悉牠的计划，半滑翔，半跳跃，从空中直接转移到另一树干，占领阵地，松鼠遇见老鹰如同老鼠遇见猫，断难逃生。

牠知已无退路，只能决一死战，立刻展开进攻，对着老鹰龇牙咧嘴「杀！杀！杀！」大叫，一面尾巴高翘，急速抖动，想让老鹰惊吓让路。老鹰是天空之王，狩猎高手，知道松鼠张牙舞爪，怪叫连连，只是虚张声势，镇定地俯低身子，翅膀半张，锐利的鹰嘴啄向前方，坚决不退让。

「喳！喳！」松鼠龇出利牙往前一扑，老鹰翅膀一抖往后一跳，瞬间往前反啄，松鼠倒退一步，突然前跳反攻，老鹰张起翅膀又往后跳，松鼠刚停步，牠又往前啄，一来一往，一前一后，几个回合下来，松鼠已靠近家门。老鹰在空中攻击时如迅雷飙风，又快又准，无奈后院树枝密集，牠的武功派不上用场，只能步步后退。

说时迟，那时快，松鼠趁隙一跳窜回树洞，进家，安全了。老鹰眼见一顿大餐无望，愤恨不已，不肯离去，天空盘旋一阵子，方悻悻然飞走。

弱肉强食是自然界的规律，大自然动物历经数千年的生存竞争能活下来，自有其生存之道。这场未分胜负的陆空大战前后不过数分钟，看得我怵目惊心。战事结束，恢复平静，我这旁观者，不知是该庆幸松鼠的逃过一劫，还是该婉惜老鹰的白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