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在香港的夜市里，曾有这么一位老兄，给我留下毕生难忘的印象。

那是还没有发明手机拍照录像、傻瓜相机与V8摄影机当道的时代。我和同为女性的台湾朋友去庙街夜市瞎逛，走到一段卖日用品与衣物较多的街道上，不经意地，就在一个内衣摊位拐角处发现了这位老兄。

他个子不高，相貌给人没啥存在感的感觉，年纪应有30出头，头发茂密凌乱，衣着倒是整齐合宜。他举着一台型号在当时属于非常高档昂贵的V8，在拍摄摊子里的内衣。

这个内衣摊的货品几乎有一半以上是胸罩，老板是一位身材高大而又有点儿富态的师奶，三面墙架全挂满了各种形式的女性内衣，那阵仗就像是把内衣「赤裸裸」地「当壁纸贴」的效果，颜色与设计从素雅保守到夸张大胆，我从没见过进货这么全面的露天摊位，用满眼惊艳来形容绝不夸张。

夏天夜里吹着舒服的凉风，胸罩、内衣与内裤不时随之摆荡，蔚为奇观。

摊位外围的一隅，展示了一套非常醒目的三件式花花公子女郎性感内衣，包括了文胸、内裤加丝袜，被巧妙地穿在特制的衣架上高高吊起，撑出令人遐想的线条来。衣架顶端是活扣，风一吹，这套内衣就会360度旋转，又因架子本身有点重量而不会疯转。

就见这位仁兄扫过一面墙架之后，像是发现了猎物般地转移镜头，伸长了手，把摄影机拿稳了，他接着踮起脚跟、仰起头来缓慢地走拍，我看到他因为拍摄过于专注而忘情地张开了嘴，状似臣服在了那套内衣「脚下」，双眼盯着镜头的同时，围着标的物走转了一圈，然后顿了顿几秒之后，又重复了刚才的动作一圈。

他的嘴一直张着，许久不见闭上。

我与朋友面面相觑，抿紧了嘴忍笑也不敢说话。我们的眼神似乎不约而同在问对方：到底要不要把这个人当作变态来看待？既然是变态，那得离远一点……。

于此同时，发现包括我在内，想进棚子看看内衣的过路人，似乎也都犹豫了，大老远跟他保持了距离。

那老兄毫不要脸地拍摄内衣，我们却不敢拿相机偷拍他拍内衣时的模样。那个年代还没流行YouTube视频分享，现在想想，不管是我拍的照片还是他拍的影片，发表出去应该都会爆款吧？

严格说，这位仁兄在摊子前拍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然而，由于他所选拍的「模特」太过扎眼，我仿佛看到了周边的路人们都被冻僵了似的，屏气凝神地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像是有默契地在等待他拍完后离开。

「衰咸湿，还让不让人做生意！」师奶摊主看人走远之后，冷不防地对着空气迸出了这么一句。路人们如遇解除警报般地，纷纷松口气，与身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对视、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当时便和朋友讨论过，要是这位仁兄长得帅一点、个子高一点，我们会不会就直接认定了他应该是个专门研究内衣的服装设计师？或者，也可能是个专业摄影师还是什么独立制片导演，正在拍些很另类的艺术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