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往事：印刷厂里的那些不算爱情的爱情故事

记得那是2002年，我跟着同学的脚步，离开青岛，来到了国家级特区深圳，那个时候深圳人来人往，大街上全都是年轻人，各处都是招人的广告，通过同学的介绍进了一家印刷厂，工厂位于一个村镇里。


进厂前，我以为是印刷书籍报纸之类的，可是进到工厂后才发现工厂主要是印烟盒。烟盒利润高，而且订单稳定。


老板年纪虽然比较大，但是很有想法，赚到钱后不是去挥霍消费，而是很注意企业的发展。当时刚去啥也不懂，也是现在回过头才想明白的。因为企业在村里，那时候没发展起来，招人实际上大家不太愿意来，老板就自己在厂区把小商店，食堂，篮球场这些建设起来，虽然周边不怎么样，但是厂子里基本上的需求都可以满足。


我在印刷厂刚开始就在里边干点搬运之类的体力工作，后来领导发现我细心，干活认真，高就让我去管仓库，那时候可以接触这些文字类的台账啥的，接触公司里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那时候的印刷厂，都是年轻人，因为深圳也在高速发展期，来的都是年轻人。印刷厂体力活少，女工也多。年轻人聚在一起，就比较喜欢比较，整天下班后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那时候真是下班了就喜欢到处逛逛，就为了看看美女。


当年，我也年轻气盛，因为在仓库，也认识了不少全国各地的女工。认识接触的多了，也就能遇到各种风格迥异的女生。有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有的小家碧玉，秀色可餐，也有的高冷霸道，寒气逼人。那时候牵手，拥抱都是很经常的事。但是每次回想起来，那段时光真的是很快乐，那种快乐很纯粹。


这些相识的女人中，有一个大姐姐，我印象深刻，她38岁左右，我们都叫她芬姐。


我记得刚认识芬姐，是我来这边第二年，芬姐到仓库领东西，我帮了个小忙。后来听同事说，芬姐是公司的老员工，当时老板也就十几个人的时候，芬姐就过来了，那时候芬姐也就二十五六岁，这十年过去了。芬姐也从一个操作工成长起来，后面管理后勤。


芬姐虽然不高，可是皮肤白净，说话声音温柔，让人很有亲切感。因为芬姐又在后勤，整天也在办公区内，看着芬姐感觉也就30出头。那时候工厂人多，后勤的权利比较大，加上芬姐又是老员工，有很多事，芬姐都能帮你想办法解决，但是芬姐每次都是只帮忙，别人给钱啥的，芬姐从来不拿，所以芬姐在这些我们打工人心里挺有分量，人缘也好。


当时虽然工厂里年轻姑娘不少，但是还是有不少20出头男工想追芬姐，这其中就有一个很有勇气的，就经常约芬姐，平时聊天也都是一些试探的话语。但是芬姐也就和他出去吃过一次宵夜，然后对他说，在我心里我就把你当成个弟弟，再也就没其他故事了。


从这件事以后，其他人就再也没主动追过芬姐的了，年轻小伙子的热情也都转移到小姑娘身上了。


工厂里的同事们，不管男女，只要离家近的，有对象的一般半个月最多一个月就得回一次家，体验鱼水之欢。有一些小年轻的对象在一起，都直接就在村里租房子住，羡慕死我们这些单身人士。当然也有一些结婚人士，从别的省份过来打工的人，一年只能回去一次，在异地他乡的环境里，也有一些露水情缘，大家心里都是心照不宣，互不打扰，毕竟大家都是聚在一起的，相互之间的底细都不知道。


芬姐的对象在浙江，他们每年也只有过年的时候能一起见到。这样喝芬姐一样情况的有很多，异地分居，大家都是找个人相互扶持照顾。异性之间的那种吸引，抵掉了一些那浓烈的孤独和思念。也有好姐妹劝说芬姐，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但是芬姐每次都是转移话题，不了了之。


他们私下都觉得芬姐这样子太辛苦，有一些心疼和叹息，但是同时他们自己心里也有一些羞愧。他们觉得芬姐与他们不一样，不在乎这些情爱。


这个转变出现在我进厂的第四年，芬姐38的时候，虽然看着芬姐又变得老了一些，但是却也更有韵味了，也不知道是这个人就是她认准的，还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也变化了心态。
她看上的那个男人是一个普通工人，姓王，我们都叫他王哥，他当时是第二年在这工作了，人长得不帅，没有啥大本事，但是人很和善，心肠好。脾气也温和。大家都觉得他配不上芬姐。


王哥不过是个普通工人，他赚的钱远不如芬姐，可是他真的对芬姐好，给芬姐买礼物都是一个月工资，每天都嘘寒问暖，生怕芬姐累着，有啥需要帮忙的都是主动去帮助。芬姐在这一步一步的攻势下，慢慢沦陷了，打开了她的船仓，让王哥上了船。


他们在一起后，有一些嫉妒的人，说王哥是为了芬姐的钱，说芬姐是饥不择食。反正都是诋毁的流言风语。真实的原因是什么，我们无从知道，但是芬姐比以前更爱笑了，每天也更喜欢和大家说话了。气色也红润起来，人显得年轻了很多。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我们每天重复着上班下班，一起喝酒吃饭。


时间又过了一年，厂子里又招一个仓库管理员，这是一个不错的岗位，大家都跃跃欲试，其中很多资深老员工都报名了。然而最后确是王哥面试通过，获得这个岗位。这出乎所有人意料。


最后给出的理由是，王哥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是诚恳、勤奋、又乐于助人，对于一些常用的物料都记得住，而且分类也清晰。


调到后勤仓库这边后，芬姐估计王哥去学电脑，办公软件。当时，学电脑的很多，但是王哥这个年纪快四十了，出现的很突兀，因为电脑班里基本上都是年轻的小姑娘。


在王哥白天工作，晚上学习的时间，芬姐也没有闲着，自己也利用业余时间做菜，给王哥多补充营养。


王哥换岗位第一个月，就和芬姐出来住了，附近租了个平房，因为没多少钱，租的也很普通，但是收拾的很干净。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有很多进厂晚的工友，看到他们一起的样子，都觉得他们这真恩爱，都以为他们是真的夫妻。

过了两年，王哥在仓库干的越来越好，加上他又会电脑，被领导看中，成了仓库这边的领导，负责管理仓库的日常。因为老板的长远规划，工厂越来越大，仓库也越来也重要，新招来四个年轻的人，都是20出头小姑娘，都由王哥管理。

王哥的待遇比之前提高了一大截，为人处世也越来越领导范。芬姐和他说过好几次，可是他一点也没听进去。总觉得芬姐学识太少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王哥晚上开始喝酒应酬。回来也就倒头就睡。芬姐脸上的快乐也越来越少。但是大家都不好说什么。


我记得那一天是下着一场大雨，很晚了，我刚好值班，芬姐过来到仓库这找王哥。王哥说他加班，她怕王哥没带伞，就送过来。我很惊讶，我说王哥今天没在这呀。芬姐眼睛里一下子没有了精神，我见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来神。说了声奥，就走了。


那天以后，芬姐就搬回来住厂子宿舍了。听其他工友说，那一晚上王哥出去和其中一个小姑娘吃饭，喝多了，两个人直接住酒店了。第二天芬姐找过去了，看到了两个人，什么都明白了。芬姐什么也没说，毕竟知道自己也不是正式夫妻，就搬走了。王哥挽留过，但是芬姐毅然决然离开了。

果然，男人有钱就变坏。从那以后在看到芬姐，感觉芬姐苍老了很多，总是喜欢一个人出神。王哥在厂子里却越来越混的开。

过了半年，芬姐要离开厂子了，据说是家里孩子大了，需要回去照顾孩子上学。那一天我们很多人，一起聚了聚。王哥也去了，那一晚上喝了很多。最后王哥把芬姐抱到出租屋，两个人聊了很多过往，王哥声泪俱下。可是怎么样也回不去了。两个喝多了人，加上往事回忆，再也控制不住。过往熟悉的场景，一一浮现脑际。王哥见此，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两人再次演绎了一次，此前在出租屋里反复演练过的恩爱。

他们在昨晚睡得很晚，芬姐很累，起来的时候自然就很晚了。芬姐看着这屋里布置的一切，以及以往留下的痕迹。很不舍，但也无奈。
她最后留了一张纸条：王，我回老家去了，谢谢你的爱。我们应该无缘再见了。希望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