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2018年《创造101》后，今年又有两档女团选秀节目开播。一方面路人和粉丝乐此不疲地谈论着节目，另一方面人们也对节目发出了“高开低走”的质疑。女团选秀节目为什么总能激发广泛的社会讨论？这些节目真的为那些充满梦想的选手提供了公平竞争的机会吗？时隔两年，团体选秀节目仍旧可以占据热搜，但值得注意的是，充斥在讨论间的除了逐渐淡去的梦想、励志，更多的是话题、剧本和资本。 6park.com
实习记者｜张洁琼 6park.com
人设、剧本与剪辑作为一档真人秀节目，《青春有你2》的确是火了。从三月份开播以来，节目词条频频登上微博热搜，哪怕不怎么追看节目的路人也会对“哇哦”和“淡黄的长裙”这些台词有所耳闻。热度和流量的背后，得益于制作方新的思路和尝试，但这种尝试也让我们看到了更多“人为”的痕迹。近两年选秀节目的连番轰炸早已让秀粉熟悉了节目的套路。《青春有你2》第一期，赛前的热门选手秦牛正威就被粉丝看出她是节目组拿来“祭天”的选手，秦牛正威缺少女团基本的唱跳实力，但因为和流量明星传过绯闻，具备高话题度，前期就可以拿来炒热度。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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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祭天”选手相对的是“皇族”，被粉丝认为公司背景强大、平台青睐的选手统称为“皇族”。积累了多年观看选秀节目经验的粉丝们，也清楚认识到节目组的镜头和剪辑将如何决定他们青睐选手的最后走向。节目开播第一期，就有粉丝扒出为了反衬特色选手，节目对另一组合的舞台进行恶意修剪和修音的操作，而那些在初舞台亮相中有完整故事线和丰富人设的选手，则被冠上了“皇族”的称号。事实上，这并非粉丝无病呻吟。2019年，韩版produce101系列被查出节目造假，在韩国著名调查类节目《PD手册》中就曾曝光过节目造假和不公平竞争，其中包括镜头分量的多少。《PD手册》发现，一个选手的镜头量和他的最终名次完全呈正相关关系，一方面选手镜头多体现了节目组对他的重视和青睐，另一方面，镜头越多，选手吸引到的粉丝也会更多。而在《produce101》中国化后，与选手人气相关的，不仅仅是选手的镜头量，还有故事线和人设。 6park.com
韩国《produce 101》第一季 6park.com
纵观近几年的选秀真人秀，总免不了以下几种人设：初期实力弱，但坚持努力的美丽废物，乐于助人、教选手跳舞的暖心姐姐，刻苦自律、舞台优异的实力派，有一定实力、但缺乏自信的人气选手。而节目的人设和剧本库也在不断更新着，比如今年会让观众感到新鲜的就是，勇敢追梦的演艺圈富家女孩和讲话耿直、讨人喜欢的大姐大。而《青春有你2》出彩的地方就在于，节目不久更新了新的剧本和人设，更是干脆地给选手打上标签，“作精”“特种兵”都成了选手的重要记忆点，而这种方法的确也为选手争取到了极高的人气。 6park.com
但是，和镜头量一样，人设和故事线本来就是一种优待和特权，更多的选手只是背景板一样的存在，大多数低位选手镜头数都是以秒计算。在清楚了节目所存在的不公平性后，粉丝间对于故事线和镜头的争夺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但这种争夺只存在于粉丝数量大的选手身上，那些公司背景弱、粉丝少的选手早已经被踢出了争夺队伍。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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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握游戏规则的制作方靠一系列操作和剧本，精确地掌握着节目的走向。节目总编剧曹薇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编剧组要做的就是创造好赛制，也就是‘挖好坑’，让选手可以尽情地释放出性格，比如表演组内投人出去的设计，就是编剧组要去做的事情。”而火遍全网的rap梗“淡黄的长裙，蓬松的头发”也并非意外走红。把完全不会rap的选手交给导师Jony J本就是一种可预见性的冲突，而选手在课上的表现也的确让曹薇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感觉到了有趣。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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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个决定选手命运的就是剪辑。节目开播以来最受瞩目的负面场景就是“冰清玉洁四姐妹抱团”，申冰申清申玉申洁四姐妹和另外三个选手组成了一队，在争夺C位时，申家的三个姐姐把票投给了自己的妹妹，而正式舞台时，导师夸赞了另外一位选手更适合C位。四姐妹因节目的这一段剪辑被网络暴力多日，微博底下充斥着近万条恶评。但很快有粉丝发现，节目组故意剪掉了导师夸赞四姐妹的片段，现场的表现和票数也说明申洁在C位的表现是不错的。这一段也被质疑为节目组为了衬托另一位选手所做的“恶剪”。总编剧曹薇在接受采访时回应道，那一段后期是根据真实情况进行剪辑的，重点是想表达不同人在压力之下的不同反应。 6park.com
不受监督的游戏规则从2018年produce101的赛制引入国内以来，粉圈关于“压票”和“做票”的声音就从未停歇过。每年赛期，都会有人总结和搬运各项数据，得出选手的真实人气。这些数据包括粉丝集资数额和各种商务榜单排名，每年也都会出现名不符实的选手登上高位，也会出现数据在前的选手节目名次却很低的情况。2019年，韩国被爆出造假，而坐实造假的正是由于《produce x101》决赛选手票数差距皆为等差数列。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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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国内，由于后援会的账目难以明晰，投票方式又是网络形式，很难找出确凿的证据。粉丝们对于“做票”的态度变成了“逆天改命”，哪怕知道平台不捧他，粉丝也要用真金白银改变选手的命运。而制作方这种行为被解读为“虐粉”和“催钱”，粉丝一边表示着巨大的愤慨，一边更加疯狂地集资和打投。 6park.com
第一次排名播出后，snh48训练生莫寒的粉丝后援会就放出了集资明细，公开表示节目组压票。莫寒在snh48的总选举中排名第二，是其公司派来的选手中人气最高，粉丝氪金能力最强的选手，但在第一次排名公布中仅排第35名，低于其他同公司的选手。4月9日，莫寒粉丝后援会公布了助力明细，剔除粉丝人工打投和散粉、路人的投票，仅其后援会购买的奶票就达到了320万，高于节目所显示的310万。在节目的助力规则中，有两种为选手助力的方法：一是购买指定奶制饮品，一个奶盖有3个助力值；二是登陆平台账户，进行网络投票。所以选手粉丝们一方面会大力集资，用于购买奶卡奶票，另一方面登录平台账号，切号投票。因此粉丝间公认的是，奶票是最能证明真实票数的方式。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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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援会所公布的数据明细是否可信呢？狄笛以前是snh48成员后援会的管理员，研究生读财务管理，如今她已经退出了后援会的管理工作，但她仍和以前的一些粉丝保持着联系。狄笛告诉本刊，由于snh48独有的商业模式，每年总选投票，他们都要为小偶像购买大量CD，里面包含总选选票，且平日里还要购买大量偶像的周边产品，因此后援会对于财务的管理非常严格。“我们这些管理基本都是线下见过面，互相认识的，基本不会出现那种后援会拿钱跑路的情况，做假账的概率比起国内其他明星的后援会要低太多了。”狄笛说。从《创造101》起，选手粉丝就大兴集资，粉丝也会将总选手粉丝的集资情况，做成榜单。这种方法最早就是源于snh48体系，每年总选前，后援会都会进行集资，并计算和收集对家数据，做成集资榜单，俗称为“饺子榜”。而在各项数据都容易买水的情况下，真金白银的“饺子榜”成为了证明选手人气和粉丝实力的标准。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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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寒所遭遇的做票问题并非个例，包括许佳琪、陆柯燃等名次较靠前的选手也遭遇了多多少少的压票。第二次排名中，所有数据都稳在前三的许佳琪更是跌落至第七，当晚“许佳琪排名第七”登上了微博热搜的第一位。针对做票和压票，节目组对此的回应是，制作方会对异常投票进行清除，但怎么清，清哪些票，制作方却始终给不出一个具体答案，而各公司在面对制定游戏规则的平台时也显得束手无策。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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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节目中给出了由著名会计师事务所“普华永道”执行商定程序，营造出一种票数有第三方监督、公平公开的假象。但实际上商定程序并非审计服务，不提供鉴证结论，无法对票数进行鉴证。在韩国，被曝出的公司商谈和内定等内幕被视作节目造假。而在国内，粉丝们对经纪公司与平台商议出道位的情况已经习以为常。如果说两年前，粉丝还会因为经纪公司在赛时插手选手选曲而感到愤怒，那么两年后局势已经演变为粉丝争先抢后地询问：“xx公司怎么还不下场？”每周节目播出后，都会有人气高位的选手粉丝喊话公司：“为什么不给xx买个热搜？”和镜头量、故事线一样，热搜数量与选手排名紧密相连。一位娱乐公司内部人士告诉本刊，选秀节目赛时的微博热搜是由公司和平台共同购买营销号推动热度的，根据热搜的数量，很容易就可以鉴别出哪几位选手是公司营销频繁且有平台加持的。而热搜多的选手，各种视频的播放量就不会低，这又被当作人气的证明，可以说整个过程都在制作方的精密掌控之中。 6park.com
女团标准是什么？饭圈的一个金规玉律是，男团吸引死忠粉的能力要远大于女团，女团吸引的更多是路人的关注度，女团选秀节目能引发更大的社会讨论度。因此，在今年的节目中，制作方早早就定下了“出圈”的目标。从《青春有你2》节目来看，制作方打出了“不定义女团”的口号，最开始几期镜头多的都是具有一定争议性的选手。节目组总导演陈刚在此前接受采访时表示，今年的节目做的是海选加精选，初期先用话题选手吸引观众，中期会让选手慢慢展现实力。“话题吸粉”的确成功了，节目热度不断上涨，话题频频出圈。其中最具话题性的两位选手虞书欣和赵小棠更是在第一次排名公布时分别位列第一和第三。但随着节目进行到中后期，越来越多的观众开始发出“节目火，选手不火”“高开低走”的质疑。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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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女团选秀节目的本质是一档真人秀，需要故事和话题，但同时它也是一场选拔，目的是筛选出优质的、市场接受度高的偶像艺人。《青春有你2》紧贴着故事和话题，而《创造营》则一味搞选拔，制作方大改赛制，第一期就以1v1的battle形式来突出选手个人实力。几期下来，节目的热度和好评度大幅下跌。可以说，两档节目都多多少少有所偏离。值得玩味的是，丝芭传媒公司同时向两档节目输送了选手，其旗下的snh48女团，由于根植剧场多年，舞蹈标准、实力均衡。在《青春有你2》的首秀舞台上，snh48的训练生被质疑性格平，不突出。而在《创造营2020》的舞台上，snh48的选手由于齐舞标准、有团体感得到了评委的高度认可。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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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青春有你2》就打出了“不定义女团”的口号，因此有上官喜爱、陈珏这样长相被质疑、但实力出众的选手得到了很好的展示。但吊诡的是，“不定义女团”似乎成了“反女团”，类似于许佳琪、孔雪儿这种接受过标准女团培训，长相和实力兼具的选手却游离在镜头和故事线之外。这也印证了国内选秀节目的制作逻辑，只为节目本身的精彩程度服务，而非真的筛选和培养一支优质的、能够获得市场认可的女团。因此，不少粉丝戏称节目选出来的训练生“出道即素人”。 6park.com
在韩国SM公司接受多年偶像培训的宋茜在接受采访时，给出了韩国娱乐公司选择女团成员时的标准：外形、基本的唱跳才能和潜质。而在国内，当标准还未建立起时，就有人表示要大胆打破这种标准，但在没有成熟的造星体系和充足的人才储备的情况下，何来的标准，又何来的打破？一档选秀节目终究无法解决一个市场所面临的困境。在国内偶像工业水平尚未达标，市场良莠不齐的情况下，不论是“最强女团”亦或是“不定义女团”，这些口号恐怕只能化作一句美好但空泛的宣传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