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家伙儿新春快乐!给大家拜个晚年! 6park.com
上周末趁着过春节,老兔夫妇终于请了假,有了时间在新州的海边租个小木屋度上两三日的闲暇时光。虽然后来天气变得阴沉多雨,但是也没有影响我们游览的兴致,因为我俩早已过了“抢点打卡”的阶段,更享受在一地小住然后任意而行的自在。 6park.com
晒太阳的海豹 6park.com
三天的时间里即便没有刻意猎奇,却也收获了很多意外之喜:近距离看到了成群的海豹,超级巨大的魟鱼,盲选餐厅吃到了美味的食物。回程的路上我们还有些意犹未尽,便顺道经过此前去过的一个河口入海处,想着可以在海边散散步,说不定运气好还能像之前那样捡点像样的海货回去。 6park.com
河口入海处的保护区 6park.com
河口处有一片保护区,一方面因为河海交界处的生态丰富又脆弱,为避免遭到游客破坏便划定了一块区域禁止人们钓鱼和收集贝类;另一方面因为这里有几处澳洲原住民遗留下来的史前贝丘遗址,需要特别保护。
作为一名史前考古学专业爱好者以及渔猎采集活动狂热分子,既然来到了此地,本兔不论怎样都能收获点新鲜玩意,可以是海鲜,也可以是新的认知。所幸,这回二者可以得兼。
我一向认为:哪怕是书上电视上看到过,人对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物很容易缺乏基本的认知,即纸上得来终觉浅;哪怕是作为一个他者,若能亲自去体验一下,往往会得到与自己的凭空臆想甚至是书本知识大不一样的感受,对事物的认识会更加深刻,此为绝知此事要躬行。
闭门造车是要不得的,容易脱离实际。比如,坐家靠听说写日记的作家,急着在工作室里创造新闻的记者,就是反面典型。
即便是当下发生的事情,经过不同人的“解读”都能产生大相径庭的结论。作为考古工作者,要复原的是遥远的古代社会,这比“描述”当代社会要更为复杂和艰难。
难度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收集古代“事实”存在客观上的困难,考古工作者得想尽各种办法去收集和拼凑古代遗留的碎片化信息;另一方面是对古代“事实”的解读,需要研究者对古今社会有尽可能全面且深刻的认识,才有可能对收集到的破碎信息有一个相对接近真实的解读。
于是乎,本兔作为一个古代渔猎采集社会的研究者,又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要常常去海边和河边,亲自体验一下古人渔猎采集的艰辛,这有助于深刻理解他们的生存之道。 6park.com
贝丘遗址是由人为因素造成的规模化贝壳堆积,贝壳堆积中或附近伴出人工制品、与人类活动有关的动物骨骼等遗物。目前发现的贝丘遗址广泛分布于太平洋、大西洋、地中海沿岸,以及世界各地内陆河流湖泊周围。
各个国家和地区的贝丘遗址,其延续时间均不相同。世界范围内发现的早于更新世晚期的贝丘遗址很少,很多地区和国家发现的贝丘遗址大都是全新世以来的,并在农业经济发展起来之后逐渐走向消亡。
一直到1970年代之前,很多考古学者还认为贝丘人群严重依赖贝类资源,但是澳大利亚学者贝利(Geoffrey N.Bailey)对新南威尔士州北部的海湾贝丘遗址开展了量化分析研究,其研究结果颠覆了以往的认知,认为生活在这片海域的居民仅依靠贝类采集提供的肉量生活是不可能的,陆生动物和海洋鱼类是该地区居民重要的食物来源。这一研究成果使得很多研究贝丘人饮食的学者不得不重新考虑贝类在饮食结构中的地位和重要性。
现在看起来是个常识的事情,在过去考古学者却花了很长时间才搞清楚。实际上,但凡真的捞过螺和贝类,并且亲自清理和烹饪过的“渔猎采集爱好者”,都会很轻易地发出这样的疑问:单靠这玩意真的能吃饱吗?
哪怕水边有着堆积如山的贝类遗骸,其真实产出的肉和能量其实少得可怜,不配合其他食物来源的话,根本无法养活哪怕是规模很小的人类族群。
为了避免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本兔要时常体验一下真正的渔猎采集活动。 6park.com
之前来过这个河口入海处,费了半天劲捡了八九个蛤蜊(学名Katelysia scalarina Anadara trapezius)。很多人称这种蛤蜊为毛蚶,但毛蚶属于魁蛤科/毛蚶属,澳大利亚的这种类似毛蚶的贝类是帘蛤科/格特蛤属。所以,它算是毛蚶的亲戚,但跟中国人常吃的毛蚶不是一个东西。
这次想着碰碰运气,搂草打个那啥,如果什么也没捡着就算纯散步锻炼身体了。我俩在沙滩上散了半个小时的步,终于找到了第一个蛤蜊,但是后来晃悠了半天竟再也找不到更多蛤蜊了。
正要放弃搜索,准备找个地方坐下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的时候,一个大爷穿着短裤背心手拿鱼护,从远处信心满满地走来了,只见他走到水边,麻溜地脱下背心径直走进没过膝盖深的水流中,熟练地摸索了起来。正准备收工的我也不禁驻足观看,想知道大爷究竟在搞什么。
令我吃惊的是,大爷不一会就在水里东摸西摸地搞出了一大堆蛤蜊,我摸摸口袋里那孤零零的一个蛤蜊,再看看不远处老婆还不放弃在沙滩上继续寻摸着,见(捞)贤(他)思(一)齐(票)的念头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等大爷捞完回去了,我就去那片捞,肯定还有,嘿嘿嘿,我真是太厉害了。
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大爷可能是捞得差不多了,直起身子,扭头看见不远处的我正直勾勾地盯着他所在的方位,便热心地招手叫我过去,他要教我怎么捞蛤蜊。
还有这种好事?!
经大爷这么一教,我发现捞蛤蜊原来是这么轻松的一件事情。具体过程不表,结果是我很快就捞到了今天的数量上限(2个人可以拿40个),心满意足地收工了。 6park.com
捞完蛤蜊,还站在水里的时候,大爷就又热心地向我介绍他的独门菜谱,还对我俩说:英国人的说法一定要听听,按我说的方法做出来的蛤蜊,一定好吃。
看在老爷子这么热情帮助我的份上,我就不计较刚才聊天时他无意间跟我说起的“中国人不是啥都吃吗”,在听完老爷子的“凡尔赛”式自豪之后,我维持着快要憋出内伤的表情,还是笑着点了点头。之后又闲聊了一会,临了,老爷子怕我忘记菜谱,还给我留了联系方式,说忘了步骤就打电话给他,然后我们愉快地分别了。 6park.com
我跟很多外国人聊天(特指西方国家白人),发现上至大学教授、商业精英,下至贩夫走卒、homeless(无家可归者),不少人尽管善良淳朴(是那种真的善良之人,非伪善),但是无论好坏都有一个通病:对中国的消息来源极为扭曲,以至于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误解。我经常被问到很多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而且大部分情形下无法深入交流,因为大家没有一个基本的交流基础。除了吃饭喝水,天气交通等浅尝辄止的话题,能够进一步交流的话题十分匮乏,这一点令我觉得十分无奈,堂堂一个话痨兔竟然无法跟人愉快地交流,难受……
回到家,按照老爷子的法子烹饪了蛤蜊,发现的确挺好吃。 6park.com
看,英国人做饭也并非那么一无是处嘛。
看,我不知不觉又刻板印象了。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人类命运共同体,也许需要大部分人有共同的紧迫感和切肤之痛之后,大概才能雏形初现吧,道阻且长。
看,我又宏大叙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