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实验用猴恒河猴 / 网络 6park.com
如果不是新冠疫情，人类或许永远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我们生存的希望居然寄托在猴子身上。现在各国之间的新冠疫苗开发“竞赛”不仅要跟不断翻新花样的病毒变种抢时间，还要争夺一种另类而宝贵的资源——猴子！


在过去一年里全世界100多种疫苗、疗法和药物在用于治疗人体之前需要过的最后一关都离不开猴，才能确保安全性。例如，研究人员会给猴子注射两剂疫苗猴在猴子鼻子中滴入冠状病毒，和没有接种疫苗的猴子对照，观察肺部病毒的感染数量，脱落程度和传播几率。虽然研究结果不能保证疫苗在人身上发挥的效力和在猴子身上一模一样，但仍然可以让研究者看到希望。所以，现在猴子的身价已经飞涨到约一万美金一只，但放眼全世界仍是有价无市，一猴难求。


《纽约时报》23日发表的一篇文章提到“因中国最近出售野生动物的禁令”导致实验猴全球供应短缺，而引发不小争议。“禁令”指的是中国早在去年1月26日疫情爆发之初，为了防止疫情扩散而颁布的《关于禁止野生动物交易的公告》，叫停野生动物对外扩散和转运贩。中国出口的实验用食蟹猴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恰好就在被禁行列。同时，《纽时》文章也提到了中国外交部的声明，这一《公告》不针对特定物种或国家。而去年美国进口的3.5万只实验猴中有六成来自中国。莫德纳和强生等制药公司现在满世界都弄不到实验用的猴子，新冠疫苗的研发进展直接受到影响。 6park.com
另一种常见实验用猴食蟹猴 / 网络 6park.com
美国国家生物医学协会的主席马修.R.贝利说已经急得想找上总统“求救”了，希望中国能在目前医学界都对病毒的传播方式有充分了解的情况下，继续卖猴子给他们。同时，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 专家也不忘敲打他们的政府，是时候把猴子看作像石油一样的重要“战略物资”储备起来。


美国养不起猴，引发的“抢猴大战”？


实验猴的供需两端失衡，还得回溯到一些基本的问题：为什么美国会缺猴？缺到什么程度？为什么开发疫苗制药必须用猴？为什么现在美国人只能眼巴巴地指望中国卖猴？


首先，美国是真的很缺猴。在新冠疫苗研发的“救命刚需”迫近之前，美国缺实验猴就已经是长期存在的现象了。《大西洋月刊》报道称，疫情之前已有科研项目因为缺猴而暂停六个月。
美国农业部数据显示，美国研究使用猴的数量在2017年接近7.6万，创下历史新高，比2008年增加了6%，在此前的十年内呈现一个稳定上涨的趋势，而相比之下猫、狗、兔等实验动物量则有所减少。NIH在2017年资助了249项非人类灵长类动物研究，2013年只有171项。该机构一直强调猴子对于科学研究的重要性高于老鼠和狗等动物，毕竟灵长类与人类的基因有高达75%-98.5%的同源性，两者的免疫系统也非常相似。匹兹堡大学疫苗研究员JoAnne
 
Flynn告诉《大西洋月刊》，这种相似性意味着猴子也是测试有助于提高疫苗有效性的药剂的良好模型。NIH资助着七个灵长类动物中心，约有2.5万只猴，其中有600到800只猴会献身于本次疫情病毒的研究，但随着研究的深入和病毒变异，预计需求缺口还会进一步加大。 6park.com
恒河猴 / 网络 6park.com
除了需求大，另一个难点是：在美国养猴成本太高。一是时间长，比如最适合做实验的猴可能需要养到2岁或者3岁（做阿兹海默症相关研究）。二是感染新冠的猴子还必须在动物生物安全3级实验室中饲养，这些实验室有特定的设计和通风要求，以防止病原体的传播。而美国的ABSL-3实验室数量有限。三是猴子还不像仓鼠那样繁殖能力强，体型小方便处理。研究机构经因经费有限养不起猴，甚至得给他们做绝育。哈佛大学的一个研究中心就因为财务原因于2015年关闭。


另外，应对动物保护人士和舆论的压力也是制药公司必须计入的成本。在《自然》杂志，阿斯利康公司就表示他们长期对灵长类动物研究持谨慎态度，就是因为担心可能会对全球药品销售产生负面影响。动物权利保护组织已经游说各大航空公司停运用于研究的活体动物，迫使一些供应商只能使用包机运猴。去年加拿大政府就因为批准私人集团从柬埔寨进口1056只长尾猕猴，疑似用于测试潜在的新冠疫苗和治疗方法受到动物权利人士质疑。


既然自己养不起，美国实验室用猴便高度依赖进口。NIH使用的猴子中，与人类基因只相差9.6%的恒河猴是艾滋病和阿尔茨海默病等疾病研究的主力军，占到三分之二；食蟹猴占比15%还有6%是狒狒和其他十几种。印度早在1978年就不再出口恒河猴给美国做军事实验了。2019年美国从中国购买的33818只食蟹猴占到总“用猴量”的六成。新冠阻断了来自中国的供猴航班后，就没有其他稳定货源可以选了。 6park.com
野外的恒河猴 / 网络 6park.com
不仅如此，美国科研人员还得遇上时任总统特朗普使绊子——从2019年9月起对价值3000亿美元的中国进口商品征收15%的关税。美国国家生物医学研究协会执行主席马修·R·贝利(Matthew
 R. 
Bailey)就曾因此告诉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财经频道CNBC，特朗普这一所谓“针对中国”新关税反而会损害美国的生物医学研究，让很多动物实验室转移到中国。相比之下，在中国不仅买猴便宜（在中国买猴1500美元，而在美国却要6000美元），饲养成本和测试成本也更低，降低成本的同时还保质保量。早在2005年，总部位于加州的研究机构Bridge
 
Pharmaceuticals“独具慧眼”，瞄准了这一优势，按美国的标准（国际实验动物护理评估和认证协会，AAALAC）在北京建了一个动物中心，新药在猴子身上的毒性试验平均每只猴子花费2000到5000美元。


中国垄断了全世界的猴？


除了法律禁止出口猴子的印度之外，中国并不是全世界唯一的“花果山”。越南、柬埔寨、泰国和毛里求斯均也是出口国，但他们提供的猴子并不能充分满足美国的科研标准。而早在2006年《自然》的一篇文章中就点出中国在成为世界研究性灵长类动物的供应国上的野心和前景，并且在当年就准备好了多个大型的、成熟的、隶属于研究所的灵长类动物研究中心，具备清洁、安全的基础照料设施。


然而，中国有自身的研发需要，并非不肯出口。一方面是实验猴种稀少，需要从越南和柬埔寨引进繁衍。虽说目前有4.5万左右的实验猴储备，但在去年已经出现2750只的缺口，预计缺口每年还会增加15%。


另一方面是需求增加。有供应商在去年10月接受《看天下》采访时透露实验猴价格相比往年涨了一倍。这是因为国际人用药品注册技术协调会（ICH）于2020年5月在中国全面落地，正式对接国际标准，所以推高了药企对实验猴的需求。需求一高，价格就上涨。一只食蟹猴能从19年末的两万多涨最高到四万五元左右。中国90%的实验猴培育产业都控制在私人企业手中，大量猴子还已经被国外机构签约定走，是不能违约转卖他人，这样一来供给端受限，同样面临“一猴难求”的难题。根据第一财经报道，上海市多位人大代表在今年上海两会期间均指出存在实验猴战略资源上储备不足。


无独有偶，杜兰国家灵长类动物中心主任Jay
 
Rappaport也建议国家需要把猴子升级为一个国家的战略储备，为之注资完善基础建设，不仅是为了这一次全球大流行，也是为了更好应对未来的的下一次大流行病。目前的猴子短缺迫使科学家尝试新的研究方法来节约减少所需的动物数量，但短期来看这种短缺很难得到缓解。为莫德纳疫苗研究提供动物支持的Bioqual公司已经耗尽了那些提供给非疾病研究的动物储备，而感染了COVID-19的猴子会被安乐死防止二次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