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80年代初叶，住在离城区二十里外的乡村。同村的堂大哥在香港观塘区某公立学校当老师，堂大嫂与女儿、老奶奶留在村里，我们两家人常常往来。几年后，堂大嫂与女儿赴香港与堂大哥团聚，可是老奶奶故土难离。这一来，堂大哥与妻女趁假期由香港回乡探望老奶奶，或在每年春节回来与老人家吃顿年夜饭。

那时候，各种因素，内地城乡的人们，购买商品基本上都要凭票供应。也是这个原因，堂大哥一家还乡，都在香港买一些东西送我们当新年礼物。

有年春节，堂大嫂走入我家，一见面说：「我有一些外汇券，你们拿去城区华侨商场买一辆单车吧。」

何谓外汇券？那是指票面面额与人民币等值，以外国人、华侨华人和港澳同胞等持有的境外币种为兑换对象，入境时携入的外币外汇可向中国银行兑换成外汇券。离开时，剩余的外汇券允许自由携带出境，再来内地继续使用。一九九五年七月一日，外汇券才停止流通。

华侨商场在小城市中心，销售的物品使用外汇券方能购买，如收音机、单车、缝纫机、手表、进口糖果饼干等。记得跟父亲进城走亲戚，去过「华侨商场」看一遍。

下午，站在村口望见大哥骑单车载着堂大嫂回来了，左邻右里围拢观赏单车。

堂大嫂笑咪咪对我说：「猜一猜，堂大嫂会给你什么新年礼物？」我摸摸头皮，堂大嫂有意提醒说：「我们上次回乡过春节，你不是说爱读武侠小说吗？」

一下子我记起来了。当年香港武侠小说名家梁羽生、金庸的作品很受读者欢迎，同样出于各种原因，在书店买不到武侠小说，在图书馆也借不到，心生向往阅读，可惜长时间未能如愿。去年堂大哥一家还乡，问我喜欢看什么书？我随口说：「梁羽生的武侠小说好看。」

之后我完全忘了此事，堂大嫂却一直记在心内。过一会，由家里赶回来的堂大嫂，将用报纸包裹的书籍递给我，正是梁羽生的《白发魔女传》、《七剑下天山》。印象中，两本书都是一套六册，正体字，竖排的，每套书港币一百多元。那个晚上我彻夜未眠，就想着将书中每个文本刻印在心坎里。

时间荏苒，似水流年。一九八七年是农历生肖兔年，又再回乡过年的堂大嫂说：「两本武侠小说还在看吗？」我抱着内疚说：「对不起，相当多的同学朋友借阅那两本书，借来借去，不知去向了。」

堂大嫂不介意，说：「书籍本来就是让人阅读的，很多人喜欢读书，那是大好事呢。」她明事理的，又说：「看来我送你的新年礼物送对了。」